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萌皇骄后 作者:轻乌桃 文案】 如题,互穿,皇帝呆萌,皇后傲娇 少年皇帝温念箫一朝穿成小宫女 于是开始了将少女皇帝训练成忠犬之路 就在甜甜密密过日子的时候,忽然发现 小宫女的真实身份很惊人! 霸气逗比的莫美人vs忠犬傻气的少女皇帝 内容标签:甜文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莫珠,温念箫 ┃ 配角: ┃ 其它:1v1,he ☆、温念箫是女主   温念箫站在马场边上,旁边都是端着汤汤水水的宫人,顶着大太阳,望着里面的正在练习骑马射箭的贵胄子弟们。      几位公子哥儿长得都挺风流俊俏的,身姿挺拔修长,穿着玄黑劲装,手里握着弓箭,英姿勃发的样子。温念箫拼命踮起这具矮小瘦弱的身体,想要看到皇帝在里面怎么样了。      在射箭场上,国师大人的长公子谢涟挽起袖子,弯腰帮端长公主整理好满满一袋羽箭,他直起身转头一看,旁边长得眉清目秀的少年皇帝握着弓箭,却迟迟没有举起来,他抿着唇,神情紧张,正盯着百步以外的红色箭靶。   谢涟站在旁边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皇帝还是一动不动,他只好走过去问道:“陛下,您今天怎么了?”射箭可谓是少年皇帝温念箫的绝活,百步穿杨,连当年以百发百中闻名的武状元都啧啧称奇。可是,今天皇帝没有射出一支弓箭。      听到他的询问,皇帝似乎浑身抖了一下,手颤抖着放下弓箭,唇色竟然有些发白,“我……我不太舒服……”   今天竟然一直不用自称,谢涟挑了挑眉毛,心中更加不解,旁边的端公主跳过来,笑嘻嘻地说道:“平儿有时候就是这样,你不用管他啦。”   莫珠抬眸看了一眼面前长得美艳不可方物的公主,据说小皇帝跟这位端长公主是龙凤胎所出,一起长大,关系亲密,因为公主先出生,所以成了姐姐。今天一看,果然这龙凤胎姐弟关系非常之好,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看到以前遥不可及的高贵公主正在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感觉快吃不消了。      还好端公主没有在意,拉着自己小竹马的手就走了。      莫珠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百步之外的红靶子,饶了自己吧,就算那靶子就在自己眼前,她都可能射不中啊!   她决定撑到最后也不拿起弓箭,还好这里自己身份最大,没有人可以强迫自己。她偷偷地庆幸着,同时转头四处寻找着什么。   这时,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一道清润的少年声音传来,“表舅舅,您可以教我射箭吗?”   莫珠回头,正对上一张精致俊美的脸庞,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一袭黑色劲装,双腿修长,因为尚年少,肌肤可谓吹可弹破,娇嫩不已,正是大将军府的小公子史瑜。   当自己心心念念的少年立在面前,睁着纯洁美丽的眼睛,请求自己教他射箭时,莫珠的少女心就忍不住荡漾起来了,或许是盯着的时间有些长了,史瑜困惑地问道:“表舅舅,我脸上是有什么吗?”   一声表舅舅,换回了她的少女心,差点忘了,她现在是皇帝了啊!      温念箫整个人几乎都要趴在栏杆上了,终于挤出重重包围,看到了马场中央的人。      莫珠假装正经地低低咳嗽了一声,然后说道:“瑜儿啊,今天我身体不舒服,改天我再教你。”   “这样啊,那表舅舅要注意身体啊。”史瑜关切地看着他,说道,“要不要我扶你去旁边坐一坐?”   莫珠闻言,一喜,巴之不得,点点头,“那就麻烦瑜儿了。”   旁边的端公主不解地看着这一幕,拉了拉旁边谢涟的袖子,说道:“真奇怪,平儿什么时候跟史瑜这么好了?”   谢涟眯起眼睛,看着史瑜正扶着皇帝去旁边歇息,他摇摇头,“不知道啊。”      温念箫整个人都要挤进护栏里面了,手紧紧抓着护栏,旁边的花痴宫女们纷纷拥过来,把他弄得都要喘不过气来。   “姐姐,待会让我去端水吧,好不好?”   “切,你怎么不看看自己身份是什么,小小的打杂宫女也好意思来抢这份美差?”   “我把这个月的月例钱都给你,真的,求求你了,好不容易等到他来马场呢。”   温念箫听着旁边的七嘴八舌恳求,皱眉,眼睛瞄向了端着茶盏,正准备进马场给主子们端茶送水的御前宫女妙蕊。   “花痴,就算给他送茶,人家也看不上你。”妙蕊挑起一抹冷笑,讥讽道。   那些小宫女却不介意,“没关系,只要能够看到他一眼,我们就满足了,真的。是不是,莫珠?”其中一个小宫女甚至碰了碰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温念箫,想要拉上她一起恳求。   温念箫的眉毛皱得越发厉害了,这些宫女可真是吃了豹子胆,敢觊觎堂堂皇帝陛下!   他高冷地说了一句,“我对皇帝没兴趣。”他又不是自恋狂。      那小宫女诧异地看着她,温念箫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等她的接下来的话,是不是要说“拜托,皇帝陛下那么帅气美貌,你怎么会不感兴趣呢?”   结果,那小宫女说道:“拜托,谁要去看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啊,我们要看的是史瑜公子啊!哎呀,真的好帅啊!是不是,是不是……”   温念箫双手环胸,眯起眼睛,语气比刚才还冷冰冰,“呵呵。”      妙蕊看着面前变得好像有些不一样的莫珠,莫珠也算是御前宫女,但是御前宫女里地位最低的,因为专门负责给皇帝洗脚。   以前的莫珠可是史瑜公子的狂热仰慕者,天天求着自己准许她可以到马场。因为莫珠人勤勤恳恳,性子又可爱软萌,妙蕊还挺喜欢她的,看到她今天竟然不像其他小宫女那样追着要端茶送水了,便微微一笑,说道:“莫珠,今天就交给你负责送茶,端好了,别让主子们等急了。”      莫珠坐在华盖下,正跟史瑜笑眯眯地谈着话,眼睛时不时地瞄向那双白皙秀美的手,心里好想不着痕迹地摸一把啊,一定很软吧……   温念箫端着茶水走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莫珠摸上了史瑜的小手,低头仔细端详着,史瑜有些坐立难安,尴尬地笑笑,说道:“陛下还懂看手相啊。”   “当然,我看得可准了。”莫珠说着,又摸了一把那秀美得不像话的小手。   温念箫冷眼看着这一幕,走过去,把茶托重重地往桌上一放,“皇帝陛下!请喝茶!”   “啊呀!”莫珠整个人一抖,像扔烫手山芋一样把史瑜的手松开了,史瑜吓了一跳,再抬头,正好看到皇帝正呵呵笑着,看向那个冷眉冷眼的小宫女。   这是……怎么了啊……处处透着古怪啊,史瑜还小,好想逃走这个地方……      温念箫挑了一下眉毛,盯着面前变得诚惶诚恐的莫珠,那眼神就是在说:等回去,你完蛋了!竟然敢在朕的眼皮底下吃朕表外甥的豆腐!      莫珠知道自己被无法抑制的色心误了,刚要很狗腿地讨好温念箫,温念箫眼神一凛,莫珠转瞬明白了此时自己的身份,她一紧张,就假装咳嗽,握起拳头搁在嘴边低低咳嗽了几下,史瑜担忧地看着他,“表舅舅要不要请御医来瞧瞧?”   “啊,不用了,我……朕好得很呢,就是渴了,渴了。”   温念箫顺势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放慢了语速,温和地说道:“那陛下喝杯茶吧。”   “好……好的。”天呐,她一紧张就说话结巴,旁边的温念箫恨不得堵上他的嘴巴,真是添乱的家伙!   史瑜见机,连忙告退,“表舅舅,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回去练习射术。”然后行礼告退,似乎是在仓皇而逃。   莫珠不敢伸手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翩翩少年郎从自己眼皮底下溜走了。   四周无人,温念箫低声骂她:“花痴!”还是顶着他的脸犯花痴,真是够够的了。      终于熬到了练习结束,莫珠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回到自己的寝殿琉光殿。端公主在后面,托着下巴,摇摇头,“真是奇怪,平儿今天确实不对劲,一定哪里出问题了……”      一大群宫人呼啦围拥着少年皇帝,皇帝挥挥手,“什么都不要,都退下去,等等,朕想洗脚,让莫珠进来。”   御前大宫女妙蕊匆匆忙忙去找了莫珠。      温念箫起身,准备去端热水。   “陛下最近怎么了?好像一天要洗两次脚。”妙蕊困惑,拉住温念箫问道。   温念箫说道:“不知道啊,陛下喜欢洗几次脚就洗几次,我们还能拦着不成。”   “也是,只是苦了你,天天要端洗水脚,陛下不好伺候吧?”妙蕊同情地看着她,说了些悄悄话。   温念箫心里呵呵笑了一下,嘴上却说道:“陛下这么好的主子,怎么会难伺候呢。”   “瞧我,说了什么混账话,小珠儿不要在意啊。”妙蕊拍了拍她的手,觉得莫珠最近觉悟很高啊,护着皇帝护得比谁都勤快。      温念箫端着热水刚踏进寝殿,莫珠就小跑着过来了,笑嘻嘻地说道:“怎么能让您端着呢,来来,您快坐。”   莫珠弯腰打理一下刚才被自己坐过的位置,然后接过了他端着的热水。   温念箫也不客气,让她端着热水过来,然后熟练地坐在了原本就是自己的位置上,斜眼看向对方,虽然对方很有觉悟,即使占了皇帝的身体也不敢以皇帝身份自居,拿乔做样的,但是每次看到她顶着自己的脸,笑得那么狗腿,他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行了,差不多就得了,下次你要再敢顶着这张脸对别人笑成这样,看朕怎么……”温念箫瞪着她,对方连忙极其狗腿地扑上来,又是捶腿又是揉肩地讨好她,笑得甜蜜蜜的,“一定不会,陛下,我只对你笑成这样呢,别人,我才不稀罕!”      温念箫点点头,很满意,然后傲娇地伸腿,懒洋洋地说道:“来,帮朕洗脚。”       作者有话要说:  温念箫:朕护着自己怎么了,朕偏要护着自己!(谁说自己不是自恋狂来着的……) 嗯,温念箫是女主,所以她就抱着既然穿成了女子那就活得潇洒恣意让皇帝把自己宠上天的想法活下去了。 ☆、宫女里最大的官   温念箫觉得自己很不容易,本来好好地当着自己的皇帝,一觉醒来,就成了卑贱的洗脚宫女。他一度以为是这个宫女用了某种巫术,企图霸占自己的身体,使得两人灵魂互换了身体。   但是当他气势汹汹地找到莫珠的时候,看到对方顶着自己那张俊脸傻乎乎地发笑的时候,他觉得这个没什么脑子的小宫女应该还没有这种本事,于是自认倒霉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既然成了女子,那就让这个占尽便宜的假皇帝把自己伺候周到点吧。      他也只能这么做了,不然简直总有一天要郁闷死,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换回来。      莫珠端着叠得如小山般高的奏章过来,放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温念箫冷眼一瞪,“谁准许你拉朕的袖子了?”   把对方吓得一哆嗦,一看到她露出那副样子,温念箫就想起来了,当初自己还是皇帝的时候,这个小宫女笨手笨脚的,总是被自己训斥来着的,奇怪的是,明明做事不靠谱,他竟然一直没有把这个小宫女赶出琉光殿,现在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莫珠蹲在卧榻旁边,像只被遗弃的小猫,眼睛巴巴地看着她,“陛下,我不会看奏章啊,还有,上朝,我今天坐在上面,手都不知道该放到哪里,卫丞相一盯着我的脸,我就……就毛骨悚然的……”   她说到一半,又忍不住去扯他的袖子,“陛下,你得快点想想办法啊,这样下去迟早要露馅。”   温念箫嘴里含着葡萄,闻言侧身吐了葡萄籽,然后抬眸,盯着对面自己的脸,“那你还不快点给朕升官?要想不让别人怀疑,从现在开始,你必须跟朕同进同出,半步都不准离开,看我眼色行事,知道了吗?”   对方小鸡啄米一样猛点头,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可是……要怎么样升官啊?升到什么?”   温念箫要吐血,点了点她的眉心,“朕问你,你们宫女最大的官是什么?”   莫珠想了想,然后拍手,“是掌事嬷嬷!管整个宫殿的宫女呢!”   温念箫扶额,要被她气得趴在榻上不能动,“笨蛋!你们宫女最大的官当然是,后宫之主!”      “……”皇帝体内的小小宫女有些蒙圈了,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啊,“您……您是说……皇后?!”      温念箫满意地点点头,还算开窍。      “啊,您要当皇后啊?!您要嫁给自己?!”莫珠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温念箫斜眼看着她,“现在谁是皇帝?”      “哦哦,也是,我是皇帝啦。”莫珠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傻乎乎的样子,温念箫一看到她这幅样子,伸手啪叽一下打下她的手,“不要老是摸我的头发啊,要被你摸秃头的,知不知道!”   “对不起啊,陛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莫珠真心诚意道歉,不敢去看温念箫了。   看到她那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温念箫叹气,自己好像对她也太凶了一点,于是努力平息体内的怒气,坦然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莫珠鼓起勇气,抬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说道:“可是,如果你用我的身份当上皇后,然后又换回来了,怎么办?”   这倒是个问题,温念箫托着下巴想了想,“那就只能便宜你了。”当然不能直说休了这个皇后吧,不然显得有些忘恩负义,嗯。      莫珠赞同地点点头,然后一想,不对劲,“啊,这样子的话,我岂不是只能嫁给您了?!”      温念箫一个冷眼扫过来,她那语气怎么好像不愿意。“怎么,有什么问题?你以为朕很想娶你吗?!”   对方低头对起了手指。      “请不要用我的身体做这么幼稚的动作,谢谢。”温念箫无法直视变得这么少女的自己。      少女皇帝莫珠别扭害羞地说道:“可是……人家喜欢的是史瑜公子啊……”      一大堆橘皮葡萄皮石榴皮朝他砸了过来。全都是温念箫刚刚吃出来的。      ……      这是他们互相转化身份的第一天,温念箫感觉自己迟早有一天要被对方气死。但是忍住,因为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交代给她。      “你知道多少,关于我的,先说来听听。”温念箫坐起来,一边让莫珠给自己剥橘子皮,一边好整以暇地问道。   莫珠手里勤快地剥着橘子,想了想,然后抬眸看着他,小声说道:“我看过啦。”   “什么?”   莫珠又忍不住要去摸头发,转瞬想到什么,改成摸衣摆了,脸红得跟番茄一样,说道:“早……早上醒来的时候,陛下……您原来没穿衣裳睡觉……啊,我绝对不是故意的,因为太惊讶了,一起来就看到了。”   温念箫一头雾水,眨巴着纯洁的少女眼睛,问道:“看到什么了?”   “您的身体啊……”莫珠的脸似乎更加红了,好健壮啊……      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温念箫握起粉拳,强行抑制住打对方一顿的冲动,莫珠看到他咬牙切齿的表情,连忙又补充道:“其……其实我更吃亏啊!陛下您也迟早会看到我的吧……”不行了,一想想,脸就更红了,简直要燃烧起来了。      温念箫扒拉开衣裳,低头一看,然后抬头,面无表情,十二岁女孩子的身体,平平无奇,哪里有什么好看的。      “哎呀,你看了我的!我看到了!”莫珠抬起手指,指着他,想要扑过来拦住又不敢真的扑过来的样子。      温念箫头疼,随意拢了拢衣裳,坐好,“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你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哪里有皇帝的样子,你先给我坐好!”说到最后一句话,颇有夫子的气势。   莫珠拉过旁边的小凳子,坐在了榻边,等温念箫吩咐。   “你对这个朝廷了解多少?京外的官员就先不管了,京官总有点了解吧?”温念箫耐下性子,决定先给她普及最基本的常识,以应付明天的上朝。   对方却听得一脸茫然,“我……我只知道卫丞相,哦,还有禁卫统领大人!”她曾经远远看到过统领大人在马场上教贵族子弟们射术。   “然后呢?”   小宫女努力回想,“还有国师大人啊,我知道端长公主跟国师大人的大公子……”关系很好……呃,怎么说到八卦去了……   温念箫无力扶额,“你去准备笔墨纸砚。我把朝廷要员写给你,今天晚上你把他们的履历、性格和家世都统统给朕背下来!”   “是……是的……”小宫女被吼得心惊胆战的,匆匆跑到了桌案前,拿起笔墨纸砚。      温念箫把一大堆奏章推给莫珠,“你现在先把它们过目一下,同一件事或者同类事件的放一起,懂了吗?”   “好……好的。”莫珠伸出爪子,把奏折笼在了自己面前。   温念箫原本想让她给自己研墨,一看她已经在翻奏折了,只好拢起袖子,自己动起了手。然后凝神,飞快地草拟了一份重要大臣的名单,把他们的脾性、家世和履历一一写出来。      殿外,几位宫人见皇帝洗脚洗这么久了还没有出来,不禁纳闷。   “陛下今天怎么了?洗脚怎么洗了这么久?”   “不知道啊,也不知道莫珠怎么样了……”   稍年长些的宫女眼神暧昧,悄悄说道:“以后,小珠儿这个丫头,可要了不得了。”   “为什么啊?”   “没瞧出来了?我们的陛下对小珠儿可不一样。”   她们想了想,也嗅出了一些端倪,“怪不得,小珠儿刚来总是被骂,可怎么骂,都没被赶出去呢。”   “嘘,小声点,别让礼公公听到了,我们再等等吧,总会出来的。”      温念箫终于写好了,伸了个懒腰,满意地看着自己写好的名单,然后随手递给旁边的莫珠,“拿去,快点记住。”   随手看了下她做得怎么样了,分得倒是挺井井有条的,但仔细一看,简直要被气死,“这分的都是什么啊,你怎么可以把弹劾工部侍郎的奏疏和请求治理北域水灾的奏章放在一起?!”   温念箫又拨拉查看了一番,乱七八糟一堆,瞪着对方,“怎么回事?”   对方低头,心虚地说道:“我……我一个洗脚宫女,能认识多少字啊……”      莫珠说完,习惯地把身子往后面倾斜,以防又被打。但这次温念箫没有打她了,因为他已经被气得快没有力气了。      关闭了一个下午的门终于被打开了,温念箫端着已经凉透的木盆,带着浓浓的戾气走出来。因为还不太熟,差点走错了路,平时与莫珠玩得比较好的小宫女们纷纷嬉笑着凑过来,把她拉到了正确的路上,然后问道:“你怎么恍恍惚惚的,那是去正殿的方向啊,来,我帮你端水,这一个下午小珠儿在里面都干什么了?”   温念箫理所当然地把手里沉甸甸的木盆递给那些小宫女,然后正了正神色,说道:“我升官了。”   “升……升官?!”   温念箫看着她们,说道:“是啊,现在我是陛下的司寝御侍。”   众宫女目瞪口呆中。   “怎么可能,小珠儿不要开玩笑啦。”因为御侍至少也要十五岁及笄吧,可是莫珠现在才十二岁啊,花骨朵一样的孩子,皇帝再怎么饥渴,也不能对莫珠下手吧。   还有,小宫女们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明明都是同时入殿,地位一样,眨眼间,笨手笨脚的莫珠怎么就飞上枝头了?   温念箫眯起眼睛,知道她们的心思,笑了笑,说道:“待会你们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片刻后,妙蕊急匆匆地来寻找莫珠,一看到她还立在小宫女里聊天,连忙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说道:“小珠儿,你怎么还杵在这里,还不快点去受赐,礼公公正寻你呢!”   温念箫从容不迫地点点头,不再理会那些继续目瞪口呆的小宫女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哈~~~~打个滚~~~` ☆、扛着陛下回龙榻   温念箫决定连夜给莫珠好好上一节皇家课堂。      但在此之前,他得先有名目夜宿皇帝榻边,于是他就给自己弄了个司寝御侍的名头。虽然吧,他现在开口要给自己封个贵妃皇后什么的,皇帝都不得不答应,但毕竟低贱的身份摆在那里,一夜飞上高枝,还是太离谱了,消息一传开,皇帝非得被老臣们骂死不可,到时候雪花一样飞来的奏章叠在桌子上,那个文盲皇帝是指望不上了,还不是得自己亲手一一处理,所以还是先不给自己添堵了。   要升官,得慢慢来,先捞个司寝御侍当当再说。      但尽管只是个小小的司寝御侍,也是个正七品不是,所以当天整个琉光殿都炸了。      温念箫趴在浴池边上,这具身体干瘪得可以,又瘦又小,完全没有发育,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把胸趴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上,让沐浴的宫女在自己后背上抹香油按摩。   旁边搁着司衣坊刚送来的宫裙,比莫珠之前穿着的宫裙料子好上百倍了。   温念箫伸手,随手摸了一摸,皱眉,对于穿惯了上等丝绸的他来说,这料子实不实,一摸就知道了,“令人退回去,要织锦软缎的,花纹素一点。”说完,闭上眼,继续享受着宫女的纤纤玉手在自己后背抚摸。   候在旁边的小宫女悄悄看了她一眼,觉得莫珠变得要让人认不出来了。      真正的莫珠在殿内坐立难安,怎么洗个澡要这么磨磨蹭蹭啊,她忍不住咬手指,又不是真的要侍寝,洗这么白这么香做什么!   旁边的礼公公原本目不斜视,但也察觉到了少年皇帝的不安,心想到底是情窦初开的少年,这么一会儿都等不急,不过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原本准备好的漂亮司寝宫女不要,偏偏点了个什么都没有的干瘪丫头,他下午看过莫珠,就是个孩子而已,礼公公觉得有必要通知一下皇帝的母亲了,及时阻止皇帝陛下的恋童倾向。      莫珠决定不等了,直接跑到浴池找温念箫,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   礼公公见皇帝起身,要冲过去的架势,连忙出声阻拦,说道:“陛下,稍安勿躁,您在此事殊无经验,还需让嬷嬷们指点一二。”   莫珠这才发现礼公公竟然准备了好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嬷嬷,正含笑看着自己,她虽然还小,但也偷偷听过年长宫女聊起这回事,听说第一次侍寝的时候,要有人在旁指点没有经验的皇帝。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莫珠就觉得毛骨悚然。她立刻说道:“朕不需要!”   那几个老嬷嬷的笑脸蔫了。   “陛下,此事……”   莫珠快速地说道:“朕在此事已经很有经验!”   “……”礼公公蒙圈,啥时候有经验的?      一个晃神,皇帝已经冲向浴房了。      琉光殿的浴池在室内,一汪碧波旁垂着淡红纱帘,重重叠叠,莫珠立在门口,就看到纱帐后朦胧窈窕的身影隐约晃动,空气里弥漫着水的热气和浓郁的熏香气,安抚着她烦躁不安的心。   莫珠稍稍镇定下心神,撩开垂地的纱帘,朝中央水池一步步走去。      宫女们看到皇帝的身影从纱帘后面现身,纷纷垂手退到一边。      温念箫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眨了眨少女的眼睛,这才晃过神来,准备不太情愿地起身,莫珠一看到他什么也没有穿就要起来,那可是自己的身体啊!她连忙伸手,一把按住少女肩头,急急地说道:“不准起来!”   水花被压住了。温念箫笑了笑,泡在水里不动了,正合他意。      旁边的宫女倒是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多大的殊荣啊,竟然可以免礼。      温念箫用眼神示意她,把宫人都屏退出去。莫珠点点头,起身,说道:“你们都先退下吧,没有吩咐,不准进来。”   “是。”宫人们鱼贯而出,那原本按摩的宫女手里还拿着香膏,也只好拿在手里退出去了。      莫珠这丫头,过了这一夜,可就真的与她们不同了。      纱帘微微晃动着,最后静静地垂在地上。满室陷入安静之中,只听到少女慵懒的声音响起,“来,给朕揉一揉肩膀。”      莫珠低头一看,还没有从这个角度来看过自己的身体呢,肌肤很白,但因为瘦弱所以这个白显得不太健康,一点肉感都没有,但她觉得按照温念箫的食量,不出几年,这具身体就会被他养得白白胖胖起来吧……   她想象着自己变成一团肉球的样子,浑身抖了一下,半蹲在浴池边上,把手放在那瘦小的肩头,说道:“陛下,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什么?”温念箫侧头问道。   少女皇帝羞涩地说道:“你可以不可以……不要吃那么多啊……”   今天她可是眼睁睁看着他把整整一个食盒里的饭菜全都吃光了,而且下午还吃了那么多糕点水果,几乎没有停歇过,害得她一直在担心自己的肚子能不能装下去这么多食物。      温念箫抬起手指,水淋淋地点了点她的眉心,“你管这么多,倒是你,给朕多吃点,朕的身体可是很金贵的,知不知道?!”   他心里默想:为了以后自己的福利,必须把这丫头的身体养肥啊……   点了点肩膀,“今天写了一下午的字,胳膊酸疼,使劲揉一揉。”   莫珠把皇帝的爪子放上去,这手常年写字和练箭,手指间长着老茧,但一触及少女娇嫩的肌肤,竟有莫名的带感,温念箫感觉很舒服,半天后才反应过来这手原本是自己的啊……饶是厚脸皮的他,也架不住这份羞,脸轰地红了起来,“算了,算了,别揉了,我自己来。”      莫珠不解,一抬头,就看到少女的脸颊红得像刚熟透的苹果一样。她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脸红红的,好可爱啊……”   所以这是在夸自己吗?温念箫被她摸了脸蛋,像只猫一样炸毛,“谁准你摸朕的脸了!”   水花四溅,他整个人都滑到水底里去了,少女的长发披散开来,像黑色水藻铺在水面,然后渐渐沉下。   莫珠坐在岸上,低低发笑,少年的声音低沉好听。      水池里一阵气泡咕噜咕噜地冒出,温念箫像一条瘦巴巴的美人鱼浮上水面,整个人已经镇定下来。      他趴在浴池边上,有气无力的说道:“还不快扶朕起来更衣?”      莫珠连忙把搁在架子上的衣裳拿起来,一看,薄如纱,穿了几乎等于没穿。她想起来了,按照侍寝规矩,女子身上几乎不能穿衣物,以防藏着利器什么搞暗杀,所以只是象征性地披一件薄纱裙,然后在关键的位置绣上几朵艳丽大花朵。沐浴之后,用一床大棉被裹着,最后才被宫女抬到龙榻上。      温念箫抬起眼皮一看,然后跟莫珠面面相觑。      “我已经说了要软缎,怎么又准备这么薄的纱衣来?!”温念箫皱眉,看来司衣坊的那些人也是看人下菜的,莫珠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这是规矩啊。”   “什么规矩?”   “就是……侍寝不能穿太多、太厚……”莫珠把手里的纱裙递给他,不敢看他的脸色。   温念箫无所谓地说道:“穿成这样,我不介意啊,就是这纱一看就不是好料子,磨得肌肤疼。”      莫珠一顿,忽然意识到这身体可是自己的啊,所以应该介意的是她!      “还愣着干什么,给朕穿上。”温念箫像一条鱼从水里爬出来,少女的乌黑长发散了满腰,他真的是无所谓啊,刺啦啦地站在了莫珠面前。      现在轮到莫珠脸红了,看着自己的身体如此坦诚地立在面前,她忽然感觉鼻子有些痒痒的……      温念箫惊恐地发现了对方竟然流鼻血了,他无力扶额,拜托,这么干瘪的身体,也能被刺激到流鼻血?低低地,恨恨地念到:“莫!珠!”   好丢脸的感觉。      莫珠随手擦了擦,感觉很委屈,低低地抱怨:“我又不能控制这具身体,是他要……”      “用大棉被裹住我,快点!”某人有些恼羞成怒,打断了她的抱怨。      莫珠偷偷地吐了吐舌头,脑袋就被对方敲了一下,“别做这么幼稚的动作!”      浴室外,宫人们等候良久,最后终于听到了脚步声,抬头看去,眼睛微微瞪大,只见皇帝陛下扛着被棉被裹得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出来的莫珠,大步走出来了。      温念箫被裹在棉被里,感觉自己要透不过气来了,偏偏莫珠是不会怜香惜玉的,只沉浸在自己霸气的姿势里,她从来不知道皇帝这具身体的力气原来这么大,可以只手扛起自己,于是一路很威风地回到了寝屋。   四周宫人的眼睛都要掉出来了,莫珠还笑眯眯地看了看她们,好像在说要不要夸自己力大无穷一下。      温念箫翻了翻白眼,像只被绑架的小绵羊,被一路扛到了床榻上。      一落到温暖舒适的被褥里,温念箫眯了眯眼睛,舒服得不想说话,就乖巧地躺着了,侧头看着旁边的莫珠,莫珠正笑眯眯地看着他,抬手帮他捋了捋因为湿润黏在脸颊的碎发,立在一边的宫女们悄悄地看着,心里简直嫉妒死了,难得这么温柔的皇帝陛下竟然是对着小珠儿的。      莫珠帮他整理好头发后,起身,一脸正经地说道:“你们都先出去,不用候在外面,明早朕自会起来的。”   宫人们低头,应了“是”,妙蕊原本还想提醒一下明早准备好的朝服如何穿戴,但一看这种情况,只能忍着,带着一众宫女退出去。      深红檀木门被缓缓阖上。莫珠转身,正好看到温念箫起身,披着大棉被,坐在床榻中央,慵懒地说道:“小珠儿,来给朕擦头发。”   从发梢坠落的水滴已经打湿了被子一角,暗了颜色。       ☆、朕的身材没的说   莫珠笑眯眯地拿起搁在衣架上的柔软手巾,坐在床榻边上,让温念箫靠过来,说道:“陛下,待会就不要把头发挽起来吧,我每次洗完头,都直接散在枕头上,让它晾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再梳理的。”   温念箫对女孩子的头发又不了解,点点头,随便她了,因为现在莫珠比自己高大多了,头都不用低下,直接就可以让她用手巾拢住一头长发,然后搓搓,莫珠对自己的头发当然很在乎,所以打理起来万分细心,最后又仔细捡起了掉落在被褥上的发丝,用手巾拢着,打扫干净了。      温念箫揉了揉那满头长发,有些挫败地坐在床上,他正在思考待会怎么教莫珠。      莫珠从衣架上寻到了一件衣裳,跑回去,一定要给穿着清凉的温念箫披上,“陛下,小心着凉啊,快点穿上。”      “上来。”温念箫面无表情地说道。      “什么?”莫珠手里握着宫裙,闻言顿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温念箫伸出少女细白的腿,点了点旁边的空位置,“上来坐着,我把宫廷里一些重要的事情跟你说说。”      莫珠看着那铺满华丽床褥和纱帐的床榻,咽了咽口水,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体会龙榻是什么样的啊。见她不动,温念箫直接拉住了她的手,“快点上来啊,时间不多,明天你要早起的,知不知道!”   可惜少年的身体比莫珠高大健壮许多,这样一拉,等于没拉,莫珠还是岿然不动地立在床榻边上。   真是没力气的身体,温念箫无奈,瞪着她,“自己爬上来!”   “好……好的……”莫珠被他这样一瞪,浑身抖了一下,心里骂自己没出息,但动作还是很麻溜地脱鞋,爬上了龙床。      两个少男少女面对面坐在了大床中央,看着对面自己的身体,因为万分熟悉,所以一点都不尴尬。      温念箫还伸手摸了摸自己因为常年坚持不懈练武而显得矫健有力的腹肌,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这样的身材,你要替朕保持住,知道吗?”   莫珠被他这样摸了一把,只觉得那白软的小手点了火在上面,又舒服又令人难耐。   “……你这是什么表情!”温念箫感慨完自己的身材后,一抬头就看到莫珠顶着自己的脸,眼神幽深地盯过来,下嘴唇已经被咬出一道印痕来了。   不是刚刚被你撩了一把火吗……莫珠极力克制,又不熟悉少年的身体,只能让那麻酥的感觉瞬间席卷全身。      温念箫假装没有看到对方手臂上冒起的小疙瘩,心里觉得很丢脸,朕的身体真的有这么敏感吗!先是流鼻血,现在又是起鸡皮疙瘩的……      “咳咳,明天上早朝的时候,不到万不得已,你什么话都不要说,只需牢牢记住大臣们说了些什么,回来再说与我听,明白了吗?”温念箫决定迅速回到正事上来,“下朝后,还需到书斋看书习字,到时我会在那里候着你,若是国师大人也来了,你切不可主动与他攀谈,以免露馅,他若问你话,你便说回去细细思索,再回先生。明日端长公主或许也会来书斋,她要是也来考你什么问题,你尽管把话题引到谢涟身上去,她自然不会再问你了。”   莫珠认真地听着,猛地点点头,就差拿出小本本来记了。   温念箫见她听得认真,还算欣慰,便多说了一些,“卫丞相伶牙俐齿,又狡猾得很,喜欢设套让朕钻,你对他说的话只要微微一笑就好了,至于这笑代表什么,他自个儿会揣摩出来的。若是他再问你对近日发生的大事如何看法,你只需回他奏章批语已经写好,丞相可以回去一览,切不可当真当面回话,切记,切记!”   他一连说了两个切记,莫珠听得心慌慌,只能用力点点头,然后问道:“丞相为难过陛下吗?”   当然,自从他代为父皇管理国政开始,卫丞相就屡次三番出刁钻难题,这些经验也是温念箫一路摸爬打滚积攒起来的,回顾以往心酸的苦学日子,温念箫摇摇头,托着下巴,看着对面的莫珠,“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了,当皇帝可不像你想的那样轻松。”      莫珠摸了摸头发,看到他神态有些疲倦,低声说道:“我知道啊,第一天来琉光殿的时候,我就看到陛下坐在殿内批奏折,夜很深了,烛灯还亮着。那时候就觉得陛下好勤劳啊……”   “……勤劳好像不是这么用的。”温念箫抬起手,想敲敲她的脑袋,发现手够不到了,要抬起身体才行,顿时累觉不爱。   莫珠见状,主动低下头,嘻嘻笑着,“敲吧。”反正又不是自己的脑袋。      温念箫屈起手指,果真敲了敲她的脑袋。敲完,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的脑袋来着的……      莫珠发出低笑声,少年的嗓音还有些低沉,但随即见好就收,说道:“陛下,你明天可以陪我一同上朝吗?我怕我招架不住……”   “当然不行,哪有宫女随驾听政的道理,你想被那些谏言官喷死吗?你大概还没有见过那些人是如何尖牙利嘴,一个个的,可都不是什么善茬。你也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会不懂的就别说别做,我们慢慢来,一点一点学,知道不?”   莫珠认真地点点头,握起手,凝视着温念箫,说道:“陛下,我一定会帮你做一个好皇帝的!”      啪叽一下,温念箫直接打掉了她的拳头,“说得倒是轻松,你倒是要认真学啊,坐好,现在我先跟你讲讲王室的一些事情。”      莫珠乖乖地坐好,看到温念箫斜靠在床头,披散的长发都被压住了,连忙出声提醒,“陛下,不要压坏了头发,让它散在枕头上,这样子坐,明天发丝都要翘起来的!”   “真是麻烦!”温念箫抬起手,随便拨弄了一下长发,莫珠看不下去了,上前帮他重新梳理好,然后用红缎松松垮垮地挽了起来,“这样就好了,陛下,你继续说。”      温念箫却不知该从何说起,这毕竟是王室秘闻,冒然说给一个宫女听,还是有风险的。他想了想,决定先挑一些紧要的说了,“端长公主与朕其实是一母同出,她的公主府,若是派人请你去坐坐,你不能拒绝,必须出宫赴约。”   “为……为什么啊?”   “嗯……因为公主府里还住着很紧要的人,他们要见你,你是不能拒绝的,乖乖前往就是,到时我会陪着你一同前往,你不用太紧张。”温念箫看到莫珠脸都白了,知道她想多了,皱眉,“你这胆小的毛病也得改改了,动不动就紧张得脸白,旁人看了,哪里有皇帝的样子?”   莫珠无辜地看着他,“我从小就是被吓大的,能不害怕吗,要是出了点差错,非打即骂的,主子们声音稍微大一些,最后倒霉的还不是我们这些宫人……”她想起自己的心酸事,眼圈都红了。   温念箫顿了顿,拍了拍她的手背,算是安慰一二,但抬头,还是有些惊悚,“你要是敢把朕的眼泪掉下来,试试!”   至于吗,为了一点小事儿,就要哭唧唧的……      莫珠自己也不好意思,但一听他的威胁,越发觉得委屈了,“看看,就是这样,凶巴巴地威胁我们,我们能不害怕吗?陛下,你又凶我!”   少女皇帝扑在枕头上,别扭地委屈着。      温念箫眼睁睁看着自己健壮的身体被她扭得妖娆多姿的,无力扶额,低低地叫她的名字:“莫!珠!”      莫珠飞快地坐了起来,眼圈还是红红的,但到底是没有落泪,大概是惧怕真的被他责罚了。温念箫见她那副样子,也觉得怪可怜的,于是把语气放缓和,“好了,以后除了朕,不会有人欺负你了。你现在这个身份,也没人敢凶你了。”   莫珠傻乎乎地没有听出那个限定条件,想想也是,便又开心了,“陛下,你说的话,我都听着呢。明天我就坐在上面,卫丞相说完,就微微一笑,什么也不说。”   “嗯,然后下了朝,就赶紧到书斋这边来,我看到你在眼前,才能放心。”温念箫点点头,心情终于好了一点,孺子还是可教的。      莫珠听到这句话,总觉得哪里古怪,但又想不出,见夜色已经深了,他要交代的事情大概也交代好了,于是说道:“那陛下,我去把烛火灭了……”   温念箫已经躺在床榻上,闻言点点头,“去吧,去吧。”      烛灯在莫珠手里被吹灭了,只留了一盏立式宫灯,以走夜路用。满室陷入幽静之中。      温念箫等了片刻,只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没了,往旁边一摸,没有摸到莫珠,撑起身体,艰难地往四周看了看,最后在床踏上看到了莫珠正在悄悄地铺床,他把身子趴在床沿,瞪她,“你做什么呢?”   “铺床啊,平时夜侍的时候,不是都睡在这里的吗……”莫珠往后面缩了一缩,不会连床都不给她铺吧。   温念箫简直要被她的耿直打败,无力扶额,“上来,自己爬上来。”   “啊……”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一手把她捞上来,但是现在他捞不动啊……于是又凶巴巴地说了一句:“爬上来啊,朕的身体怎么能睡这种地方?!”   莫珠一想,也是,她光想着自己了,倒没有替这具尊贵的身体着想,于是心安理得地爬上大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以后莫珠还会帮温念箫描眉抹胭脂,挑选宫裙,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像哪里怪怪的,噗……) ☆、早晨的那些事儿   温念箫霸气地占据了大床中央,但很可惜,这具瘦弱的少女身材,姿势再怎么霸气,也只能占据那么一点点的位置。   莫珠一躺下,就给他一种压迫感,温念箫转过头,默默无语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此刻心中万分遗憾啊。      莫珠不敢碰到他,只能缩在床的边缘,尽量不靠近,虚虚拢着被子,她本来就是没什么心事的人,今天又紧张折腾了一天,所以闭上眼睛倒是很快就睡着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缕淡淡的晨光从窗户透进来,照得深红窗柩像洒了一层亮闪闪的金粉。窗外一株杏花树枝头栖息着几只喜鹊,偶尔传来喳喳叫声,衬得满室越发静谧,床榻上被子轻轻蠕动了起来。      莫珠无法控制这具身体原本的生物钟,所以在天刚刚亮的时候,身体先于意识苏醒了,开始有些躁动。莫珠迷迷糊糊里翻了个身,正好抱到软软香香的东西,就凑了上去,身体也在本能地靠近温暖的来源。      温念箫睡得天昏地暗,浑然不觉。      莫珠的手东摸摸西摸摸,最后终于被她摸到了又软又暖的小手,身体似乎还残留着记忆,自动地蹭了上去。莫珠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随着心意而动,觉得又舒服又难受,浑身都在喧嚣着。   真是陌生又可怕的感觉啊……      一种舒爽到骨子里的感觉突然袭来,莫珠只感觉这具身体好像泄了什么出来,身体的感官是舒服到了极点,但是她的心却也是惧怕到了极点,颤抖着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正紧紧抱着温念箫,一条腿正搭在他的腰间,整个人几乎都是黏在他身上,而温念箫还睡得死沉死沉的,少女的眉眼安静平和。      所以应该感谢自己的身体还是挺迟钝的,莫珠小心翼翼地把大腿从温念箫身上移开,然后坐起来,不敢看裤子里的狼藉一片,先把昨天给温念箫擦头发的手巾拿起来,然后,开始狂擦不小心被沾染上的被褥,尽量整理得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幸亏,那些年长的宫女们闲来无事,喜欢谈些令人脸红的事情,所以莫珠的生理知识还是有一点的,起码比养在 “深闺”的温念箫要知道多得多。就是不知道,这种事情是不是这具身体的第一次……      莫珠一边庆幸自己没有尖叫出声,一边动作麻利地处理好现场,然后飞快地跳下床,跑到隔间里开始换裤子。      温念箫翻了个身,磨磨蹭蹭,终于也要醒了。他随手一摸,旁边空荡荡的,没有人。于是稍微清醒了一点,拢着被子起身,空气里有一股怪味,他四处闻了闻,最后在被子上看到了一团可疑的暗色,摸上去还是温温湿湿的。   他满头黑线,莫珠不会尿床了吧……不过这股气味不是尿味啊,应该不是,不然真是太可怕了!      他自己都被这个想法吓到了。又四处找了找人,轻声喊道:“莫珠?”      莫珠刚刚给自己套上干净的裤子,有些笨手笨脚的,手里握着弄脏了的裤子,转眼看到了木盆,直接混合着其他脏衣物一起放了进去,待会应该会有宫人收拾走。   她满脸通红地从隔间走出来,看到温念箫已经起来,正坐在大床中央,找她。      一看到温念箫无辜单纯的眼神,莫珠就觉得自己刚才肯定是对他做坏事了,有些心虚地小跑着过去,笑,“陛下,你醒了,我给你穿衣服!”      温念箫狐疑地看着满脸羞红的莫珠,“脸怎么这么红?还有啊,”他指着那团洇湿的暗渍,一脸纯真地问道,“这是什么啊?”      看来皇家的某方面教育严重缺失啊。      莫珠吭哧半天,脸颊都要烧炸了,才终于想到说辞,“这……这是口水吧……”      温念箫一脸嫌弃,抱怨道:“恶心死了!”      莫珠内心好像有一只猫狂奔而过,挠得她心痒难耐,看来这是这具身体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温念箫之前都没有经历过,不然不会连这个是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吧,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总归很羞人就是了……      温念箫浑然未觉,从床榻上下来了,在衣架子上随便翻了翻,问道:“朝服会穿吧?先自己穿上,还挺繁琐的,实在不行,我们就叫宫人进来……”   莫珠连忙摇摇头,“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她还是不习惯被人伺候的。      温念箫就不管她了,自己进了隔间一番折腾。      还是要慢慢适应这迥然不同的身体结构啊……      莫珠动作倒是挺麻利的,对于穿着打扮,这是平时宫女训练中必不可少的一项,还要会看衣饰辨别等级,她虽然脑子不太灵活,但贵在努力,对教导嬷嬷们说的话都一一记着呢。她看着镜子里长手长脚的少年,抬起手,整了整腰间镶黄缀玉的腰带,头顶的冠冕可以下了步撵后再戴,不然一直顶着这沉重的家伙,也是受累。      温念箫从隔间出来的时候,还是之前那副样子,手里握着乱七八糟的宫裙,皱眉,“这些怎么穿啊?还有,这个是什么?”他手指上挑着一件淡粉肚兜,一头雾水地看着莫珠。   莫珠一看,魂都要被他吓飞了,扑过去一把抓住自己贴身衣物,“陛下,您怎么可以拎着这个东西随便走动,这是女孩子贴身衣物啊,就是……”她点了点他的胸口,虽然现在还是平坦无余,但以后就难说了。   温念箫懂了,脸颊飞上红晕,但嘴里还是不忘损她一句,“那穿不穿都无所谓了,反正都是一样的。”      莫珠仗着身体的优势,把他推到隔间里去,轻轻松松,温念箫压根反抗不了,她拿过他手里握着的宫裙,“陛下,我来穿吧,把手展开,先穿衣袖……”   莫珠现在比他高多了,就像给自家孩子穿衣服一样,很快就打理好了温念箫的穿着,然后又把他拉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少女,“陛下,今天想梳什么发型?要不要抹点胭脂什么的?”   “哈?”温念箫对这些又不懂,“随便你了。素一点,别把我弄得太花枝招展的。”   “陛下,您现在是司寝御侍了,自然要穿得漂亮点的,小宫女的双环鬓是不能梳了,但是又不能太老气,嗯,那就来个垂鬟分肖髻,这个比较可爱……”莫珠一边低声念叨,一边动手迅速地给温念箫梳着长发。   温念箫全然不懂,坐在位置上,随便她折腾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门外妙蕊领着一众宫女过来,准备好了洗漱用具,就等着陛下开口吩咐。      听到动静,温念箫让莫珠吩咐她们进来,莫珠手里握着木梳,亲自跑到门口,把门打开了,“你们进来吧。”笑意盈盈,态度恭谨。   门外一众宫女倒是觉得有些惊悚了,不胜惶恐,低头鱼贯而入。      妙蕊看到莫珠竟然霸占了皇帝陛下的梳妆台,柳眉一拧,这丫头怎么回事,真以为侍寝一夜,就登天了吗……她替莫珠感觉着急,生怕她人小不懂事,因为忽遇恩宠,就心高气傲了。   正要过去轻轻提醒一下莫珠,却看到少年皇帝手里握着梳子,走到了莫珠身侧,替她挽上了最后一缕发束。皇帝低眸专注,平常握笔拿弓的手此刻正熟练地穿梭在发丝间,偶尔与对方轻语几句,竟无端地给人一种深情的感觉。      温念箫睁开眼睛,镜子里的少女垂下一缕燕尾般的髫发,俏皮又带点妩媚,他勾起嘴角笑了笑,莫珠的手还是挺巧的。      看到他笑了,莫珠知道他很满意,心里也乐了,看到还有画笔,便心血来潮,很想给他描眉。但温念箫已经起身了,他从新奇的发髻里回过神来,才意识到那些宫人都候在一边一会儿了,看到她们脸上略带震惊羡慕的神色,他也终于记起了自己的身份,想来这些人都觉得自己很大胆吧,竟然敢让皇帝给自己梳妆打扮。   温念箫在背后扯一下莫珠的袖子,让她注意自己身份。      莫珠只好忍痛把刚刚抓起来的画笔丢回去,走到了那些宫人前面,开始洗脸漱口。洗到一半,才意识到还有温念箫呢,她就擅自做主,吩咐那些宫人再去备一份热水,说道:“莫御侍也在寝殿内洗漱了吧。”   “是。”妙蕊吩咐几个小宫女出去准备。   温念箫垂手立在一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内心还是挺欣慰的,这丫头终于开始替自己着想了。      一番折腾后,莫珠终于踏出了寝殿,准备前往上朝。温念箫因为不太放心,一直将她送到了步撵前,隔着距离,莫珠知道他有话对自己说,便抬手招了招,一脸正经地说道:“莫御侍过来,朕有话对你说。”      护卫宫人们立在一边,眼睁睁看着皇帝拉住这刚刚上位的莫御侍,低头私语了几句,不过是分别一个上朝时间而已,至于弄得好像要远行一样吗。   妙蕊远远地看着,这两人倒真是情真意切的,看来陛下很喜欢小珠儿啊,之前倒是自己瞎担心了。      不过,一些话还是得跟莫珠说清楚的。      送走莫珠后,温念箫转身,准备去书房找找以前习字用的册子,待会到书斋给莫珠用。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穿的宫裙,宽宽大大,根本不适合行动。于是看向旁边的两个小宫女,这是分拨给他用的宫人,一共四位,两位是打杂宫女,此刻估计正在分配给他的屋子里打扫清洗,而身边的两位算是贴身宫女,温念箫没有记住她们的名字,于是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奴婢阿甜。”她笑得果然很甜美。   另外一个表情则有些清冷,大概年纪比她们都大几岁,个子也高,声音淡淡的,说道:“奴婢叫秋泠。”      果然都是人如其名,温念箫点点头,这样就好记多了。      正要吩咐她们待会去司衣坊让宁尚宫做些窄袖宫裙,大宫女妙蕊神情严肃地走过来,说道:“莫珠,你跟我来一下。”      大有夫子要开训的架势。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求个收藏~~~~~ ☆、皇帝要上生理课   温念箫被妙蕊带到了一间光线黑暗的小屋子里,里面只摆了一张桌子,桌面上放着三尺长的戒尺,门窗禁闭。      桌子后面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嬷嬷,是琉光殿内的管事嬷嬷,满脸皱纹,眼眸浑浊,此刻正阴森森地盯着面前的温念箫看,半晌,才开口说道:“莫御侍,昨夜皇帝陛下可曾碰了你?”   这可真是个尴尬的问题,温念箫对“碰”这个词的概念不太懂,但应该不是寻常意思,幸好早已想好怎么应付了,温念箫低着头,轻声说道:“陛下怜惜我年纪尚小,说要等我长大,再与我行那种事……”   说到后面,倒真是羞红了脸,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是羞的哪门子脸。      妙蕊闻言,替她长舒了一口气。      老嬷嬷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冷冰冰地说道:“原来如此,你也确实太小了点,陛下看中你,是你天大的福气,不过陛下千金之躯,怎么也不能让你一人侍候着,以后还会有能伺候陛下的御侍,你既然是第一位,将来还要多帮衬她们一些,嬷嬷先教你一些东西,以免往后伺候陛下出了差错。当然,往后选拔秀女,还会有正经主子,莫御侍可要摆好自己的位置,勿要心高气傲。”      温念箫眼睁睁看到嬷嬷从桌子底下摸出了一叠画册,然后示意妙蕊出去,关好门。   这是要独家秘授啊。      “你过来。”老嬷嬷把图册推到另外一边,“翻开看看。”      温念箫好奇地走过去,翻开图册,扑面而来的就是艳丽刺激的图画。   “这就是传说中的春!宫!图!”脑中浮现了这句话,温念箫强行镇定,翻页的手指却在颤抖,少女的脸已经自行变成红烧肉酱汁色。   在嬷嬷若有若无的目光注视下,温念箫把图册翻完了,越到后面,姿势越狂放,可谓五花八门,节操全无。      一堂打开新世界大门般的课。      “现在莫御侍对侍寝一事可有了解?”嬷嬷把图册拿了回来,放好,这东西可不能传到外面,以免搅起一汪春水,秽乱后宫。   温念箫磕磕巴巴地说道:“了……了解了……”   “你已经与陛下同榻而眠过,对此事不必如此惊慌。今早宫女整理衣物之时,发现了陛下换下的衣裤上留着些许白渍,说明我们的皇帝陛下确实已经长大了,他往后若有什么需求,你都得温柔顺从,明白了吗?”   老嬷嬷还是那副表情,幽幽地盯着温念箫,“莫御侍若长宠不衰,讨得陛下欢心,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若生下一子半女,连嬷嬷我到时见了你,也要先叩头行礼了。”   温念箫觉得这番话信息量很大,又听她说要给自己磕头,连忙说道:“哪里能让嬷嬷行礼,将来我若真飞上高枝,一定不会忘了嬷嬷今日教导之恩。”   老嬷嬷的脸上这才稍稍露出一点表情,说道:“莫御侍葵水尚未来,避子汤可免,你对葵水可曾有了解?”   “不知。”   老嬷嬷于是开始给温念箫普及基本的生理知识,顺便把男孩子的也跟他说了,最后见这小宫女态度恭谨,嘴巴又甜,单纯机灵的,老嬷嬷又特别友情奉献,“莫御侍啊,我们女人活在这后宫里,床上功夫是头等的事,把陛下伺候舒服了,荣华盛宠自然也有了。你脑袋瓜子再怎么聪明,没有皇帝的提携,混到老,也只是个宫女,仰人鼻息存一条命而已。往后若是忘了如何在床上取悦陛下,可到嬷嬷这里取取经。”   “那真是谢谢嬷嬷了。”温念箫额头滴落一颗冷汗,到时谁取悦谁,还不一定呢……      不过,今天早上,那团可疑的暗渍,莫珠慌张的神情,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竟敢骗自己说是什么口水!      温念箫都不知道早上莫珠对自己做过什么,但直觉里肯定不是啥好事。   踏出门后,他一边往书房走去,一边暗想待会如何把嬷嬷说的这些话转头教给莫珠……   妙蕊笑意盈盈地拦住她,“小珠儿,今早你真是吓我一跳!”   “什么?”   妙蕊神秘兮兮地说道:“你大概不知,那龙榻上铺着一条白布,今早宫人收拾了,未见血迹,匆匆忙忙去禀告了嬷嬷,害得我们担心死了,嬷嬷这才叫你单独谈话了。”   嬷嬷刚才也稍微提及过,说她还没有真正侍寝,若哪天见红了,就真的是皇帝的女人了。   温念箫暗幸自己实话实说了,不然今天恐怕都跨不出那道门了。      妙蕊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小珠儿不必担心,你还小,等过一年两年的,就出落成大美人儿了,来来,嬷嬷说你身姿太薄弱了,以后呢,要天天补一补,这里,才会大起来。”妙蕊笑眯眯地点了点温念箫那一川平原。   温念箫条件反射地捂住自己胸口,脸又红了,不过是这具身体的自然反应。   他默默地看着妙蕊高高隆起的胸口,她也是吃那些东西才长这么大的吗……      果然七品御侍就不一样了,也能享受主子的待遇,在阿甜和秋泠的伺候下,温念箫用完了早膳。   比昨天的米粥馒头搭配真是好太多了。为了以后自己的福利,必须多吃啊!   于是温念箫敞开肚皮,风卷残云般吃光了碟子上的精致早膳。   莫御侍真是好胃口啊,太能吃了!      终于吃得满足了,温念箫看了看时辰,也差不多要赶到书斋了。他先吩咐两个侍女前往司衣坊定做几套窄袖适合行动的宫裙,然后打算去书房找些儿时习字用的册子,但到了门口,被护卫拦住了。   温念箫才意识到书房是琉光殿禁地,没有皇帝允许谁都不准擅自进入,这还是当初自己定下的规矩,忘记让莫珠给自己一块令牌玩玩了。      没有办法,只好空手前往书斋。      贵胄子弟入宫陪读的地方在澄心书斋,临湖而建,幽静清凉,书斋旁边就是皇家藏书阁,稳重庄严,掩在几株百年大树下,在高高的树枝上能够隐约看到藏书阁飞檐下悬挂的风铃,用红丝悬着,偶尔风吹铁铃,铛铛作响,别有一番味道。   这是伴随温念箫长大的风铃声,已经数不清坐在书斋里背了多少本书多少首诗词,而现在仍未终止,要一直学到二十弱冠,皇帝成婚大礼结束后。      温念箫算了算时间,大概还有四五年光景,应该足够让莫珠看懂奏章上的字了,说不定中途又换回来了呢,总之现在要抱着乐观的心态。      今天莫珠给他挑了一件青葱柳绿宫裙,腰间悬着淡碧色蝴蝶形丝绦,流苏在微风里轻轻飘荡,肩头垂着一缕垂髫,末梢也用碧色绸缎松松绑着,温念箫立在书斋门口长廊下,整个人看上去十分俏皮可爱。   都不知道已经被人暗暗注意上了。      温念箫等着有些烦了,也不知道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似乎比以往的时间都要久。最后他站得累了,走到湖边的柳树下,找到一块干净的石头,坐在上面,一边等莫珠,一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湖水,想着待会怎么教莫珠,又不能被人瞧见……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一道干净温润的声音传来,“你刚才有没有看到谢涟公子经过这里?”      温念箫回头,看到自己的表外甥史瑜正立在面前,史瑜的身世有些离奇,已失去双亲,如今由他的祖父养着,史瑜的祖父是史大将军史轩,也是温念箫的舅舅。因为史瑜从小聪慧,脾气又好,容颜又俊俏,是大人口中一等一的风流人物,而反观温念箫,大概在娘胎里的时候抢不过端长公主,聪明机灵全都被小公主占去了,他说话迟,学习又驽钝,唯独武的方面沾点优势,但皇家之中,看重的又不是谁武力高强,还是要看谁的脑袋聪明。   于是温念箫开始了自己悲惨的苦学之路,谁叫他是储君身份呢,注定了要比别人优秀很多。      虽然两个人差了一辈,但年纪相仿,于是竞争不可避免。温念箫至今耿耿于怀的是,史瑜一来到宫中陪读,谢涟就不太陪自己玩了。   谢涟比他们都大好几岁,很有哥哥的范儿,男孩子们自然都喜欢和比自己大的哥哥玩,但谢涟只有一个,分.身乏力,于是难免照顾不周。      两个还颇有孩子气的男孩碰到一块儿,总免不了斗气,史瑜性子再温吞,遇到容易炸毛的温念箫,偶尔也会心头火气,于是两个人不太对盘。      温念箫不理他,权当没有听到他的问话,才不告诉他谢涟的下落,不过八成是跟温端儿在一起。这两个人现在简直了,天天成双入对的,母亲他们也不管,真是的!   他双手环胸,无端端的火起。      史瑜自打入宫,除了小皇帝给自己脸色看,走到哪哪都是喜欢自己的人,尤其是这些年纪小的宫女,一个个都跑来看自己,所以一看到这个小宫女还挺傲娇的,竟然一点都不生气,反而感觉很新奇。   于是没有介意,微微笑着,又重复问了一遍,这次还特意加了亲切的称呼,“小妹妹,你看到涟公子来过这里吗?”然后稍稍靠近了她,身上弥漫着若有若无的兰花香气。      呸,不要脸,谁是你的小妹妹?!      温念箫还是不理,冰着一张脸,像看白痴一样看了史瑜一眼。      这一眼,少女眼波流转,灵气乍现,似怨似嗔,竟别有一股独特的风情。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自带桃花体质和女主光环的莫御侍O(∩_∩)O~ 祝大家平安夜快乐哈~~~~ ☆、文盲皇帝要认字   当温念箫在书斋等候莫珠的时候,莫珠正坐在朝堂最高位置上,看着卫丞相和谢国师两个人唇枪舌战,激辩许久。      争的是要不要继续往北打仗。史轩将军前年刚刚稳固边疆,休养了些许日子,北边游牧之族被击退几百里,也稍稍安分了一些,但今年开春,似乎又有所行动,史轩守在边疆,以防弊为主,但很想主动出军攻击,因此命军师写成奏折上书,请求中央首肯。      朝中大臣顿时议论纷纷,此乃国之大事,若真要开战,便要做好连年征战的准备,因此需要慎重考虑。卫斐云身为本朝年轻丞相,雄心大志,自然一力支持史轩将战打下去,而谢国师谢蝾是才子出身,深受儒家以德服人影响,考虑民生大计,主张息事宁人,以和为贵。   于是朝中分为三派,最后一派保持中立默默观望而已,另两派争论不休,此事已经僵持一个月关紧,偏偏在今日爆发了一般,朝臣展开了罕见的辩论赛。      莫珠正襟危坐,对他们一个个嘴里蹦出来的之乎者也,抱以崇敬与仰慕之情,但是原谅她大字不识几个,听了半天,愣是没有听懂他们到底在吵什么来着。      卫斐云站出来,立在群臣前面,看着上头的少年皇帝,说道:“古人有言:‘天下不平,庶国不宁,明王之忧也。’陛下之于天下,犹如一家父兄,看到边疆百姓受苦却不去解救,非仁君也,看到国家有难却不忧虑,非忠臣所为也。史轩将军如今镇守边疆,子弟将士们远离家乡,征战远方,诸位在朝自当出谋划策,以保功业长存。”      莫珠看着这位帅大叔说得头头是道,目光落在他那刚刚蓄起的美须上,美观大方,目光清亮有神,虽然已是三十出头的男子,却一点都不减少他的美颜,甚至有一种大叔特有的魅力,成熟稳重,又不乏激情。   看看这话说的,多慷慨激昂,已经博得许多大臣的点头称是。于是莫珠想起了温念箫的嘱咐,勾起嘴角,露出一股迷之微笑。      另外一方的大臣看到皇帝竟然露出微笑了,连忙上前补救,反驳道:“古时国君不安,谋臣奔驰,那是因为敌国太多,危害了社稷,自从十几年前那虎视眈眈的蔻国被护国公一举打下,我朝太平二十几年,百姓正休养生息,已颇有成效,陛下也可安居宫中,批阅奏章,内咏雅颂,外鸣和銮,实在是纯德粲然,并于唐虞,那蛮荒之地,不宜农耕作物,人民又尚未开化,何足之忧?若陛下不弃,加之以德,施之以惠,他们自然会心向我朝,前来归顺!”      莫珠端端正正地坐着,这位帅大叔说得也好有道理啊!她坚持不发表任何意见。      卫斐云闻言,即刻说道:“你们这些个只知道纸上谈兵,大讲仁义道德的读书人啊,又可曾知晓边疆战士功业未成,又受寒苦折磨之痛。朝中户部每年征发上万饷银,岂能白白糟蹋了!”   谢蝾站得稳稳的,回道:“卫丞相不想讲仁义道德,那么我们来谈谈军饷供应问题……”   “陛下刚刚登基不久,不宜大功干戈……”   “此言差矣,这正是名垂千古的好时机,想那汉武大帝……”   “卫丞相,你又可曾知晓一将功成万骨枯……”   莫珠就这样看着两位帅大叔不甘示弱,你来我往,舌战不停,不知该如何善后才好。      眼看时间一点点流逝,两位大叔却是越吵越勇,最后直接飙起了古语,大量引经据典,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在旁边拿着小本本抄录的言行官已经快跟不上两位大人越来越快的语速了,最后只能飞龙凤舞,等回去再慢慢整理。   莫珠更是听得头昏脑涨,温念箫没有说朝臣说话都是这种风格的啊,而且,她默默地看向那位能言善辩的国师大人,下朝后,貌似还要在书斋遇到他……      礼公公在一旁,低低咳嗽了一声,把莫珠唤回神来,莫珠看向他,礼公公轻声说道:“陛下,现在只有您可以阻止他们了。”   莫珠这才惊骇地发现那些也不发表意见的朝臣正幽幽地看着自己,不知道看了多久,就等她开口宣布散会。      不然瞧这架势,这两位帅大叔要吵到晚上都还不一定结束了。      莫珠稳定心神,也学着礼公公的咳嗽声,低低咳嗽了一下,“那个……大家停一停吧……”原谅她只能用大白话来发表讲话,“时辰好像也不早了哈!”      众大臣默默无语地看着上面的少年皇帝,觉得他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莫珠有些坐立难安,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了,温念箫忘记了嘱咐她怎么下朝。      谢蝾停止了争论,上前一步,说道:“陛下,边疆开战一事非同小可,不是一日能定,还望三思。”   莫珠这句话听懂了,战争确实残酷,不能随便定论,于是点点头。   礼公公长舒一口气,瞄准时机,说道:“若无事,陛下可退朝了。”   “那退朝吧!”莫珠立刻应道,谨记温念箫的叮嘱,抿唇含笑。      谢蝾抬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学生,觉得待会有必要与皇帝谈谈了。      ……   温念箫以为自己的白眼能够赶走史瑜,却没想到适得其反,史瑜不走了,饶有兴致地立在一边,要与他谈谈风花雪月之事。      “你看那湖中的鱼儿,游得真欢快,你知道这是什么品种的鱼吗?”史瑜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子,捏在手里把玩,一边看向旁边冷冰冰的小宫女。      温念箫抬起眼皮看了看,不答。      史瑜见她清高孤傲如冰山雪莲,又有流风回雪之冷,顿时又添几分好感,要知晓,除了表舅舅皇帝,没有人会这样对他,更何况是女子。史瑜对自己的风流俊俏模样,还是有点自信的。      因此,他受了冷遇,非但不恼,还很饶有趣味。      “你是哪个殿的小宫女?为何独自在这里?”史瑜立着,视线落在少女粉嫩的耳垂上,那里缀着淡碧翡翠耳环,十分玲珑可爱。   温念箫不察,这个问题倒是可以答一答,于是说道:“琉光殿。”   美少年的目光顿时变得怜惜柔情起来,安慰道:“皇帝舅舅不好伺候吧,我知道,他脾气容易炸,一点小事儿就要责罚你们,小妹妹这么可爱,可曾受过责罚?”   温念箫又像看笨蛋一样地看了一眼说自己坏话的表外甥,故意放柔了嗓音,目光放出仰慕之情,诚诚恳恳地说道:“怎么会呢,陛下英明神武,乃是天之骄子,怎会与我们这些小人物做对,更何况,就算他责罚了我们,也是我们做错事在先,我们甘愿受罚,还称得上是一份荣幸呢。”   说得对面的史瑜都尴尬起来了,“小妹妹的觉悟还……还挺高的……”   “当然,否则怎么能伺候我们高贵英明的皇帝陛下。”温念箫一脸认真,夸起自己来不带喘气的。      史瑜发觉主动提起皇帝,简直是个错误!这冷冷的小宫女明显是被表舅舅的魅力折服了。但,这样不是显得更加有挑战了吗,还有点小小的刺激。      他将手中的石子扔向湖面,打水漂,石子跳了三四下方沉落,湖面荡漾起一圈圈水纹。史瑜挑了挑眉毛,很满意这次的打水漂,“小妹妹,你看……”      转眼,就看到那小宫女跳起来,提着裙摆,头也不回地朝书斋那边跑去了。      史瑜一愣,然后往那边一看,原来是皇帝的仪驾到了。      温念箫很欢快地跑过去,就差摇尾巴了。      莫珠也很想见到他,跟他谈谈朝堂上的争论,顺便问问他的意见,因为根据她的直觉,那位国师大人肯定会私下询问自己的意见,今天的书斋授课看来是逃不过这个战与不战的话题了。   于是她很高兴温念箫第一时间发现自己来了,其实仪驾这么大的阵势,真是想不被注意都难啊!      莫珠走下步撵,看着快要跑过来的温念箫,他跑得实在太不少女了,腰带都被他弄得松松垮垮的,垂脚的柳绿宫裙泛起大波浪一般,还以为他是在马场骑射吗,莫珠决定提醒一下他的跑姿,不然众目睽睽之下,这位莫御侍实在太狂放了……      温念箫只顾跑过来,压根没注意身上繁琐累赘般的宫裙,结果就悲剧了,他的脚踩在了裙摆上,然后华丽丽地一个旋转,就要与大地见面,莫珠压住尖叫声,距离太远,伸手也爱莫能助。      但此时,一道身影忽然闪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在最后时刻,扶住了温念箫。      温念箫有惊无险,连忙看向拯救自己于为难之际的恩人,原来是自己的贴身护卫展影。   展影因为常年习武,身材高大壮硕,长相俊挺英气,浓眉大眼的。他扶好温念箫,就低头退回自己的位置了,半点都不拖泥带水。   温念箫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回去必须大大有赏!      莫珠三步两步上前,一脸紧张,“陛……您……你没事吧!”她扶住了温念箫的手臂,说话都不流利了。   温念箫扯了扯裙摆,说道:“没事了,刚才跑得太急,多亏展影相助,陛下回去要记得犒赏他。”他心情倒是不错,因为不用摔倒出洋相嘛~   莫珠点点头,说道:“必须的,一定要赏!”   后面的展影垂着头,耳根可疑地泛起一抹红,但也没有说什么。      莫珠一直拉着温念箫的袖子,趁着国师大人还没有来,赶紧与他窃窃私语了几句,将朝堂上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旁边的宫人垂手而立,静悄悄地看着这一对耳鬓厮磨,心想这感情也忒腻歪了,早晨出门还拉手说话,一下朝又拉上手了。      温念箫知道征战一事,这件事一直悬而未决,看来朝臣们也快坐不住了,此事必须尽快给个决策。他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说道:“现在以你的能力,还不能应付,看来今天书斋一问是必不可避免了,此事只有寻了卫丞相来,才能解决。”   “要将卫大叔也请来吗?!”莫珠一脸惶恐,一个就算了,两个都请来,自己夹在期间不是更加束手无策……   温念箫抬起手指,点了点莫珠的额头,“当然要请来,让他们在书斋继续吵啊,他们一吵起来,旁边的人都变成虚设的了,知不知道?”   “哦,哦,明白了!”莫珠狂点头。   温念箫看着她那副呆呆的样子,又好笑又好气,“以后别被朝臣牵着走,知道没?”   莫珠又是点头,温念箫这才说道:“你怎么叫卫丞相大叔了?他是你哪门子的大叔啊?!”   “他长得儒雅帅气,很有大叔的魅力嘛……陛下,我悄悄跟你说,今早我坐在上面,越看越觉得卫大叔那胡须留得漂亮,那叫什么来着,美须?”   温念箫无力扶额,敢情这家伙上朝都在欣赏这群大叔吗……没好气地说道:“笨蛋,那叫美髯!”   “对!”      两个人正在低头叙话,一道清脆甜美的少女声音忽然传来,“哈,平儿!你被我抓到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莫御侍无意间又撩了一个哈~~~~ ☆、书斋的儿女情长   莫珠只感觉自己肩膀被人重重地打了一下,回头一看,原来是端长公主来了,后面还立着身姿俊秀的谢涟公子。      温端儿穿着霜色穿花云缎裙,小鹿般灵慧的眼睛正含着一抹笑意瞄向自己弟弟后面的小宫女。   “你叫什么名字?”温端儿的手还搁在皇帝肩上,问的却是宫女的名字。   温念箫直觉里不好,想翻个白眼,却是不能翻了,惹恼了自己姐姐,可没什么好果子吃,为了以后的日子好过,必须让端公主接受自己啊!   于是温念箫抬头,落落大方地说道:“我叫莫珠,是琉光殿的小宫女。”   故意将地位说得微乎其微的,显得不张扬。   旁边的莫珠却连忙补充道:“她是我的御侍,姐姐不要为难她,好不好?”莫珠伸出手,拉住端公主的袖子,撒起了皇帝平生第一个娇,简直是无比自然,毫无障碍!      温端儿立刻有种受宠若惊眼冒泪花的感觉,自从温念箫开窍懂事后,就从来没在自己包括父母亲前面撒过娇了!性子变得越来越傲气!别扭!   所以这种破天荒的感觉立刻把她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弟弟身上了。   “平儿,你刚才是对姐姐撒娇了吗?你刚才叫我姐姐了,能再叫几声吗?我好久没听你这样叫过我了!”温端儿激动地拉住了皇帝的手,少年的手虽然宽大粗砺,全然没了儿时的软绵,但她现在也不介意了。   莫珠没想到一句姐姐,会让公主这么激动,想来皇帝以前从不这样叫她,莫珠本身就是小女孩,看到美丽温柔的公主竟然握住了自己的手,也是一时激动,真把她当成自己的姐姐了,于是热拢地叫道:“姐姐,你好漂亮啊!”      身后立着的谢涟额头黑线,抬眸看了一眼好像吃错药的皇帝,这话说的,好像头一次见他姐一样,而且,怎么这么像登徒子调.戏美人来着的……      温念箫头疼得想扶额,很想把莫珠那张小甜嘴儿堵上!      温端儿心里却是大喜,把惊异的感觉都压过去了。被皇帝哄得笑颜逐开,“平儿你真这样觉得啊,嘻嘻,好平儿,待会姐姐就让人把公主府新近得来的花苗送过来,这可是母亲千里迢迢从漠北一路带过来的,那花可奇特了,只开在夜里,一会儿就凋谢了……”   温念箫在后面听着,强压住内心的波澜起伏。      莫珠光听到那花了,没注意端公主说是谁带来的,惊奇地说道:“世上还有这么古怪的花啊!”   温端儿还要继续说下去,一群宫人忽然过来,禀告说国师大人到了,令诸位到书斋去。      于是这个话题只能先截止。莫珠从兴奋中回过神来,连忙看向已经完全被冷落的温念箫。   温念箫面无表情地跟在后面,见她终于记起自己了,飞快地瞪了她一眼。   那意思是: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光顾着聊什么花啊姐姐的!      莫珠一想起朝堂那些事,顿时心里慌兮兮。      于是只能用厕遁了,莫珠带着一群宫人呼啦啦地奔向了厕所,温念箫自然也跟着的。      温端儿从刚才的喜悦里稍稍镇静下来,托着下巴沉吟,“平儿绝对有问题啊,从记事开始,他从来不叫我姐姐了。”   毕竟两个人同岁,相差连一柱香时间也没有。   而且温念箫是什么样的性格,她真是再清楚不过了,气性高傲又容易炸毛,何曾说话这么甜软过。儿时尚有一丝灵犀牵连,如今长大了却许久未出现心有灵犀的时候了。   谢涟点点头,“陛下确实有点怪怪的。似乎,变得可爱起来了?”   他斟酌着用词,却引起了端公主的共鸣,“是了,就是可爱了,嘴巴甜得让人忍不住揉他的脸!”   谢涟也笑了起来,“小时候的陛下就是这样的。”   “那我呢?”温端儿笑意盈盈地看着面前俊秀儒雅的少年,他其实已经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了,玉带束发,衣袖飘然,浓郁的书卷气下有淡然超脱的气质。   温端儿很喜欢他这点,觉得读书人就该长这样的,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感觉。   谢涟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含笑说道:“端儿自然也是可爱的。”   “嘻嘻……”温端儿抓起他腰间悬着的青藤缠纹玉佩,在手里把玩着,心情大好。   却没有注意到谢涟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怅然。      ……   宫人端来了夜壶,然后关上门窗,候在外面。      温念箫轻声说道:“我们长话短说,待会出去你立刻吩咐礼公公去把卫丞相叫来,就说国师大人有事与他商量。你只需在书斋撑到丞相大人赶到即可。”   莫珠紧张,“那……那卫丞相大概什么时候能够赶到?”   “他一般都在政事堂里办公,距离书斋不远,不需要担心。”温念箫见她唇色都发白了,便问道,“朝堂上他们吵得真的很凶?”   “是……是啊,就差撩起袖子了,我又什么都不懂,陛下你快点给我支招吧,到时我应该说要开战还是不开战?”莫珠倒是能抓重点。   温念箫摇摇头,“此事关系重大,你不能立刻表态,不然会显得冒失,还需要回去细细商讨才行。”   “好……好的!”莫珠觉得这些事真是够烦的,于是说道:“就不能像吃饭一样,吃就吃,不吃就不吃这样简单吗……”   温念箫点了点她的额头,“这后面牵扯到多少相关利益,甚至关乎国政根基,怎么能这么简单处置。即便是我亲自上朝,也不能一时做出决策,以后大概还有连绵不断的争论与问题,这还只是一个开端而已,你切不可莽撞气馁,要沉下心来一一应对。”   莫珠见他难得这么正经,悉心教导,虽然还是不太懂,但也知道处在这个高高的位置,很多事情不能随随便便对待了。她小鸡啄米一样猛点头。   “好了,出去吧,等先生走后,你吩咐礼公公来叫我,今天开始,你要学习写字了。”温念箫示意谈话结束,但莫珠抓着衣摆,脸涨得通红,声如蚊呐,说道:“陛下,我是真的要如厕!”   “……”温念箫看着她,脸颊要红得滴血,于是多问了一句,“你现在如厕,已经上手了吗?”   少女皇帝脸羞得要滴血,温念箫又说道:“若是不会,朕可以教你。”   “请陛下出去吧!”莫珠推他出去,看到他眼眸含笑,竟然是在逗弄自己。   等他出去后,莫珠忽然冒出一个惊恐的念头:那陛下怎么如厕的?!      按照规矩,宫人只能候在书斋长廊下,不能踏足室内。温念箫只能送她到廊下,然后目送她走进书室。   史瑜已经与谢涟见过面,此刻正要与他一同进去,端公主也立在廊下,她长大以后就不入书斋与他们一同学习了,自己有个女先生教导,所以也止步廊下,谢涟接过仆从手里的书册与文具,回头看着她,“端儿先回去吧,黄昏之时我去公主府找你。”   端儿这才点头,让他进去了。      温念箫立在一边,看着这一幕,摇摇头,然后又移开了视线,谢涟和史瑜从他眼前经过,史瑜嘴角含笑地看向旁边的小宫女,欲语还休的样子。   旁边的小宫人们都纷纷含羞低头,又偷偷去瞧美少年。   温念箫在心里大翻白眼,这家伙又在滥洒桃花,就因为长了一双桃花眼吗……众宫女中,唯独他不理会史瑜。温念箫只看见走在前面的谢涟露出无奈神色,一把拉过史瑜,似乎若有若无地看了自己一眼,说道:“小瑜,走了。”   两位贵族少年踏进了书斋。      等四周安静下来后,温念箫看到前头的礼公公神色匆匆地离开了书斋,朝政事堂方向走去,心中了然,看来莫珠已经按照自己说的去做了。   他现在还不能回琉光殿,因为待会等先生的课上完,就该轮到他给莫珠上稚童习字课!      温念箫打算去找端公主说说话,她刚才跟莫珠说母亲从漠北千里迢迢带回来几株奇葩花苗,看来他们已经旅途归来。算一算日子,也许久没有前往公主府,是时候也该去一趟了。   但等他转头去寻人,发现温端儿已经走了,温念箫算了算时间,应该也足够去司衣坊置办衣物,对阿甜和秋泠两个人办事,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转头去了司衣坊。      书斋里,莫珠正襟危坐,不苟言笑,视线落在桌面的书册上,去费劲地找自己认识的那几个字。   史瑜和谢涟坐在他旁边,谢涟本来就是不多话的人,只是轻挽衣袖,静静地研磨,阳光从红菱窗户里透进来,有岁月静好的感觉。   莫珠听到纸张翻动的声音,忍不住侧头望去,只见史瑜正握着细软毫毛笔,漂亮的眉眼沉静下来,正在慢条斯理地练字。   渐渐的,莫珠就变成了将手肘抵在桌面侧身而坐的姿势,手支着左额,凝视着坐在旁边的美少年写字,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她觉得自己可以看一整天都不嫌烦。      莫珠嘴角浮现一丝诡异的微笑,眼神迷离,似乎下一秒就要滴落口水了。      这简直是,无法抵挡的美色啊!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小瑜,喜欢莫珠的颜,温念箫的脾气,然后有一天两者完美结合了…… ☆、书斋听夫子教诲   莫珠是被一声威严的咳嗽声唤回神的,抬眸一看,国师大人已经坐在上头,面前铺着一本书册。      谢蝾有些不太赞同地看着皇帝,眉毛微蹙。      见过礼后,便开始讲习了。这种一来就是高程度的课堂,对于还是新手的莫珠,实在是一种折磨。   又是一轮狂轰滥炸,莫珠听得昏昏欲睡,完全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莫珠一边勉力打起精神,一边焦急地等着丞相大人出现。      “陛下,中庸之道已学习一月有余,今日可有什么新的想法?”谢蝾忽然点名,看着走神的皇帝。   莫珠心中吓得魂飞魄散,何曾听过什么中庸,平庸二字倒是常常听到,她脑中快速飞转,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谢蝾略有些失望,“陛下今日似乎有心事,可是为朝堂争议之事?”   莫珠唯有点头,神情是真切实意的忧心忡忡。   “陛下可慢慢琢磨,不必忧虑过重。书中得来终是浅淡,还需躬身实践,历练一二,方能真正体会于心。”谢蝾语重心长,然后看向旁边神情淡然的谢涟,“谢涟,方才那个问题,你来答。”      谢涟起身,衣袖飘然,从容不迫地一一道来,莫珠侧头看着他,玉带束发,温润儒雅,侃侃而谈,虽然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但应该很有自己的想法。   他说完后,一向严肃的先生也露出了一丝欣慰的淡淡笑容。   但谢涟似乎并不怎么欢喜,神情倒称得上有些落寞,落座后,垂首不再言语。      又讲解了一会儿,让史瑜回答了下一个问题,谢蝾方说道:“今天的课便讲到这里,还望诸位回去多多琢磨。陛下,请留步,臣还有话对您说。”   他看向明显长舒一口气的皇帝,神情越发严肃。      莫珠刚松下的一口气又提起,乖乖坐回了位置。   不同于幸灾乐祸的史瑜,谢涟似乎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但也没有说些什么,收拾好文具书册,与史瑜一同出去了。      一时室内只有两个人,窗外隐约传来风吹铁铃的铛铛声,铁马冰河踏蹄而来的压迫感从上头汹涌压来,莫珠在先生严厉的注视下,不消一会儿已是冷汗湿衣,唇色发白。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      谢蝾似乎叹息了一声,开口说道:“陛下已经许久不曾这样怯场过了,今日朝堂上笑而不语,已是有故弄玄虚之嫌,此刻书堂上又频频走神,心怯如此,一日三省,陛下今日出错太多,理当反思一二。”   莫珠被训了一顿,却从来不曾这样被文雅的训斥,往日掌事嬷嬷的教导,可是非打即骂的,她连连点头,说道:“先生说的是!”   谢蝾又是一叹,“陛下也应该注意自己的仪态,身为人君,怎能如此毛躁,君子淡如水,气质如兰,行事从容坦然,底下的人方能信服。”   莫珠又要猛点头,及时止住,学起了谢涟方才的样子,敛袖俯首,说道:“多谢先生教诲!”      她上道还是挺快的,谢蝾这才稍露欣慰之色,说道:“今日朝堂上所争之事,非臣能左右陛下之意,只希望陛下为天下民生着想,一代君相的军功名望,与一世百姓的性命相比,孰轻孰重,陛下还须三思。”   莫珠点头,却不说话。心中只想卫丞相为何还不赶来,他再不来,国师大人便要给皇帝偷开小灶了。   谢蝾正要继续劝说,门口忽然传来一道悠然醇厚的声音,“谢国师,这是要以先生身份,左右陛下立决策吗?”   莫珠回头一看,只见卫丞相立在门口,玄衣玉冠,腰佩紫绶,美髯长须,说罢才与皇帝行礼。莫珠连忙起身,请他免礼进来。      双方落座,卫斐云继续说道:“国师大人如此行事,恐非君子所为。”   “臣并非要左右陛下决策,只是为君主出谋划策而已。卫丞相这扣帽子扣得未免太匆忙草率。”谢蝾稳坐如泰山,面不改色,丝毫没有讶然卫斐云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书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又继续了朝堂的争论,一旦投入,便忘记了四周的人。莫珠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趁他们越争越烈的时候,悄悄地退出去了。   那两人争论了半天,不能说服对方,都有些累了,这才察觉皇帝已经自行离开,不禁面面相觑,谢蝾说道:“陛下也变得狡猾了,卫丞相,这一招大概是跟你学的。”   卫斐云一哂,说道:“非也,谢国师才是陛下正经先生,恐怕是向你学的。”   “哎,总归陛下已经长大,有自己的主见了,我们吵了那么半天,也无济于事。”谢蝾只能一叹。   卫斐云颔首,说道:“这也是好事,由他去吧。我们只能在旁帮衬一二了。”说完这些,卫斐云从袖子里摸出一份花名册,说道:“开科取士在即,谢国师的公子如今也已到了年纪,涟公子惊才绝艳,不亚于先生当年,为何不见他上报名字?”   谢蝾接过那名册一看,都城适龄的公子除去身有残缺或走武将仕途的,基本都已有志于赴试,而唯独谢涟,不见他的名字。卫斐云细细瞧着这位老友的神色,心中已经了然些许,“涟公子大概也有他自己的想法,如今这些孩子都已经长大,到底不比当初了。”   谢蝾极力压住怒气,等着回家再训斥自己儿子,当下只能向卫斐云称谢,“多谢卫丞相的提醒,不然我这个父亲至今仍旧瞒在鼓里。”   “谢国师稍安勿躁,不要对涟公子轻易动怒,那孩子实在十分优秀,即使不走考科之路,将来也是能有大才的。”卫斐云见谢蝾手指都握紧了,知道他已经十分生气。      莫珠从书斋溜出来后,礼公公连忙上前,躬身说道:“陛下可是要摆架回琉光殿?”   莫珠摇摇头,往四周看了看,问道:“可曾看见莫御侍?”   礼公公一顿,他哪里会在意这小小的御侍,连忙吩咐左右去寻莫御侍。看来是自己走掉了。莫珠不自觉地跺了一下脚,说道:“我……朕就在这里等莫御侍,哪里也不去。”   “是,是!”礼公公连忙应道,因为皇帝生气所以冒起了冷汗,下次可要好好看着莫御侍了,不让她乱跑。      温念箫正坐在司衣坊里,宁尚宫命人捧着衣物一一端来,放到他眼前过目。   阿甜和秋泠立在温念箫身后,以撑架势。在温念箫的手里,攥着明晃晃的皇帝令牌,所以司衣坊的人这才变得恭恭敬敬,有求必应。   温念箫翻了翻这些现成的衣物,皆是宽袖飘逸宫裙,不方便行动,又都是花花绿绿的,落在他眼里,都太艳丽了,于是挥挥手,让她们拿回去,又向宁尚宫索求宫裙样式图册,“听说司衣坊里什么样式的衣饰都有,拿来我瞧瞧。”   宁尚宫一脸为难,说道:“这是司衣坊历代尚宫娘娘合写而成,里头记载了许多秘诀,一般不能外传,以免泄露。还请莫御侍多担待,您想要什么衣饰,吩咐便是。我们会按照你的要求一一做来。”   温念箫说道:“你们这里怎么尽做些宽宽大大的宫裙,走起路来都不方便,有没有窄袖子,刚好垂到脚踝的方便行动的衣裙?”   宁尚宫听到这古怪的要求,回道:“自然是有的,但那是给打杂宫女方便做事穿的,以莫御侍的身份,恐怕不适合穿这种。您现在已经是主子了,往后想来也不必干活。”   “把那打杂宫女的衣裙拿来我瞧瞧。”   宁尚宫没法,只能命宫人去拿来了。      片刻后,灰扑扑的宫裙便呈到了温念箫眼前,款式简单大方,鲜有花纹,皆是雪青色,朴雅至极。温念箫一眼便看中了,挑在手里仔细看了看,袖子又紧又窄,裙摆只到脚踝之处,而鞋子也不是软绵绵绣花鞋,而是底部结实的布鞋,温念箫当下便说道:“往后我的衣饰就按照这套来做,花纹少点,颜色素净些,还有一点,料子要极好的,别拿些劣纱歪锦的糊弄我。就这些了。”   宁尚宫一开始还以为这莫御侍要多漂亮多精致的衣裙呢,结果挑了挑去,竟挑了个最简单最没技术性的宫裙,真不知该舒一口气还是叹一口气。   这位莫御侍也太没眼光了,成天穿得灰扑扑的,哪里能讨皇帝欢心!      温念箫现在只求穿得舒服,哪里管好不好看。刚吩咐完,便见到一个小宫女急急地跑来,说道:“莫御侍,原来你在这里,陛下出了学堂没见到你,生气了呢!”   温念箫倒是没想到今天结束这么快,只好起身走了。   阿甜和秋泠,一矮一高,在后面跟着。温念箫走到一半,又想起什么,刚要吩咐,对上这两个宫女,知道跟她们说也没用,于是问那个来找自己的小宫女,“陛下的陪侍们和护卫们可还都在书斋那边侯着?”   “都还在呢,陛下说要同莫御侍一同回去,等着您。”   温念箫点点头,那就好。      到了那边,被告知皇帝在藏书阁,看来莫珠也是聪明的,知道要避开书斋,寻了个安静的地方。   温念箫看到伴驾的人果然都还在,便朝自己的贴身护卫展影走了过去。   展影原本按在腰间佩剑的手慢慢放下,站直了,看着鲜绿如新柳般的莫御侍朝自己走来,手心竟出了一层汗。   温念箫一直走到他面前,才开口说道:“展护卫,你可以帮我准备一把小巧轻一点的弓箭吗?”   莫珠这个身体暂时还拉不动一般的弓箭,所以要慢慢练习。   展影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地回道:“可以。”   “那真是多谢展护卫了!”温念箫露出笑颜,还是自己护卫好啊,有求必应。   展影继续保持冷漠神情,硬梆梆地说道:“不必客气。”   耳朵根下却可疑地泛起了一抹红。       作者有话要说:  毫无察觉的莫御侍继续撩汉ing…… ☆、藏书阁的小秘密   皇家的藏书阁很大,很有气派,温念箫轻车熟路地走在书架过廊里,很快就找到了正坐在窗边安静看书的莫珠。      正觉得奇怪,走过去一看,看清了莫珠手上捧的书册,原来是图册,画的是《山海经》里的飞禽走兽。   难怪她看得进去,还看得津津有味的。温念箫坐在她对面,问道:“哪里寻来的?”   莫珠被他吓了一跳,手里的书册落在桌上,一看到是他,不禁喜笑颜开,忙忙地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问道:“陛下,您刚才去哪里了?”   “去了一趟司衣坊。”温念箫简单地说了,然后往四周的书架看了看,指着一边高处,说道,“你去那边,找本《小学》和《说文解字》来,我们从这两本书开始学习。”   末了,尚有些不放心,“这书名的几个字,你应该认识吧?”   莫珠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解字不认识。”   桌上已经备着笔墨纸砚,温念箫命她研磨,在雪白的纸上落笔写了书名。   莫珠爪子一伸,要拿走,温念箫一挑眉,“干嘛呢,拿走做什么?”   “对着它找书啊。”莫珠理所当然地说道。   温念箫让她弯腰低头,莫珠傻傻地照做,然后挨了一个板栗,她捂着脑袋,不解地看着他,“陛下为何敲打我?”   “笨蛋,你今天是来习字的,我写了这几个字,你还不先快快记下,记在心里再去找,岂不是事半功倍。你照着纸上去找,以为这些字是图样吗?你这样子学,猴年马月才能真正学到几个字?”   莫珠被训了一顿,心里一想,他说得有理,就不委屈了,仍旧笑眯眯的,“陛下说得有理,我这就记在心里再去找。”   见她态度如此诚恳,温念箫气缓,又忍不住伸手揉一揉她的头发。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得人暖洋洋的,温念箫起身,自己找了本书册,一边翻开一边等着莫珠找书归来。      此处幽静无人,阳光里金黄的尘埃在隐隐浮动。片刻后,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犹如做坏事的小耗子在书阁里潜行。   温念箫抬眸,就看到莫珠整个人弯着腰,沿着书架姿态猥琐脚步悄悄地走过来,两手空空如也。   “你……”温念箫皱眉,这是什么神情啊,活像做坏事了一样的,刚要出声训斥,莫珠眉毛一拧,神情又慌张又神秘地看着他,做了个噤音的动作。   温念箫忍不住蹙眉,起身走过去,却被莫珠飞快地一把抱住,顺便被捂住了嘴巴。温念箫瞪大眼睛,却反抗不了。莫珠整个人都要黏在他身上了,凑到他耳边,神秘兮兮又紧张兮兮地低语:“陛下,我刚才看到了端公主!”   看到温端儿,有必要这么神秘吗……温念箫嘴巴仍然被她捂着,无奈翻个白眼。莫珠继续趴在他耳边说道:“陛下,我们悄悄走过去,你看了就知道了。”   少年温热的气息扑过来,温念箫感觉自己耳朵根都要被莫珠呼出来的气息熏红了。      在莫珠的带领下,两个人脚步悄悄地沿着书架走过去了。      在书阁的角落里,一面书架上都是泛黄孤本,而此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正扶在上面,因用力过度,青筋微微泛起,修剪得整洁的指甲白中泛红。   这只手的主人正是儒雅清俊的谢涟公子,他此时正被人压在书架上,被非礼了。      温念箫蹲在书架后面,眼睁睁看着自己同胞姐姐温端儿将谢涟压在书架边上,踮起脚尖,吻住了谢涟的嘴唇。      温端儿依旧是那袭霜色穿花缎裙,一手抱着谢涟的腰肢,一手抓着他的衣襟,直抓得褶皱四起。几乎是把全身重量都压在谢涟身上了,沉浸在这场绵绵长吻中。   谢涟只是被她抱着,手撑着书架,神情似乎有些恍惚,说不上是欢还是悲,似乎是欢喜的,只是这喜里总掺杂着一丝丝无奈与挣扎。   他垂眸,看着温端儿妍丽妩媚的脸庞,她一边吻着他,一边抬眸与他对视,乌沉沉的眼睛犹如清晨饮水的小鹿,谢涟心中一荡,最后的自制力终于崩溃瓦解,手离开书架,改为环抱住了自己的心上人。   于是这场书阁偷吻变得意外的情意绵绵,深情款款。      温念箫抬起手,遮住了莫珠的眼睛,但莫珠还是通过他的指甲缝看到了。   莫珠看得津津有味,觉得这个画面特别唯美,端公主美貌,涟公子儒雅,站在一起很登对。   正看着,有人在拉她的手臂,正试图把她拉走,但明显拉不动她。   莫珠回过神来,转头看去,温念箫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了,手紧紧拉着她的手臂,要把她拖走。   他瞪着她,那意思是:还不走?   莫珠只好乖乖跟着他遁走。      谢涟抱着温端儿的后背,抬眸看着消失在书架后的衣角,他将温端儿扶好,两个人脸颊上都浮着淡淡的红,谢涟摸了摸她的头发,嘴唇上还残留着一抹胭脂,那是公主遗落在上面的。   温端儿见他这副样子,心中觉得罪过,手里拿着丝帕给他轻轻擦拭,谢涟任由她擦着,一边淡淡地说道:“黄昏的时候,我会去公主府找你,不过,我恐怕又要被责罚了。”   “什么?”温端儿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谢涟神情颇为无奈,看着她,说道:“刚才陛下在后面看到了。”   “……”温端儿脸颊越发鲜红,转头去看,自然什么也没有看到。   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亲密,却被温念箫撞见了,温端儿咬着嫣红的嘴唇,平儿一定会告诉母亲去的!   谢涟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说道:“没关系,不过以后公主还是不要这样做了。”   温端儿拿眼觑他,“你不喜欢?”   “……”谢涟不知该如何作答。   见他不语,温端儿气馁,“真不喜欢啊,哎,真失败!”   谢涟转过身去,重新拿起刚才看了一半的书,强装镇定地说道:“总要等到名正言顺的时候吧。”   温端儿转忧为喜,所以,这是要准备提亲了吗?!      她此刻倒是浑然忘记了自己的公主身份。      温念箫拉着莫珠回到了原先的位置,莫珠见他神情不好,也敛了笑意,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陛下怎么了?”   温念箫双手环胸,姿势霸气地坐在椅子上,说道:“君子有可为有可不为,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方才我犯了其一,心中正在反省一二。”   什么乱七八糟的,莫珠只知道刚才偷看一事好像做得不对,她羞红了脸,立在温念箫身侧,低头说道:“我就是一时好奇,又觉得惊讶,才拉上陛下的……”   温念箫把手撑在桌子上,看着她,“你先去把那两本书找到再说吧,午膳就在这里用了,我出去吩咐宫人将饭食准备在湖边凉亭里,我们待会去那边用饭。”   莫珠见他生的好像不是自己的气,方舒了一口气,转头继续寻书去了。      温念箫等她走后,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温端儿的情路注定要坎坷不平,只是她这么聪慧,真的不晓得其中的厉害关系吗……   一时觉得千头万绪,替温端儿和谢涟忧心忡忡起来。只希望谢涟不要负了自己姐姐才好。      温念箫起身,先去吩咐了午膳的事情,见书斋里已经无人,方进去拿了一叠废弃不用的纸张,又复转回到藏书阁里。      迎头就碰到了谢涟从里面翩然出来,温端儿已不在他身边,想来温端儿是撇开宫人偷溜进书阁的。   温念箫多看了谢涟几眼,想从他脸上神情看出点什么,但谢涟还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温文尔雅,恬淡安静的模样。   或许是盯看太多,谢涟察觉到了,也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   这小宫女,倒是有些古怪,似乎一夜之间冒出来,蹦哒在皇帝身边,希望陛下不要被她迷了心窍才好。小小年纪便有这脱颖而出的手段,将来恐怕也不容小觑。   谢涟替皇帝担忧,便眼神暗含警告地看了她一眼,透着严厉,然后才转身离去。      温念箫忽然被他严厉地瞪了一眼,觉得莫名其妙,转瞬想到他可能看到有人偷看了,这是警告自己不要说出去吗……   他心里一哂,还非得告诉大人们不可了!   摆出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来,绝对有问题!      温念箫会这样想,是因为谢涟心里装着什么,几乎没人能看透,就连国师大人现在恐怕也摸不准自家儿子到底在想什么了。明眼人都看得出端公主很喜欢谢涟。   但是谢涟的态度,实在令人玩味。   所以温念箫才如此为温端儿担忧,唯恐将来她一腔痴情没有任何回报。      京都的街道宽阔平坦,低调素雅的马车一路驶向城西国师府,谢涟坐在马车车窗边,风吹街道,透明的纱帘被风吹得抖动起来,如蝴蝶扑翅簌簌作响,午间烈阳洒照大地,阳光落在俊秀男子的脸侧,一半明亮,一半晦暗,一如此时他的心境,如墨染的眉眼间含着一丝缱绻多情,又夹杂着淡淡的落落寡欢,愁绪渐渐弥漫在他的心头,如化不开的浓雾,拉着他一直往下坠落,已看不清四周的境况。   直到仆人一声:“涟公子,到家了。”      谢涟“嗯”了一声,撩起衣摆,从马车里轻轻跳落。   仆人抱着文具书册跟在身后,踏入府门,便有个小厮小跑过来,神情慌张,“涟公子,老爷在书房等着您,发了好大的火!”   谢涟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的,眉眼沉沉,已经做好接下来狂风暴雨到来的准备。   他脚步一转,朝府中书房走去,一边说道:“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是甜文啊,所以里面对对cp都会有个圆满结局的,中间有一两对可能会虐一下,但不会像上篇文出现死人或者变心什么的,嗯…… 还有,本文将会有很多对情侣,拉郎配,务必保证主角配角都成双成对,哈哈哈哈……作者是好红娘~~~~ ☆、姑娘家的悄悄话   温念箫用裁纸刀裁出一张张小方块来,叠在莫珠眼前,说道:“你今日要将这些写满,每个新认的字至少抄写五遍以上,到了晚间,我要考你,若默不出今天学的新字,即便是三更天了,也要让你跪在床头记背,默出来才能上床睡觉,知道了吗?”   他说话的时候,莫珠正埋头苦认那些字,闻言不禁苦兮兮的,只能抓紧记背,不敢懈怠了。      一直苦记到午间,温念箫早已命莫珠吩咐礼公公去将言行官今早记录的朝廷问答册子拿来,他翻了一遍,心中有数,遂阖上册子,递还给莫珠,“待会让礼公公拿回去封好,午膳时间到了,等饭后再练习。”   莫珠连忙放下手中的毫毛细软笔,一听吃完饭还要练习,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温念箫,“不能午睡吗?”今早可是起了个大早。   温念箫于是仁慈了一回,“准你睡半个时辰的午觉。”      出了书阁,柳荫下建一凉亭,飞檐雕栋,沿湖立着一排宫人,静悄悄的,唯有摆盘置器的声响。   正想着为何如此安静,便看到凉亭里已坐了个人,手里拿着绘花软扇,正笑意盈盈地看着皇帝走过来。   原来是端公主不曾离去,一直守在书阁里呢,听说皇帝今日有雅兴,要在湖央凉亭用膳,便也来了,打算与他说说话。      莫珠顿时放缓了脚步,侧头有些无措地去看温念箫。   温念箫倒是一派镇定,催她继续往前走,“好端端的,怕什么。”   于是便入了凉亭,见过礼,温念箫依照规矩垂手立在一旁,看着莫珠忐忑不安地入座。      温端儿含着笑意,看向他们,话虽是对皇帝说的,眼睛却看着一旁的温念箫,说道:“平儿,你从哪儿找到这么个小美人儿的?”   温念箫很配合地低下头,假装害羞。   莫珠脑子里都是书阁偷看到的画面,脑子一抽,端公主问的话都没听清,就问道:“涟公子去哪里了?”   “……”温端儿笑意淡去,语气平淡无奇,“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   莫珠自知失言,用手掩唇,抬头去看立在自己身侧的温念箫。   温念箫却目不斜视,并不看她。      温端儿的好心情似乎就这样一去不复返,执著夹菜,说道:“先用膳。”   然后便不语了,只顾享用美食。   莫珠见温念箫还立着,不敢动筷的,遂小心翼翼地说道:“姐姐,我要是让莫御侍也坐下用饭,没关系吧?”   温端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她是你的人,你想怎么样,我还管得着不成?”   于是莫珠去扯温念箫的袖子,让他坐下。温念箫不动,说道:“陛下,我不能逾矩。”   莫珠坚持,“坐下来吧,你站着,我怎么吃得下饭。”   温念箫又坚持,其实只是做给温端儿看的。      温端儿慢条斯理地咽下一口梨子桃花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两个家伙,平儿看来很喜欢这个小美人儿啊,于是也说道:“这里没有别的人,莫御侍也别太守规矩了,坐下吃顿饭而已,碍不着什么事。”   于是温念箫方落座,一切皆在意料之中。      但也有意料之外的,他眼瞅着莫珠像勤奋的小蜜蜂一样,不断给自己眼前的金棱漆碗夹菜,很快就堆成小山般高了。他只能无力扶额,所谓大献殷勤也。   没办法,为了在温端儿面前刷好感,温念箫也表现得很体谅皇帝,于是也给她夹了回去,就差嘘寒问暖了。   温端儿幽幽地看着这两个目若旁人秀恩爱的家伙,跟他们在一起吃饭果然是一个错误。她低低咳嗽了一声,搁下银筷,重新拿起软扇,若有所思的样子。   莫珠见她不吃了,忽然想到皇帝以前大概都没有给她夹过菜吧,于是拿碟子装了几块玫瑰蛋酥,亲手搁在端公主前面,笑眯眯地问道:“姐姐喜欢吃这个吗?”   之前她见过端公主吩咐宫人准备这碟点心,料想她应该喜欢。   温端儿方露出喜色,点点头,说道:“难为平儿还惦记我这个姐姐。”视线若有若无地看向正埋头苦吃的莫御侍,见她不在意,便悄悄扯一下皇帝的衣袖,示意他待会自己有话对他说,把其他人都屏退了。      是要说悄悄话吗……莫珠会意,点点头。      温念箫已经注意到她们的小动作了,只当做什么也没有看到,埋头先填饱肚子再说。下午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自己去处理呢。      一时用完膳食了,宫人收拾好金盏银盘,一一退去。莫珠和温端儿独自到了湖边,一边散步观景一边闲聊着。温念箫远远看着她们两个,转身先回去了琉光殿,手里已经拿了一枚令牌,这样可以进入琉光殿的书房。      温端儿手里握着花纹软扇,玉葱般的手指因为紧张所以捏得紧紧的,指甲泛出粉红颜色。她看向旁边已经长得高高大大的同胞弟弟,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我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这位莫御侍,我瞧着身量还未长开,平儿怎么下得了手?”   莫珠呛了一下,开始咳嗽,端公主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露出笑意,“瞧你紧张的,放心,我不会多嘴跟母亲说的,这是你自己选择的女人,既然选了她,别欺负她才好,将来也会有其他女孩子入你的眼,你总归要把她安置妥善才是,人家十二岁便跟了你,以后可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说得无限感伤,倒不像她这个年纪会说出来的。   若是真的皇帝,大概无法体会端公主这番话,莫珠却是能体会的,毕竟同样是女孩子。她心里默默想机缘巧合,让自己占了皇帝的身份,她自然是不会辜负温念箫的,只怕温念箫嫌弃自己呢。   温端儿似乎有些迟疑,最后还是问了,“平儿,你选了莫御侍伺候,是因为喜欢她吗?”   莫珠楞了一下,哪里想过喜欢这回事儿,她不太自然地说道:“喜欢的吧。”   “那你们男子心中,喜欢是怎么一回事呢?”端公主显然不满意他的迟疑,自己的弟弟也是尝尝鲜而已吧,心中不禁为同为女子的莫御侍惋惜。   莫珠却是立刻反应过来了,想来是涟公子态度不明,让端公主心里也没底了,因此来套套话,可惜她也不懂男人心啊,只能说道:“喜欢就是想跟他在一起吧。”   温端儿忽然噗嗤笑了起来,“我们果然是姐弟,想法一模一样,我也这样觉得。”   此言差矣,是因为我们都是女孩子啊!      莫珠见她神情又感伤起来,便说道:“姐姐喜欢谁,就纳他为驸马,谁敢违抗呢?”   这是多简单的一件事情,就像温念箫,看中谁了,就纳入后宫,一句话的事情而已罢了。   不过,这下他可没法子广纳后宫了,莫珠想到此,心中一乐,便笑了起来。   温端儿却用扇子敲了敲他的肩头,“真是霸王作风,你做得出来用强权压迫,我可做不到。”无论如何,她也不会用公主身份压迫谢涟屈从自己的。      莫珠摸了摸头发,实在不懂端公主在苦恼什么,大家都觉得涟公子和她是一对,此事毫无悬念,但看到她眉眼含愁,不像作假,大概是真的有什么不可知的阻力吧。   于是她说道:“姐姐,有我呢,我不会让你被涟公子欺负的!”   “平儿今日嘴巴怎么这么甜,一大早吃了蜜糖吗?”温端儿又是忧愁又是想笑的,简直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好了,你先管好自己的事情吧,等将来后宫热闹起来,也有你烦的了。我先回府了,待会命人把那些花株和新巧的小玩意送进宫,你若得空了,也出宫一趟过来。昨日母亲他们回来,还念叨起了你,大概连莫御侍也要被请去瞧瞧的。”   温端儿嘱咐了几句,便走了。留下莫珠在原地愣神。      啊啊啊,端公主刚才说了什么?!去公主府见太后娘娘和太上皇吗?!!      那些宫廷秘闻果然是真的!莫珠急急忙忙赶回了琉光殿,听说莫御侍已在书房,连忙冲了进去,还好没有忘记转身先把门重新关上,然后冲到桌案旁边,气喘吁吁地说道:“端公主说要让我们去公主府一趟!”   温念箫正伏案专心批奏折,因为这小女孩的身体实在瘦弱不堪,所以几乎整个人都趴在桌案上,最后干脆跪坐在桌案上,身体半趴着看奏折,方才不觉得吃力。   莫珠喊完后,才注意到他这销魂的姿势,楞在原地,“陛下,你这是在干什么啊?为什么要翘臀?!”   温念箫直起身体,继续跪坐着,神情淡定,说道:“谁让你生得这么小巧的,连桌子都够不到,只能这样看奏章了。”   莫珠捂住脸,刚才陛下那样的姿势真的好羞人啊,一只手扒拉开了她的手,温念箫凑到她眼前,问道:“温端儿真的这么说?”   回到正事上,莫珠点点头,“下午会送来一些东西,没说具体的时间,但我封你为御侍的事情,太后娘娘他们好像已经知道了……”   温念箫敲了敲她的脑袋,“是朕封你为御侍,不是你封朕为御侍,懂?”   这有区别吗!莫珠不跟他绕这个口令,继续说道:“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见太后娘娘的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  一边赶论文一边见缝插针码字中…… ☆、陛下坐姿好妖娆   温念箫见她要跳脚的样子,手里拿着笔,支在下巴,气定神闲地说道:“那就过几天再去,没什么好慌的,要慌的也是我才对,你表现再差也是他们的儿子不是,可怜我,无端端的冒出来,一日盛宠在身,只希望他们不要以为我用美色蛊惑了你才好。”   莫珠想了想,好像说得也对……该紧张的人是他才对。      温念箫见她终于安静下来了,复又趴下上半身,继续批阅奏折了。      莫珠站在桌案边,一脸为难,“陛下能不用这样的姿势看奏折吗?”   实在是太狂放了一点……      温念箫抬眸看了她一眼,然后又落回视线,嘴里说道:“等这身体长大了,我就可以坐下看了。”   莫珠见他不理自己,仍旧翘着小屁股在那看奏折,把自己身体弄成妖娆多姿的模样,气闷,双手环胸地立在一边不动,想继续劝说。   温念箫头也不抬,说道:“你是要现在就开始练字,还是先睡个午觉?”   “陛下真的不肯好好坐着看奏折吗?”莫珠又问了一遍。   温念箫这次直接扔给了她一叠上午写剩下的方块纸,挥手让她去练字。莫珠咬着嘴唇,盯着他,温念箫专心看自己的,莫珠气呼呼的,离开桌案前,忽然恶胆丛生,心想陛下不是要这样趴着吗,那就不能怪她了!      莫珠走到他身后,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温念箫马上像只炸毛的猫一样跳起来,用手捂着那地方,重重地低喊了一句:“莫!珠!”      莫珠拍完就后悔了,一看他又来凶自己,强撑着,抬头挺胸,“是陛下不好嘛!要摆出这羞人的姿势,多碍眼!好像专门等着人去拍一样……”   “……”温念箫被她说得也红了脸,“你以为我愿意吗,谁让你长得这么瘦巴巴的,个子这么矮,跟八岁小孩子有什么区别!”   好呀,又嫌弃自己的身体,莫珠低下头,看了看被自己占据的身体,也想损他几句,看了一会儿,四肢健壮修长,肌肤健康滑腻,嗯,被养得很好,实在无可指摘,她吭哧了半天,实在说不出什么,只好说道:“那随便陛下了,您爱怎么坐就怎么坐。”说完,再看着还在炸毛的温念箫,娇小玲珑地坐在桌案上,竟忽然觉得十分可爱。莫珠仗着身高腿长,伸手,直接一把抱起了温念箫。   温念箫转瞬间就被抱到了她怀里,挣扎着,“你要做什么?” 可惜人小力弱,完全反抗不了少年常年练武的铁臂。   莫珠轻轻松松就抱起了少女,一路把她抱到窗下的矮几边上,说道:“坐这里看奏折不就行了,陛下不肯自己动,那我来帮你。”说着,又转身大步走去,把桌案上的奏章全都拢在一起,堆到了温念箫面前。      温念箫觉得自己刚才经受了一场奇耻大辱,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人公主抱!   “莫珠,你下次要是还敢这样抱朕,朕一定……”   说话间,莫珠又扑了上来,作势要抱起他。   温念箫顿时躲闪得比猫还快,脸都黑了。   不过短短一天,莫珠竟然没有像昨天那样怕自己了!   莫珠笑眯眯地看着他,“以后大概还是要抱的。”   果然如她所说的,不过到那时候都是温念箫傲娇地表示要抱抱了,似乎被抱上瘾了!      温念箫刚才一怒坐起,现在才回味到方才一瞬间入骨的酥麻,很陌生的感觉,整张脸都感觉要燃烧起来了,一定是这具身体太敏感了才导致这样!他不知该继续生气,还是继续抵制这令人无措的酥麻感,最后发现自己坐也不是,趴也不是了,要是趴下来又被莫珠拍了怎么办!   他抱着剩下的奏折,只能气呼呼地继续看。莫珠也抱了练字的纸张过来,坐在了温念箫对面。   温念箫顺便瞄了一眼她的字,有种无力扶额的冲动,简直是狗爬一样的字啊!!!      莫珠用刚刚学会的握笔姿势,笨拙地描着一个字一个字,看到温念箫瞅着自己的眼神,连忙遮捂住自己写好的字,“陛下不能看!”   温念箫坐在对面,淡定地说道:“已经看到了,跟狗爬一样。”   “……”莫珠低头重新看了一遍,好吧,确实丑得可以……      两个人各自占据矮几一边,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莫珠被这样一闹,早就忘记了要午睡的事情,一开始还很有精神,写着写着,终于感觉有些无聊了,眼皮越来越沉重,迷迷糊糊里想到以前皇帝陛下这段时间似乎都是在睡觉来着,这身体可能还残留着以往作息的记忆,所以瞌睡虫开始活跃。   她强撑了一会儿,手越来越无力,拿着笔虚无缥缈地写了几个字,就彻底按住了,许久不动,啪嗒一下,从她手心滑落,然后人就歪倒在矮几上,睡着了。      温念箫从奏折里抬起头,发现莫珠已经趴在桌案上闭着眼睛睡觉。他默默地看了一眼这小身板,大概是扶不动她去屏风后卧榻上的,于是便不管她了,让她继续趴在那里睡觉。      一时殿内安安静静,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温念箫也彻底静下了心。想来莫珠以前是没有睡午觉的习惯的,所以他毫无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然后礼公公的声音传来,“陛下,公主府的人送来了几株花树与礼盒,您要过目一下吗?”   这么快就送来了,温念箫连忙合上手里的折子,看着还在睡的莫珠,想了想,决定叫醒她,于是拿着挂在窗边的鸡毛掸子,用鸡毛戳了戳莫珠的脖颈,莫珠只感觉脖子痒痒的,用手去抓,结果抓了一手的鸡毛,人马上清醒了,迅速地坐起来,脸上还黏着纸张。   温念箫见她那副迷蒙的样子,抬手帮她扯了黏在脸上的纸张,一看,连墨迹都染上了,半张脸印着黑乎乎的大字,还是很丑的字。      莫珠浑然不觉,揉了揉眼睛,说道:“谁在说话?”   门外的礼公公听到里面的动静,便又回了一遍。莫珠想都没想,直接说道:“进来吧!”   温念箫要阻拦已经来不及,只好连忙把那些字帖揉在一起,然后坐在莫珠身边,拿着帕子给她擦脸上的墨迹,若是被礼公公看到他照顾皇帝不周,待会可就有的说了。      礼公公带着宫人鱼贯而入,那些宫人手里都捧着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是从公主府送来的。      莫珠还处于刚刚醒来的迷糊状态,任由温念箫给自己擦拭着脸颊,两个人相依而坐,举止亲密,宫人纷纷移开视线,觉得有些辣眼睛。      礼公公是硬着头皮上来的,说道:“陛下,这些都是公主府送来的,要不要先看看?这几株花珍贵得很,是养在殿内还是院子里?”   莫珠听到这声音,条件反射地要站起来,又被温念箫用力按住了,看到温念箫,莫珠才晃过神来,自己现在可是皇帝来着了,不用站起来听话了,于是又坐了下来,头还有些晕,支着额头,不语。   温念箫于是替她开口了,“先放在殿内吧,陛下刚刚午睡醒来,待会再吩咐你们进来。”   “是。有劳莫御侍伺候陛下了,有什么吩咐,尽早让宫人进来照看着。”礼公公叮嘱了几句,带着宫人转身出去了。      温念箫见他们都走光了,一把推开莫珠,问道:“醒了吗?”   莫珠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嘟囔着:“我还想睡……”然后又要趴下去。   温念箫用力扶住她,但还是让她趴下去了。于是只能用鸡毛掸子继续拂她,莫珠耐不住这痒,又想笑又想气,终于腾地坐直了。      温念箫这才想起自己这身体有起床气来着的……      莫珠直勾勾地看着他,两个人互相盯着,半晌,莫珠才眨了眨眼睛,整个身体朝温念箫压过去,撒娇,“抱抱嘛!”   “……”温念箫心想这是什么反应啊,但还是依言伸手一把抱住了她,呃,这小短手只能穿过她双臂下抱住她。   莫珠蹭在他身边,像只憨憨的大狗狗,“还要拍拍……”   “……”温念箫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嗯……”莫珠一脸满足地埋入了他怀里。      紧接着,她的脑袋就被温念箫吃力地挖了出来,温念箫靠近她,近得鼻尖都快碰到了,“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莫珠眨着无辜单纯的眼睛,片刻后,惊跳着往后退了去,“啊,你是皇帝陛下!”   “废话,我不是,难道你是吗?”温念箫这次可不留情了,伸手使劲揉了揉她的脸,就算是自己的脸也不管了,但对于少年健壮的身体来说,这揉的力道跟挠痒痒差不多。   莫珠这回算是彻底清醒了,乖乖地让他揉自己的脸蛋。      温念箫过瘾了才松手,下巴一扬,“去看看那些东西,你看着处置。”   殿内空地上摆满了新搬进来的东西      莫珠跳下暖榻,小跑着过去,弯腰看了看,都是些很有异域风情的小玩意儿,她从来没见过,感觉挺新奇的,正看着,温念箫也走过来了。   他弯腰拂了拂那几株花株,温端儿曾经介绍过,这是开在午夜时分的昙花,本城从来没有人家养过这种花。      莫珠熟练地把其它小玩意儿摆在了原先就有的架子上,之前已经摆放了许多新巧的东西,所以倒不是什么难事。   温念箫还守着那几株花摆弄,莫珠蹲在他身边,问道:“陛下打算把它们放哪里?”   花株已经用精致的瓷盆种上了,温念箫眼睛看向窗户底下的宽木板,说道:“就搁在窗户底下吧。      于是琉光殿内就多了几株郁郁葱葱含着花骨朵儿的月下美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受一下莫珠的狗爬字: ☆、涟公子受了家法   阳光渐渐西斜,一天快要过去了。这是他们互换身份的第二天,可以说适应得很好。      温念箫放下手里的奏章,伸了个懒腰,看了一下午,终于想起要去外面走走了。   莫珠把奏折收拾得整整齐齐,因为待会政事堂的丞相大人会来领走查阅,以便明日朝堂对答商议。      温念箫独自走出了屋子,想起分给自己的寝屋,于是在殿外过廊上找到了正在逗树枝喜鹊的阿甜和秋泠。   两个宫女敛手,跟在了温念箫身后,一路到了那小寝屋前面。负责洒扫的宫女已经将屋子收拾妥当,正打开门窗通风,青碧色的纱帘在风里吹曳着,宛如绿野碧树。   温念箫看到司衣坊送来的门帘窗纱按照自己要求做了,心中很满意,顺便赏赐了分拨给自己的宫女们一些钱物,让她们先歇息去。      偏殿的屋子比正殿要低矮,又寂静,旁边种着几株桃李与柿子树以及桂花树。温念箫走到窗外,踮起脚尖,试图去摘几颗毛茸茸的青桃,可惜这小身板,就差一点点了,指尖都摸到那细细的绒毛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个高大的身影立在自己身后,然后一只手直接越过她那头垂鬟分肖髻,把那枚青桃摘下来了,温念箫回头,只见护卫展影高高大大地立在那里,把手里的青桃和刚刚做好的弓箭递给了温念箫,这弓箭做得小巧玲珑,适合女孩子使用。   温念箫感叹他效率如此高,连忙接了过来,青桃还握在展影的手指间,他就说道:“桃子赏给你了,你拿着吧。”      展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青桃放好,说道:“以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脸耿直正气。   温念箫想像好哥们一样地拍拍他的胸膛,但是手短没办法,只拍到了他的腹部,展影站得跟铁塔一样的稳,不动声色,听她说道:“那以后还要麻烦你教我一些拳脚功夫了。”   “可以。”展影硬邦邦地说道,又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就走了。      温念箫很欣慰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看着看着,终于意识到一点不对劲了,这展影跟自己熟很正常,可现在他是莫珠啊,这样有求必应的,显然之前两个人就认识了吧……      ……   淡紫色小花开满了青藤之上,青藤紧紧缠绕在秋千绳上,端公主正坐在秋千上,一手扶着青藤,眼睛巴巴地看着公主府门口,等着有人通报涟公子来了。      今日的夕阳红得像春季开满园子的蔷薇花,热烈如火,洒了一地,然后渐渐势弱,变成了淡金色,映照在少女雏鸦色发髻上,有着摄人心魄的光芒与暖意。   温端儿垂下眼眸,久等不到心上人,只能轻轻摆动秋千,百无聊赖地望天空。      一直等到天色黯淡下来,华灯初上,侍女手执灯笼一路寻到她,唤她回去用膳,涟公子也没有如约到来。      温端儿那双小鹿般灵动的眼眸此时湿漉漉的,最后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府门,确定谢涟是不会来了,叹息一声,从秋千轻轻跳下来,衣襟围兜着的花瓣扑簌簌地散了一地,她眉眼忧愁地说道:“我们回去吧。”   侍女低低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要抬脚离去,身后却匆匆走来了一个门人,唤住她们,“端公主,谢府的涟公子来看您了。”   温端儿提着裙摆,拨开那些侍女,小跑着走过去,惊喜地问道:“他在哪里?”   “涟公子在门口候着公主,他说时间太晚了,不能进府拜访了,只能在门口见见公主。”门人的话还没有说完,端儿已经朝府门飞过去了。      谢涟身后是一辆低调简陋的马车,他只带了一个马车夫,独自立在公主府偏门旁边,月白长衫,青巾挽发,俊秀儒雅的脸上没有什么神情,像一块安静的温玉,静静地处在人世间。   一阵清风吹来,温端儿很快就看到了他,提着裙摆来到他面前,风吹得他腰间悬挂的青藤缠纹玉佩流苏晃动起来,温端儿眉眼含笑地看着他,“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谢涟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但含着笑意,轻轻说道:“怎么会不来。只是时间太晚了,我们只能站在这里说一会儿话,等天完全黑了,我得回家去。”   温端儿见他穿得单薄,转身要吩咐侍女准备一件披风来,谢涟抬起手,拦住了她,“不用了,我很快就回去的。就是来看看你。”   知道挽留不住他,只能作罢,温端儿伸手,熟练地抱住他的手臂,没有注意到谢涟轻轻皱起的眉毛,高兴地说道:“那你明天还来吗?我是不是有些贪心了?你还有自己许多事情要做吧?”   谢涟抬起另外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明天我们大概只能在宫里见一次面了,下学后,我要到父亲身边帮他整理书册。端儿今天下午在府里做了什么?”   “就看了一会儿书啊,然后坐在秋千上一直等着你。”   谢涟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下次不要这样等人了,我要过来,会提前让人通报给公主府的。”   “没关系,我喜欢这样做!”温端儿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两个人立在门口,低低絮语了几句,最后温端儿送他上了马车。谢涟让她进门去,温端儿却不听,执意要看着他离去,无奈,只能先上了马车。   他撩起车窗,手指如白玉般搁在车窗沿,青巾从发束后面滑落在脖颈边上,让温端儿先回去。   知道终究要离别,温端儿只能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地入了公主府,谢涟一直看着那沉重的榆木大门缓缓阖上,方才命车夫扬鞭归去。   那马车夫听到里头传来一声极轻的冷嘶声,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说道:“公子未免太执着了,何必要亲自过来一趟,端公主也不会怪你的。”   谢涟撩起衣袖,刚才被温端儿抱住的手臂上露着丝丝红痕,现在越发红肿了,渗着血丝,他重新涂了膏药,又复拉下袖子,忍着刺痛,说道:“无妨。”      一场家法伺候,双臂与双腿间都是被鞭笞的伤痕,谢涟以为只是小伤而已,遂并不在意,只要能消父亲的火气,再挨上几次打倒也是值得的。他以为自己能熬过去的,却不料黄昏间出门,受了风寒,当夜伤口越发红肿起来,竟发起了烧,躺在床榻上,原本清俊白皙的脸庞涨得通红,嘴里说着胡言乱语,把谢府上下折腾得一团乱糟糟。      谢涟的母亲许清婉坐在儿子床榻边上,抹了一会儿泪,谢蝾也是神情惨淡地坐在桌子旁边,又是担忧又是余怒未消,但也不敢再对自己孩子下家法了。   许清婉之前被瞒着,这会儿病了,才知道下午的时候谢蝾用了家法,打了儿子一顿,于是埋怨了谢蝾几句,从小到大,谢涟乖巧懂事,何曾受过责罚。   “不就是不去参加科考了吗,涟儿聪慧明理,他不参加,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与道理,你这做父亲的为何不懂孩子的心,要这样逼着他?”许清婉看着床榻上的儿子病成这样,又去责怪了谢蝾几句。   谢蝾也是在气头上,“满京城的有些体面的人家都看着呢,我们谢家虽不是什么鸿儒大家,但也算得上是书本网,如今只有涟儿一个公子,他不去科考,难道要靠恩荫去走上仕途?到时不知多少人要说他靠吃软饭,白白埋没这满腹才华!”   许清婉知道他暗中指公主府的事情,气道:“这桩姻缘当初可就说好了,如今孩子大了,你再来反对,当初为何不直接阻拦了,别让这两个孩子天天在一起的,如今感情深了,你又要急急地拆了,这算什么事?!”   谢蝾见她打开天窗挑明了,也就不藏着掩着了,说道:“当初我出声阻拦,有何用?!恐怕也拦不住。”   “那你这会儿,恐怕更拦不住了!”许清婉比他更生气,谢蝾听到这里,只好不说了。      偏生床上烧得糊涂的谢涟嘴里又屡屡念叨着端儿的名字,被谢蝾听到了,一次两次便罢了,四次五次的,他也终于火了,抬手指着床榻,对许清婉说道:“你听听,小小年纪,天天只知道女儿家的名字,都是被你们惯的他,如今越发不像话了,连前途也不要了,一心只想那红袖添香的事,涟儿这样下去,迟早要被你们女人毁得一塌糊涂!”   许清婉一边哄拍着陷入梦魇的谢涟,一边低声说道:“恐怕就是被你吓的,涟儿以为自己不能娶端儿了,才这样烦忧着,你看看,也不知做了什么噩梦,满头都是冷汗,定是梦见你要拆了这门姻缘,他人小力弱,奈何不了父亲的威严,可怜的孩子……”      谢蝾倒是要被自己妻子这番话气笑了。再看自己孩子这副可怜的模样,心肠终于软了下来,不再说些什么。      谢府里忙乱了一夜,乱糟糟的。宫廷里却是一派安静祥和。      今晚月亮极大极亮,月光洒在殿内的窗沿上,莫珠和温念箫两个人都没有睡觉,守着那几株月下美人等待传说中的昙花一现。   莫珠点了一盏宫灯,放在窗边矮几上,刚坐稳,温念箫就推了纸张与笔墨过来,说道:“把今天学的那几个字默了一遍,不准偷看。”   莫珠抓了抓头发,心惊胆战地开始默写。      温念箫坐在对面,看着她,想起白天的展影,于是貌似无意地问道:“你觉得朕身边的贴身护卫怎么样?”   莫珠一边吭哧吭哧地写着字,一边随口问道:“护卫哥哥有那么多,陛下说的是哪一个啊?”   “……”温念箫后知后觉地发现,莫珠好像长得挺招人喜爱来着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打滚求个收藏吧……虽然点击也少得可怜,摸一把辛酸泪?(????) ☆、女主体质桃花开   莫珠被分了心思,白天刚学的“解”字死活都想不起来了,急得抓发。   温念箫却没察觉,起身到妆台上拿了一枚小铜镜,然后坐在烛灯旁边,借着烛光与满室的月光,欣赏起了这张脸。      眼眸水汪汪的,很有灵气,映着闪烁的烛光,眼瞳幽黑,犹如未谙世事的孩童。月光照在铜镜里,映照着少女俏皮可爱的脸庞,温念箫眨了眨眼睛,又凑近了细看,因为身量未足,形容尚小,脸蛋还是挺稚嫩的,但已经有豆蔻年华的气息,一种即将长成的美已经呼之欲出,若隐若现而已。      莫珠实在写不出来了,空了几个字,打算放弃,抬头却不见了陛下,于是转动脑袋去找他,看到他坐在烛灯旁,手里抱着一枚铜镜,呆呆的样子,连忙将“陛下”二字吞了,趁他不注意,将原本翻盖着的字帖悄悄掀开了一点,打算作弊。      沉浸在自己美貌中的某人完全没有察觉。      莫珠飞快地写好了原先不会写的那几个字,这才高兴地说道:“陛下,我默好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温念箫放下手里的铜镜,心思还有些恍惚,下意识地朝矮几那边走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等哪天换回来了,他大概不会舍弃莫珠这颗耐看的明珠了!      温念箫帮她检查了一遍,发现竟然都写对了,不禁怀疑,“真的都是自己默出来的?”   “对呀!”莫珠认真地眨眨眼睛,诚恳地看着他,然后岔开话题,“陛下刚才为何突然问起那些护卫哥哥?”   温念箫放下字帖,好整以暇地问道:“他们让你叫哥哥的?”   莫珠连忙摆手,“不是啊,他们年纪比我大,当然叫哥哥了!我们最喜欢看他们练武了,平常要搬什么重东西,他们都会搭把手帮我们,我们无以为报,就只能做些小钱袋什么的送给他们,一来二去,就熟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温念箫点点头,问道:“你们这样,就没有被抓到?”   “我们当然是偷偷送的,而且也没有什么啊,都在同一个大殿做事,互相帮助嘛。掌事嬷嬷有一次拿不动大殿用的烛台,还是护卫哥哥们来帮忙的。”莫珠说完,连忙倒吸一口凉气,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怎么不说了?”   莫珠抓住温念箫的衣袖,神情紧张地问道:“陛下不会要惩罚他们吧?我们之间真的没有什么的,展影说他家里有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妹妹,跟我很像,但他一年到头都见不上几次面,所以他很照顾我,大概就是这样了。”   原来如此,难怪一直有求必应的。温念箫点点头,“明白了,放心,我只是好奇问问而已。”   莫珠遂放了心,又看向那几株月下美人,含苞欲放,在月光下越发皎洁雪白,“陛下,它们什么时候会开花啊?”   “再等等吧。”      满殿静悄悄的,莫珠没有等到花开的时候,架不住眼皮沉重,趴在桌上睡着了。温念箫倒是专心致志地守着那几株花,耐心地等候。   月光如水如练,霜一般洒在红木窗沿上,温念箫看到了花瓣徐徐展开,连忙伸手,去拍莫珠的后背,“开了,很漂亮,起来看看!”   莫珠换了个方向,将头枕在胳膊肘上,眼睛迷蒙地睁开,就看到一朵白如雪色的硕大花朵优雅地缓缓绽放出来,天地月色里增添了一抹雪色。   温念箫又让她坐起来细看,但莫珠实在没有力气抬起身子了,眼皮沉重得随时都能耷拉下来,她勉力又看了一会儿,就像跌落坠入了月色编织的梦境里,鼻尖萦绕着清幽的香气,“很……美……”一边低喃着,一边又睡去了。   见唤不醒她了,温念箫只好自己默默欣赏了一会儿,最后也架不住困意,将矮几挪到另外一边,空出坐榻,直接睡在了窗边花株旁。      大概是因为坐榻狭小,第二天清晨,支开着的窗口落了几只花喜鹊,叽叽喳喳地叫着,莫珠先醒了,下意识地就是去摸摸裤子旁边有没有湿……   然后就发现自己一条手臂正被温念箫那小脑袋压着,被她当成了枕头用,而空出来的一只手,原本是抱着温念箫纤细的腰肢的。两个人几乎相拥着挤在狭窄的坐榻上,莫珠悄悄看了看身侧,竟然没有掉下去,真是万幸。   温念箫整个人几乎都蜷缩在莫珠怀里了,睡得正香沉。      那喜鹊跳在窗沿,歪着脑袋,花一样的长尾巴漂亮地翘着,正看着花株下的两个人。      因为喜鹊叫得太欢快了,温念箫终于也醒了。两个人昨天都是和衣而卧,所以衣衫皱乱,一番手忙脚乱,到隔间换了衣裳。   在宫人端着热水进来前,温念箫拉着莫珠的手先回到了寝殿里。      莫珠动作很快,已经很熟练过程了,温念箫试图自己穿女孩子的衣裳,但总归太复杂,还是让莫珠帮忙穿了。莫珠把他按在镜子前,笑眯眯地问道:“今天陛下要梳什么花色的发髻?”   温念箫想到昨天一天的经历,说道:“简单最好,务必要最简单的那种!”   莫珠嘴里应着是,手灵活快速地穿梭在少女满头青丝里,不久就梳成了垂挂髻,头顶用碧绿的钗环装点,脸颊两侧垂着两缕碎发,显得少女越发俏皮可爱。趁着温念箫不注意,指尖抹了一点胭脂,在他唇间一点,显得越发嫣红俏丽。      洗漱过后,莫珠坐上步撵去上朝了。温念箫带着自己两个小宫女,去了马场,阿甜端着那把小巧精致的弓箭,秋泠则手里拎着一袋装得满满的羽箭。      到了那里,发现已经有不少的人在马场了,原来史瑜和温端儿都来了。他们带来的侍女仆人哗啦啦地站满了一排,那教习的武师们也站在了马场中央,让养马的宦官们把马匹牵出来。      史瑜一袭白狐色箭袖,乌黑长发高高束起,看到了那日湖边遇到的小宫女立在围栏旁边,于是大步走过去,见她也穿了窄袖及踝衣裙,腰间用鲜红巾带绑着,于是问道:“皇帝舅舅准许你到马场骑马?”   他已经知道了这是琉光殿刚刚提升上来的莫御侍,心中只觉得可惜,这么水灵娇俏的少女就这样被皇帝舅舅狠心下手了,于是心里忍不住对她好,甚至想她态度这么冷淡也是有原因的,想来皇帝舅舅管得她很严,不准她与其他男子说话,于是目光越发怜惜地看着温念箫,说道:“你若紧张,我可以帮你牵着马缰绳。”   温念箫不想理他的,但见他态度热拢,还用那种满怀怜惜的目光看着自己,心想莫珠长得果然是太招人喜爱了,他之前竟然没有察觉,无端端的招蜂引蝶,也真是够麻烦的……   正想着,温端儿也跑了过来,她今天穿了窄袖绯绿短衣,脚上蹬着长鹿靴,靴侧悬下的灰黑流苏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她问道:“莫御侍,你怎么一个人就来了?陛下呢?”   史瑜帮莫御侍回答了,“表舅舅在上朝吧。”   温端儿朝入口的方向看了看,问史瑜,“那你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涟儿?”   史瑜摇摇头,“涟哥哥好像没有入宫,在门口没有看到他们谢家的马车,谢国师是做轿子来的,应该没有跟他一起来。”      温端儿问完了话,这才看向一边的莫御侍,问她:“莫御侍以前骑过马没有?”   温念箫摇摇头,一个小宫女若说以前骑过马,不太合理吧。   “是陛下让你来的?”温端儿又问了一句,见她点头,便说道,“你跟我过来吧,最近御马监刚好养了只小马驹,温顺可爱,适合给你用。”   温念箫就很欢喜地跟着端公主一同去了,史瑜站在原地,愣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也跟了过去。      阿甜和秋泠两个人抱着箭袋,继续站在围栏外面。阿甜站了一会儿,就觉得累了,要跑到阴凉的地方等,秋泠目不斜视,双手抱着那满满的箭袋,没有什么语气地说道:“把弓箭给我,你先去歇着。”   阿甜笑颜逐开,连忙把手里的弓箭递给了秋泠,跑到了树影下乘凉。   秋泠独自抱着那沉沉的羽箭,站得稳稳的,似乎一点都不觉得累。      温端儿手把手地教温念箫骑马,温念箫装得有些辛苦,刻意显得笨手笨脚的,旁边的史瑜要搭把手,温端儿斜眼看了他一眼,“小瑜,你练你自己的,黏在女儿家这边做什么?快去,今天要把那二十支羽箭都射到靶子上,知道了吗?”   史瑜只好依依不舍地走了。   温念箫坐在马背上,悄悄地给端公主翘了个大拇指。      正练着,公主府的一个仆从脚步匆匆地过来,先行了礼,然后说道:“公主,刚刚从谢府得到消息,涟公子感染了风寒,今日不能出门了。”   马蹄停住,温端儿翻身下马,长鹿靴蹬得灰尘四起,一边朝出口走去,一边说道:“我去看看他!”   都不能出门了,可见不是简单的风寒而已吧。温端儿利落地摘下马蹄袖,公主府的侍女们见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连忙围拥了上来,帮她披上披风,呈上丝帕擦汗。   温念箫也翻身下了马,谢涟昨天还好端端的,今天怎么就病得出不来门了?但以他现在的身份,也不能出宫看望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温端儿带着公主府的仆人呼啦啦地出宫了。      端公主走后不久,史瑜没有了拘束,早就觉得练箭无聊苦烦,于是扔了手里的弓箭,朝还在摸索骑马的莫御侍走过去,少年笑得可人,“莫御侍,我来教你!”   温念箫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还真是逮着机会就来献殷勤啊!不知道他都已经是御侍了吗?!丫的是要撬自己墙脚吗?!       ☆、原是练武好苗子   温念箫翻身下马,问史瑜,“瑜公子怎么不跟着端公主一同去谢府看看?”   史瑜说道:“晚点再去也来得及,免得打扰了人家。”   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温念箫看了他一眼,史瑜年纪小小的,懂的倒是挺多,转而一想,史瑜从小长于妇人之手,心思就是比一般男孩子要来得细腻。他见史瑜手里空空如也,便说道:“我方才听端公主吩咐过你的话,让你要练至少二十次的射箭。”   “……”史瑜挥挥手,嘴里说着,“不过是随口吩咐的而已,我带你遛马玩怎么样?”   温念箫当然是一口拒绝,被那些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正想着怎么脱身,秋泠双手抱着满满的羽箭,肩上挎着那把弓箭走了过来,目不斜视,只看着温念箫,说道:“莫御侍,这是你要的弓箭,要去练箭吗?”      简直就是救星般的存在,温念箫一把接过那小巧的弓箭,朝靶场走去了。史瑜现在一看到弓箭就想吐,见人家不领自己的情,也就不黏过去了,免得让她难做人。      温念箫见他没有跟过来,长舒一口气,都没发现自己这个表外甥原来这么难缠,看来要给他说一门亲事了,但想想年纪,史瑜也还是太小了,还得等上两三年。      一边想着,一边举起弓箭,瞄准了中央的红靶,拉满弓弦,羽箭呼啸而出,直中靶子红心,堪堪碰到之际,又无力着陆,最后滑落在地。   原来是这身体的手臂弱小无力,温念箫虽射箭技术高妙,终究不敌这弱小的臂力,眼睁睁看着那羽箭栽落在地,顿时无比懊丧,真切体会到了人小力弱的尴尬处境。      一旁的秋泠却看出了一些门道,再看向这位莫御侍的目光都变得不一样,却也没有说什么,只默默地递上手中的羽箭。   温念箫接过来,不信这个邪,又拉满弓弦,射了一箭,这次连靶子都没有沾到边,直接在半途栽落了。   秋泠又默默地递上一支。   再来!   依旧如此。   这次秋泠不递羽箭了,小心翼翼地问道:“莫御侍还射吗?”   “再递!”温念箫咬牙,额头已是香汗淋漓。      如此试了十来支羽箭,双臂吃重酸透,再也举不起弓箭,温念箫才肯罢休,知道自己还是心急了,嘴唇都气得苍白干裂了。   秋泠递给他一方帕子,“莫御侍,不要急,这是男儿才玩的,我们女子来这里不过是凑个热闹,学这个也无用。”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执着要把羽箭射到靶子上去。   那教习的几个宫廷武师,却都在马棚一边看着,看完了全过程,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是同一个意思:这是个好苗子。虽是女子,但身形风流轻巧,耐心又足,技巧更是占了优势,可见是个对武学有天赋的人。   他们低声商量着,后来有个武师说这位将来可能是皇帝陛下的妃嫔,以后不指着这个吃饭,于是叹了一声可惜。偏有个痴的,不肯白白浪费了这株好苗子,于是极力撺掇其他几位武师,“管她将来是什么身份,皇帝陛下既然肯让她进来练习,想来也不会阻拦的,我们只管教她,将来一来能防身,二来能随身护驾,她听了,岂有不乐意的理,只希望她是个能吃苦的,练个几年,想必大有所成。”   “瞧她身法,身形,是个天生练武的好苗子,只是力气太小了点。但若学了巧劲,年纪再大点,身形长开了,也不用担心这一点。”一个专门教习宫廷剑术的武师点头说道,他是武进士出身,在宫廷武师里颇有身份。   “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先派个人探探她的口风,若她愿意,便让她每天都来这里练习。”   “皇帝陛下也是个爱武的,应当不会阻拦。就怕她吃不了这个苦,回头跟陛下怨我们……”   “说起来,也真是奇怪,我们怎么就这么热心要教这个御侍宫女?”聊到最后,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简直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道,大概是刚才看她一口气射了十五支箭,虽一支也没射中,但也没气馁的缘故吧,好久没见到这种人才了。”一个武师感叹道。   “那我们还收她当徒弟?!”   “收,当然要收,没看到她拿弓射箭的那姿势和技法吗,活脱脱的就像跟我们的蒋武师学过好几年一样!”   那封号为神箭手的蒋武师脸上也露出迷一样的微笑,“像,实在是太像了!我敢保证,我可从来没教过这个宫女!”   “那大概是陛下教的。”      几个武师八卦起来,也是没完没了的。      之后这几位武师就行动了起来,不像文人做事,这些武人办事就讲究个单枪直入的,直接让护卫大队长展影把这件事跟陛下提议提议。   展影本就一心护着莫珠,一听这几位武师一个劲地夸奖莫珠,夸得他都差点不认识这个莫珠了,他自然是一口答应,于是寻了个机会,在皇帝下朝回琉光殿的路上,走近了他。      莫珠专心走路,一心想要赶去见温念箫。展影走过去,唤了一声:“陛下!”   莫珠连忙站定,后面跟着的宫人也屏息站立,垂手等候。礼公公走过来,问道:“展护卫有何事要禀告?”   展影行了礼,这才开口:“陛下,方才马场的武师大人们派了宫人来,说了一些关于莫御侍的事情。”   莫珠看着这位护卫大哥哥,原本还笑眯眯的,甚至想扶他不让他行礼,一听是关于温念箫的,一颗心马上提到嗓子眼里,紧张地问道:“他怎么了?”   旁边的宫人都察觉到皇帝的紧张了,礼公公在心里默默记上一笔,这莫御侍确实是让皇帝上心了。      展影连忙解释道:“是武师大人们见莫御侍根骨清奇,有武学天赋,因此特意向陛下请示,可否收莫御侍为徒!”   原来是好事啊,莫珠遂放心,心想不愧是皇帝陛下啊,短短半天,就折服了这群武师大人,她大手一挥,霸气地说道:“准了!”   展影没想到皇帝陛下这么爽快就答应了,也有些受宠若惊,连忙称谢,然后又退回自己的位置,皇帝忽然唤住了他,“展护卫,你跟朕一起走,朕想跟你说说话。”   展影再次受宠若惊,垂手跟在了皇帝身边,旁边的礼公公又在心里默默记上一笔,皇帝对展护卫很信任。      在前往马场的路上,莫珠极力保持镇定,但还是没忍住,跟展影一路叨叨不停,问的都是展影这几天吃了什么,练武怎么样了,晚上睡觉冷不冷之类家常问话。   展影感觉自己就像跟着一个女性长辈走在一起一样,却不敢不答,就一一如实答了。暗想皇帝这问话的风格怎么似曾相识呢……   莫珠见他把自己照顾得挺好的,心想也算替他那个在家中的妹妹放了一份心。她忽然心里一动,自己不是皇帝了吗,应该可以有权让展影的妹妹进宫一趟吧!   于是就略带兴奋地说道:“展护卫,改日有空,可接你妹妹入宫一趟,见见你。”   展影一愣,不知皇帝是何意,硬着头皮纠正道:“陛下,臣家中只有姐姐,并没有妹妹,嗯,她如今已经是二十芳华。”特意加了一句,就是怕皇帝突然对自己姐姐感兴趣!   莫珠“咦”了一声,“是姐姐,不是妹妹?”原来一直搞错了吗……   “那这位姐姐可是嫁人了?”莫珠又问了一句。   展影却是警铃大作,皇帝无端端的,问什么婚嫁与否,难道真是打上自己姐姐的主意了,应该不可能,天下美人多得是,怎么会对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女子惦记上,应该是自己多心了,但为了以防万一,展影硬着头皮说道:“臣的姐姐已有婚约。”   “原来如此,嫁娶之日,要跟我说一声,我要赏赐你姐姐。”莫珠点点头,叮嘱他。   展影压下满腹疑惑,先谢恩了。   莫珠又问了他许多在宫里生活的事情,一再叮嘱若是有需要的地方都可以开口。   展影听得压力巨大,不知道皇帝到底怎么了,怎么忽然对自己这么关心……      随驾的礼公公也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到了马场,莫珠正在寻找温念箫,一个小宫女跑过来,行礼说道:“陛下,莫御侍在那边呢,我带您过去。”   原来是阿甜,笑容甜美地看着皇帝。   莫珠一看到是她,当初两个人是一同进琉光殿做事的,但后来不知何故,反而生疏了起来。应该是妙蕊安排了她伺候温念箫,只是不知道她心里作何感想,昔日的小伙伴一夜之间变成了自己的主子。   莫珠陷入自己的思绪里,眼睛凝视着她,旁边的宫人都保持沉默,无人提醒。   阿甜脸上的笑容越发甜美了,也斗胆与皇帝对视了起来。      另外一边,秋泠提醒温念箫,“莫御侍,陛下来了,你看阿甜那小蹄子,跑得比谁都快。”   温念箫回头一看,果然一堆的人立在围栏入口的地方。      阿甜那小姑娘正抬着头,望着高高大大的少年皇帝。      莫珠见她眼光热切又含羞的样子,脑子一抽,伸手就拍拍了阿甜的头顶,说道:“带我去找莫御侍。”   阿甜的心冷了一丝,但还是殷切地笑着,“陛下随奴婢来。”      在皇帝把手放在阿甜头发上的时候,秋泠忽然冷笑了一声,对身旁的温念箫说道:“莫御侍,这小蹄子太猖狂了,您还在这里呢,待会我去敲打敲打她,不然她都要忘了自己身份了!”      温念箫:“……”       作者有话要说:  嗯,女主的金手指就是武功了~~ ☆、到谢府看望涟公子   谢府,满院子的树荫,四周静悄悄的,温端儿让侍女们止步廊下,自己轻手轻脚地走在廊上,走到谢涟的屋子门前,正要敲门,却听到了里面许清婉的声音。      “涟儿为什么不参加科考了?你父亲对你动了家法,是他不对,但你也有错在先,何必如此固执,去科考也不意味着将来就……”   一阵低低的咳嗽声打断了许清婉的劝说,谢涟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许的沙哑,“母亲不是知晓的吗?”   许清婉搁下手里的药碗,看着自己风华正茂的儿子,神情黯淡下来,当年不过是见这两个孩子亲厚,于是放任不管,有意让他们呆在一块儿学习玩耍,哪里想到以后的取舍问题。   若是真的要尚公主,按本朝规矩,驸马不能参政,不过白担个虚名,驸马都尉官职之下无实权。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   许清婉知道自己儿子的想法,既然一开始就注定无法大展宏图,参与政事,去参加科考也是多此一举,还只会让王室的人疑心罢了。不如干净利落,直接断了这绝无可能的念头。   “涟儿与陛下也是一同长大的,他也了解你的为人,或许日后尚有通融之处……”   谢涟坐在床榻上,膝盖上搁着一卷书册,说道:“母亲何出此话,陛下确实与我们家感情亲厚,但他毕竟是皇帝,上头有太.祖遗训,底下有一众大臣盯着,我们若以私情请求他破坏律法,这岂不是令他为难,将来父亲大人的声誉恐怕也要因为我蒙尘。母亲不必相劝了,此事我已经思量许久,官场上尔虞我诈之类的事情我也不太感兴趣,不如度这清闲富贵日子,逍遥自在的……”说着,又咳嗽起来,身子抖得厉害。   许清婉知道他说了违心的话,满腹才华,连丞相大人都青睐有加,十几年的读书努力,一朝付之东流,这舍弃的一切,对于旁人来说或许是无关痛痒,对谢涟自己来说,却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如同剜肉之痛。   许清婉忍不住抹泪,“涟儿,是母亲当初没有想得妥当,害得你……”她伸出手,摸着自己孩子的脸庞,想起谢蝾和卫斐云对他的厚重期望,“此事真的毫无通融之处了吗?”   “母亲不必自责,我与端儿彼此情投意合,这是一段好姻缘,何必哭泣,要知世上良人难觅,我已经知足。”谢涟用手指替自己母亲抹泪,“端儿若来了,母亲千万不要提起家法一事,不然她恐怕会多想……只说我感染风寒而已……”   许清婉唯有点点头,“涟儿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母亲自然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你父亲那边,母亲会帮你说服,你安心养病,不必担忧。”      温端儿立在门前,听了一些,原本准备敲门的手垂落,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屋子里的人,只能先步下长廊,侍女看着她失魂落魄地走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上前,关切地看着她。   温端儿走到谢府门口,镇定了一下,忽然想起就这样回去也不好,于是深呼一口气,压下汹涌的情绪,转身,又入了谢府的院子,重新走向那间屋子,照旧吩咐侍女们候在廊下。      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   随着时光的推移,温念箫和莫珠已经渐渐习惯了互换灵魂的奇事。温念箫果真被那几位武师收为关门弟子,天天去练武,又是射箭又是剑术的,一开始练得肌肉酸疼,回到琉光殿,让莫珠使劲揉揉按摩。   而莫珠认字看书的速度也渐渐加快,半年之后,已经能够看懂奏折上将近一半的文字了,她虽显得笨拙,但脑子实际也不笨,又被温念箫天天监督着,不比真正牙牙学语的稚童,也会有自己的想法,所以学起来事半功倍。   幸而这些日子里朝中并无什么燃眉急事,只有边疆开战一事悬而不决,但也不是烽火急事,史轩与其它一干将领守着,不过偶有摩擦矛盾,小小地冲突一回,又很快息事宁人。   因此朝中的主战派与保守派暗中较量,也鲜少正面冲突。烦的不过是一些人事调动,地方官述职以及刑事判决之类琐事,莫珠从不在大臣前面做决策,都是回来与温念箫商议,按照他说的传达给大臣们,一段时间下来倒也相安无事,谁也不知道这些决策来自一个小小的莫御侍。      温念箫刚刚学剑归来,天气越发冷了,今早的时候,院子里都铺着一层冷霜,转眼便是入冬时节,他立在院子的白玉兰树下,望着那光秃秃的枝头,直伸向银灰色的天空。他仰头,望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最近宫廷好像安静了不少,温端儿不知道为什么,也不常常往宫廷里跑了,好像一夜之间成长了起来,再见到面的时候,她沉默寡言,眉间染着少女的愁绪,完全褪去了孩童时的稚气与活泼。   莫珠问了她许多,但温端儿都左顾言它,并不挑明。   今早的时候,司衣坊送来了新的衣物,温念箫也才惊觉自己所占据的身体正在长高,之前的衣裳都已经穿不下了,而莫珠也在成长,少年的四肢越发修长了,胸膛宽阔起来,最明显的就是,她说话的声音现在就像公鸭嗓子一样,沙哑难听至极。   温念箫知道这是少年变声期,而少女的嗓音却是越来越甜润清澈,两相比较,简直相差太多。      莫珠坐在殿内的窗前,看到温念箫已经回来,正站在玉兰树下,便连忙出来,走到她身边,声音粗嘎沙哑,“陛下怎么不进来?”   温念箫一听到她那声音,就很想笑,但又觉得太不给她面子 ,问她,“你这嗓子什么时候能变好?”   “不知道啊,掌事嬷嬷说男孩子都这样的,要过段时间才能好起来。”莫珠说着,声音都嘶哑起来了,温念箫让她不要再开口说话了。   御医开了药方,日常都用药汤与膳食养着,但也无济于事,看来这是躲不过的变声期了。      政事堂大厅里,卫斐云看着上面的名单,这是此次科考主持的官员呈上来的,自然是没有谢涟的名字,看来谢蝾没有成功说服自己的儿子。他叹了一口气,阖上单子。   忽然瞥到一个“雀”字,又打开,下意识多看了一眼,原来是有个考生的名字里含了这个字,这倒是有些少见。卫斐云怔怔地看着这个突然浮现在眼前的字,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仆从立在门口,轻声说道:“卫丞相,谢府的涟公子在门口求见。”   “让他进来,等等,还是我出去见他吧。”卫斐云起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谢涟一袭布衣青衫,立在红木柱子旁边,来来往往的人都是身穿官服头戴缨冠的朝廷官员,唯独他这般装扮,倒有些格格不入了。   卫斐云走近他,谢涟回身,作揖拜礼,说道:“卫丞相,我这次来,是向您道歉的,学生无能,令先生失望了!”   “何必如此,除了仕途,还有其它法子施展才华,我不像你父亲那么顽固不化,你不必歉疚。”卫斐云拍了拍他的肩头,将心中的惋惜掩饰下去。   谢涟说道:“以后我大概不会再入书斋,明年一过,已到弱冠,也不能再当陪读了。所以这次来,还有一事,这些年放在书斋和这里的书册需要都搬回家中,希望没有叨扰到丞相。”   转眼间,已经十二年过去,卫斐云又狠狠地发愣了一回,谢涟不解地看着他,半晌,卫斐云才说道:“是了,你还有几册书落在我这里,我手头刚好又得了几本残本,一并都交给你吧,你过来,我带你去寻书。”   于是就入了政事堂,到偏角的屋子里,里面放了一些日常不用的书册和文具,卫斐云亲手帮他打理了一包书册,用牛绳绑着,谢涟在一旁搭把手。   两个人都不说话,都知道今天这样做意味着什么,这大概是谢涟这辈子最后一次踏入国家权力中心,他连官服都不曾穿过,以后大概也不能穿上身了。   卫斐云最后把书册包裹好了,一并交给谢涟,有些重,谢涟双手捧着,眼睛已经湿润,低头说道:“卫丞相,我先走了。”   “去吧,路上小心,太重了,就交给仆人捧着,别硬撑。”卫斐云又亲自送他到门口,目送他离去了。      琉光殿里,案头已经放了折子,温念箫读完,坐在位置上也有些感伤,该来的总归还是会来。   莫珠看到他感伤的神情,哑着嗓子问道:“陛下怎么了?”   温念箫朝向她,说道:“过了这个年,有两件大事,一件是关于涟公子,一件是关于你的。你想先听哪个?”   看着他郑重其事的样子,莫珠的小心脏砰砰跳个不停,“先听涟公子的吧!”   “涟公子弱冠之年,冠礼之后不能再当侍读,可以封官加爵了,但他选择了不参政,所以,谢府要准备尚公主了!”温念箫拿起那张折子,“此事已经决定,明年开春礼部便要动作准备起来。”   “这么快……”莫珠微微张大嘴巴,总感觉还是很遥远的事情啊,温念箫用折子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也不快了,这件事其实已经暗中商议了很多年,就等时机成熟而已。”   “那关于我的那件事呢?”   温念箫又拿起另外一份折子,摇头叹息,“原本朕可以坐拥佳丽三千,如今可只能守着你这颗呆珠了。明年是后宫选拔秀女的时候!”   “……要纳妃了?!”莫珠一惊,“怎么办?我可以不可以只纳你一个人?!”      温念箫去拧她的脸,“瞧你这话说的,你还想纳别人不成?”   莫珠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温念箫才满意地松开手。      这件事他早在心里琢磨了许久,选秀一事无法避免,那就只能来个滥竽充数了。   他朝莫珠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靠近自己,他趴在莫珠耳畔,低低说了几句。       作者有话要说:  温念箫听了这句话,现在开心死了→_→ ☆、冬日拜访公主府   在过完年之前,这两件事还可以缓一缓,因此温念箫继续自己的练武日子,最近莫珠已经能够把奏章分类摆好,省了一些事情,温念箫就轻松了一些。   他倒是想拉上莫珠一起练武,但莫珠一骑上马,脸就吓得雪白,更不用说拿刀舞剑的了,温念箫一看到她吓成那样,连忙扶了她下马,再也不让她尝试了,免得露馅。   于是那些皇家武师们虽奇怪皇帝陛下怎么转性了,不再热衷习武,但现在有了个莫御侍愿意跟他们学,注意力也就被转移了,皇帝又叮嘱他们要好好教习莫御侍,这些武师们就尽心尽力地教导了起来。   心里都在想看来皇帝陛下是要有个贴身女护卫,真是好情趣。      眼看年关将近,京都落了一场大雪。雪密密匝匝地积在琉璃瓦墙上,举目望去,宫廷陷在皑皑白雪里,银装素裹,琉璃世界般清透,唯有屋檐上双龙戏珠,那石雕的飞龙嘴里含着的红玉石,在一片雪色里,越发鲜红起来。   礼公公看到皇帝在望着,便笑意盈盈地恭维道:“陛下,这是吉兆啊,红运当头,来年必定有喜事了。”   莫珠听了,心里也欢喜,希望如此吧!      只是没想到,这见红,是真的意味着要见红了!      莫珠回到琉光殿里,看到宫人都在四处忙碌,又是洒扫又是整理的,廊下已经挂起了红灯笼,她连忙入了书房,看到温念箫今天没有去练武,才想起来今天是要出宫前往公主府的日子。   其实公主府已经派人催过几回,现在,温念箫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是可以带莫珠过去了。      莫珠见案上多了一副棋盘,是用玉雕的,精致巧妙,她伸手摸了摸,触手温润,竟是暖玉,所谓蓝田日暖玉生烟。   这是前不久温念箫教她的诗句,莫珠脑中忽然就浮现了这一句,这才明白他教这句的用意。   温念箫走过来,将蓝田暖玉棋盘小心翼翼地收拾起来,说道:“莫珠,太后娘娘最喜欢下棋,也喜欢搜集各种棋具,我们今天就捧着这个去公主府,务必要把我们母亲哄开心了。”   莫珠见他只准备了一份见面礼,便问道:“那太上皇呢?”   温念箫笑了笑,“只要母亲开心了,这就是送给他的最好的见面礼。”      公主府里,温端儿换了新衣,长发垂腰,眉间缀着淡红花钿,正坐在窗下抚琴,侍女们候在廊下,远远望着。   一位容貌清丽的女子从院门进来,示意侍女安静,走到了窗下,先听了一会儿琴音,这琴音情意绵绵,含着女儿家的淡淡愁绪,史箫容忍不住抬眸,看着自己的女儿,已到了二八年华,少女的容颜渐趋鼎盛,越发妩媚漂亮,唯有那双眼睛,乌沉沉,未褪去孩童的纯真与纯粹,史箫容心中一软,轻轻扣了一下红木窗,“端儿,平儿就要来了,你跟母亲一同去门口接他。”   温端儿连忙站了起来,应了,走出房间,跟她母亲一同出院门了。      史箫容帮她理了理发鬓,重新插了一支金钗,问道:“最近怎么不见你去找涟儿玩。”   温端儿低着头,露出雪白的脖颈,在寒风里有些冷,史箫容又命侍女那一条白狐毛领,围了上去,见她神色不太对,遂用手抬起了她的脸,看着她,说道:“都是要成亲的人了,怎么反而生疏起来了?”   温端儿强忍住心酸,神情平淡,假装无事,“不是到年关了,谢府也忙起来了吧。等开春空闲了,我再找他们家玩。”好像昨日拒见谢涟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   史箫容看了看她,不再说些什么。      公主府门前已立着许多仆从,灯笼下的积雪早已扫得干干净净,又铺了毛毡,防止路滑。片刻后,从皇宫驶出来的车辆出现在了空空荡荡的街头,一时热闹起来。   温念箫坐在一辆华盖珠缨马车里,跟在皇帝仪驾后面,远远的,已经看不清前面是什么境况了。等了半晌,终于有人到了车前,恭声说道:“莫御侍,陛下有旨,请莫御侍下车入府。”   于是阿甜和秋泠两个宫女候在车驾前,扶了她下来。礼仪繁琐,自不必细说。      终于入了公主府,不比外头,气氛轻松了起来。在府内仆从的带领下,穿过森森雪林,春日里青藤细花缠绕的秋千架已经蒙上一层积雪,无人使用,寂寂地凝固在冰天雪地中。   温念箫将视线从秋千架上移开,转眼便到了湖边,那柳树也蒙着白雪,整片湖面上凝着一层薄薄的冰,湖边一角露着冰窟窿,里面正悬着一网鱼筐,大概是准备捕鱼用的,一支鱼竿横在旁边,不知搁置了多久,细竿上都是积雪。   沿着湖边走去,终于到了府里最大的厅堂,外头长廊挂着密密的芦席,遮风挡雪,瞧不清里面的光景。      这里不比皇宫的奢华富贵,处处透着闲林雅致,还有点冷清,只因住在这里的人都是喜静的,守着山水树林便足够了。      温念箫立在廊下,也不知道莫珠如何了,希望不要出错才好。      厅堂里,双方见了面,都是至亲至密的人,屏退下人后,就不那么拘礼了,唯一拘礼的也就是莫珠了。莫珠秉承着少说话的原则,说了一些见面常用的话,就尽量不开口。   史箫容看着许久不见的儿子,听他说话声音沙哑,问道:“已经多长时间了?可曾好好喝药调养?”   莫珠立在地上,说道:“已经一个多月了,太医说这是正常的,只要多喝些滋补的汤水,把嗓子保护就好。”说着,故意压低嗓音,显得越发嘶哑,就差点破嗓了。   史箫容连忙让他不要再说话了,拉住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旁边,帮他理了理头发,好好看了他一会儿。   温端儿坐在旁边,笑道:“平儿不要担心,当初涟儿也这样,只是他那时的嗓子没有你这般破而已,等好了,声音反而会更好听。”她下意识便想到了谢涟,等说完,又有些后悔了,好端端的,怎么又想起他来做什么!      他们的父亲温玄简就坐在旁边,默默地不说话,脸上含着笑意看着他们,直到端公主忽然提起了谢涟,才低低咳嗽了一声,说道:“谢涟那小子最近怎么不来这里了?”   昨儿才来过,不过他不知道而已,史箫容不提,温端儿更不会提,因为在温玄简眼里,谢涟就是来撬自己家娇花的坏小子。      他们又说了些体己话,莫珠见迟迟不提起最近纳的莫御侍,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端儿在旁边瞧出来了,捂着嘴笑了笑,看来这个人情还得她来做。   “母亲,前些日子您不是说要见见莫御侍吗?平儿今天也把她带来了,宠得简直跟掌心的明珠一样,您不叫她进来瞧瞧?”温端儿笑眯眯地说道,眼睛却看着自己弟弟。   莫珠对她笑了笑,很感激她主动提了,但心里却是发毛的,自古婆媳最难调和,不过要是温念箫的话,嗯,婆媳关系应该不用担心吧,希望如此!不过自己也要在中间努力调和才是,于是心里想了温念箫无数有的没的的优点,准备好好夸一夸他。      史箫容被这样一提醒,才想起莫御侍这号人物,问皇帝,“你把她也带来了?”   莫珠连忙点头,把温念箫嘱咐自己要假装对这个莫御侍态度冷淡的事情都忘在脑后头了,见太后娘娘笑得温柔地看着自己,脑子又一抽,挽住史箫容的手臂,撒娇道:“母亲,她可好了,待会你千万不要为难她啊。”   史箫容脸上笑意不减,心中却已经咯噔一声,极快地看了温玄简一眼,然后才看向自己儿子,说道:“果真像端儿说的,皇帝把她宠在掌心上了。”   莫珠丝毫没有察觉气氛的变化,一心要替温念箫刷好感,又说了她一大堆好话,却不知道此时他越夸这个身份卑微的宫女,史箫容和温玄简心里就越不放心,疑窦丛生。   终于等他夸完了,史箫容这才吩咐人去把莫御侍叫进来。   莫珠用温念箫教自己的话,对太后娘娘说道:“母亲,孩儿最近得了暖玉做的棋盘,触手温暖,适合在这冬日下棋用,不用担心手指受寒了。我让莫御侍拿着,待会呈给您看看。”   “平儿有心了。”史箫容果然很受用,拍了拍自己儿子的手背,旁边的温玄简也露了淡淡的笑意。   莫珠方才暗暗舒了一口气,温念箫果然没有说错,这公主府里地位最高的是太后娘娘啊!所谓一人欢喜全府欢喜。她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给温念箫亲手挖了个好大的坑。      温端儿几次要提醒莫珠,但都被莫珠成功无视了。她心里都忍不住想自己弟弟是不是跟莫御侍结仇了。      温念箫在外面等了许久,虽特意在里面多穿了件毛绒袄子,脚底下穿着的靴子里也夹了绒毛,但毕竟是腊月天寒地冻的,眼看灰蒙蒙的天空又要落起雪花,长廊里终于来了个长脸细腰的侍女,说道:“莫御侍,太后娘娘要见你。”   于是温念箫手抱棋盘,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里面莫珠已经挖好了坑,等着他跳进去…… ☆、莫御侍血染裙裾   温念箫一踏进屋子里,迎面而来便是一股暖风,搁在窗底下的镂空三兽足熏炉正幽幽吐着烟气,屋墙以蜀椒为泥,地上铺着锦绣壁毯,“翡翠火齐,络以美玉。”这是以前没有的,想来是刚从西域带回来。   外面冷得天寒地冻,里面却是温暖如春,温念箫乍然入了暖室,这身子骨受不住,强忍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打了个喷嚏,在安静的屋子里尤其响亮。      这种情况下,只能下跪了。温念箫抱着棋盘,跪在了毛茸茸的毛毯上,膝盖一暖,忽然很想就这样跪着了。      莫珠坐在上面,看到温念箫,才想起他嘱咐自己的话,要态度冷淡客气,从容不迫。但看着他那小身板跪在那里,心中还是有止不住的愧疚感。   温玄简看着自己儿子有些坐立不宁的样子,心中一叹,又是一个被美色迷惑的,看来是随自己了。      史箫容也注意到了,先不让起来,只让她抬起头,细细看了一下,灵巧纤瘦的身材,容颜稚气未褪,是个生得干净漂亮的丫头。于是问道:“你今年几岁了?家中还有什么人?祖籍在哪里?”   温念箫看着自己的母亲,乖巧地答道:“过了年就十四了,五岁那年入的宫,家里的人在哪里已经不知道了,也没什么印象了。”   史箫容点点头,这才让她起来,“你手里抱着什么?”   “是陛下给太后娘娘准备的棋盘。”温念箫从毛毯上起来,在史箫容的示意下,把手里的棋盘呈了上去。   史箫容让她过来,站在跟前,然后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温念箫的手冷冰冰的,被史箫容又暖又软的手抓住,顿时一哆嗦,“在外头站久了吧,坐这里先暖暖身子,我再问你一些话。”      温玄简站起来,对自己儿子说道:“平儿,我们出去走走,那湖边已经砸了个窟窿,就等着你来一起抓鱼,走吧。”   莫珠一听,下意识地去看温念箫,来之前没有想到还有这一出啊,这是要单独和太上皇在一起吗……   果然姜的还是老的辣,温念箫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自己父母会想出把两个人分开的时候,他光嘱咐莫珠如何应对母亲了,可没教她怎么和太上皇相处!但此时阵脚千万不能乱,于是始终不与莫珠对视,只假装诚惶诚恐的,被史箫容拉着手,也动不得。   温端儿已经识趣地跳起来,一把拉起自己的弟弟,“平儿,我们一起去吧,那鱼跟外面的可不一样,浑身无刺,鱼肉雪白滑嫩,是世间难得的美味。”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莫珠,已经跟着温玄简一同出了屋子。      一时屋子里静悄悄的,温念箫一开始还不怕,后来注意到自己母亲神色不太对,心里一跳,不知道莫珠之前在这屋子说了什么……      史箫容脸上的笑意已经淡去很多,目光锐利地盯着她,不知道在打量什么。温念箫已经许久没有被母亲这样严厉地盯视,不,这与之前因为淘气做错事而受到的严厉对待完全不同,这是一种不信任与怀疑的严厉。   毕竟是外人啊,温念箫心中也难过起来,明明是自己的母亲,如今却只能跟外人一样,思及此,眼眶先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泪意朦胧地看着面前清丽温婉的女子。      史箫容原本要训问她几句,还未开口,见她已经要哭的样子了,叹了一口气,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也不知道平儿看上了她哪点。   她的气稍稍缓了一点,松开手,让她坐在对面去。   温念箫依言坐了下来,在宫里的时候,他想得从容坦荡,但真的面对自己的母亲,却又是一回事了。他到底还只是个十五岁出头的少年,虽在外人眼里已经能独当一面,在父母面前却又忍不住露了孩子的一面,主意全无,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史箫容见这莫御侍忐忑不安的样子,视线往下看,只见她用一只脚踩着另外一只脚的靴尖,双手放在膝盖上,垂头不语,那小小的倔强,竟与自己儿子如出一辙。   史箫容心软了一点,原以为是个精明的女人,没想到就是个孩子,于是说道:“没什么好怕的,你给我倒一杯茶。”      温念箫托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花茶,空气里弥漫着馥郁茶香。他又双手捧上,见母亲神色已经缓和,心里稍稍舒了一口气,心想还是跟平常一样就好。      史箫容喝了她给自己倒的茶,轻轻地搁下,然后拨弄了一下矮几,将那暖玉棋盘放上来,摆好了黑白棋盒,说道:“陪我下一盘棋。”   温念箫只好也拈起了棋子,跟她一子一子地下起了棋。   史箫容不说话,他更不敢说话,就这样沉默地下了半局,屋子里暖烟淡淡地弥漫着。   温念箫不敢露出自己真正的棋艺,怕被母亲瞧出端倪,只因他的棋都是母亲教的。   但还是有些蛛丝马迹,史箫容问道:“陛下教你的?”   “是。”温念箫额头已经冒了汗,忽然肚子一阵不舒服,四肢无力,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了。   史箫容抬眸看了她一眼,只见她唇色都发白了,遂丢开手里的棋子,说道:“你心太急了点,这棋就下到这里,以后若是得空,多到公主府走动。”   “好。”温念箫答道,也把手里拈着的棋子放了回去,手心都是汗了。      史箫容看了她一眼,“好端端的,怎么怕成这样?”她看得出这不是装出来的怕,人可以改变神色语气,脸色却是很难改变的,现在她整张脸都苍白了,这可装不了。   温念箫刚要说些什么,腹部那里忽然好像有什么重物往下坠去,让腰身酸痛了起来,他大吃一惊,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看到她像被雷劈了一样,史箫容又问道:“你到底怎么了?”她可什么也还没做!   温念箫苦着一张脸,有口难言,只能颤巍巍地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肚子,“太后娘娘,我肚子疼!”   “真疼了?”这可真是的,史箫容起身,要唤侍女进来,却听到后头莫御侍起身,急急地说道:“太后娘娘,没事的,不用麻烦别人!”      温念箫说完,又捂住腹部了,那酸疼。      史箫容见她是真疼,心中一动,说道:“莫御侍,你转过来。”   温念箫依言转过身,低头看到了自己之前坐过的位置,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阿弥陀佛,那铺着白色毛垫的坐榻上怎么被一团血糊了!      于是急急地转身,像一只被踩住尾巴的猫,回头看自己的。      史箫容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看来是小姑娘的第一次,“以前没来过?”   温念箫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想起了那老嬷嬷教过自己的话,这是女儿家的葵水!   没想到,它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见双亲的时候来。   温念箫几乎要跪下了,含泪点头。老嬷嬷当初可没说会这么疼,他虽然已有心理准备,忽然真切体会到,才知道女儿家真是太不容易了!      史箫容见她窘迫的样子,都要撞墙了,笑了笑,“你别怕,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裙子已经脏了,跟我过来,换了衣裳再说。”   温念箫没想到母亲态度又变好了,算是因祸得福吗……   “那……那坐榻怎么办?”若是平常奴婢,恐怕早就被拖出去了。温念箫不知道母亲为何没有怪罪自己。   史箫容说道:“先搁着,自会有人打理。你过来,先换下脏裙子。”她不处罚,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踏出屋子后,她又叮嘱了侍女去准备一碗姜茶。      史箫容把温念箫带到了一间客房,里面放着几套温端儿前些年穿过的旧衣物,刚好适合莫御侍现在这个年纪穿。   她亲自打开衣柜,翻检了一下衣物,然后拿出一套衣裙,递给温念箫,“你到隔间换好,没什么好怕的。”   说着,又递给温念箫一条带子,上面绣着精致的花纹,崭新鲜亮,在带子中间垫着雪白的绵纸。史箫容看着她,说道:“你会用吧?”   “……”温念箫不敢伸手接,脸颊腾地红起来,简直能与火炉媲美。   史箫容见她的脸红成这样子,想起端儿第一次的时候,抿唇笑了笑,心中明白,推了他进去,“你一步步照着我说的做罢了。”既然这么巧被自己撞上了,索性帮到底吧,这小姑娘看上去也着实不容易啊。      温念箫却是很想一头撞到墙上,心里像被猫爪挠着,他宁愿这时候母亲不管自己咧!!!      偏偏史箫容被她逗趣了,见她要钻到地缝里去的样子,眼睛里的笑意越发浓郁,“你这小姑娘倒挺有意思的,在这里较什么劲,再不进去换,非要让裙子都被染透了?”   然后温念箫就像兔子一样跳进了隔间,又引来腹部一阵暗潮涌动……      史箫容颇有耐心,隔着隔间的红木扇窗,一一道来,教了她。      半晌,温念箫终于红着脸从隔间出来了,怀里抱着脏裙子,又忍不住用一只脚踩住另外一只脚的脚尖。史箫容有种儿子做错事站在眼前的恍惚,说道:“你这动作,跟陛下学得倒是一模一样,难为你学得这么像。不过这坏的学来做什么,下次改了吧。”   说着,也不等她反应,史箫容伸手牵住了她的手,“那脏裙子就先扔在这里,我带你先去喝碗姜茶暖暖身子。”   温念箫欲哭无泪地跟在自己母亲身后,就差哭鼻子了……       ☆、莫御侍正在长大   莫珠再看到温念箫的时候,发现她换了衣裳,心中奇怪,眼神不断瞄向她,脑袋忽然被敲了一下,原来是被温玄简敲打了,温玄简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儿子,提醒他,“专心点。”   史箫容笑道:“平儿,母亲可没对莫御侍怎么样,你这么不放心做什么?”   莫珠脸红,赶紧低头,当成了鸵鸟。      用过饭之后,史箫容体谅他们,竟不多留,让他们先回去。   她又拉住莫御侍,与她低语了几句,无非是告诉她这几天勿吃生冷辛辣的食物之类,直把温念箫说得脸红透了,才笑了笑,放开她,让她走了。   直到公主府清静下来,温端儿才问道:“母亲怎么不多留他们一会儿?你们也好看看这莫御侍为人如何。”   史箫容说道:“我瞧着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丫头,若真的不放心,将她接到府中住几日,也就知晓了。”   “母亲这个主意好,过了年,不是要选秀了吗,京都那些小姐们,母亲可有中意的?”温端儿又小心翼翼地帮自己弟弟试探口风。   史箫容看了自己女儿一眼,说道:“我和你父亲中意有何用,要平儿自己中意才好。”   温端儿上前抱住她的手臂,笑嘻嘻地问道:“那平儿中意的这个,母亲觉得如何?”      温玄简倚在卧榻上,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们,已经知道温端儿的用意了,遂懒懒地说道:“端儿有话直说,何必和你母亲绕弯子。”   温端儿见他们已经猜着了,于是把温念箫拜托自己帮忙的事都说了,“这位莫御侍出身简单,家世倒也算得上清清白白,不好的就是没什么家里人,将来在宫中少了倚仗,平儿的意思是,在选秀前半个月,让她住进我们公主府,再在选秀之日,从我们公主府送出去,也算承了我们的情。父亲和母亲觉得如何?”   史箫容和温玄简默默对视一眼,这儿子算盘打得倒是精,大费周折的,不过是要让莫御侍身价倍涨,以后顶着公主府的名头,哪怕是王侯贵胄之女,恐怕也低了一头。      温端儿见他们不语,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样做,是不是胃口太大了?那退一步,只当是我的人,不拉上母亲你们的名头,如何?”   史箫容笑了笑,“你这丫头,从公主府出去,明眼人都知道是她是谁的人了,哪里还会分你的我们的。不过莫御侍这丫头,怎么连你也替她说话?真有这么好?”   温端儿见母亲有些松口了,又加了把劲,“母亲,我哪里是为了莫丫头说话,我是为了平儿啊,他好不容易喜欢一个女孩子,要真心对她好,我就帮帮他呗,也算讨了个人情。我要是不帮平儿,平儿转头寻别人帮去了,最后反而让我们姐弟生疏了。”   史箫容沉吟了一会儿,暗想这莫御侍也不像是能翻天的人,于是说道:“让她搬来公主府,也可以,不过,她在公主府若是令我和你父亲不满了,到时可别怪我们不送她入宫了。”   意思就是此事有风险,不过关,莫御侍这辈子就别想再入宫了。   温端儿见事情谈妥了,一拍手,眉开眼笑,“母亲,我这就把这个消息告诉平儿。”说完,转身就提着裙摆走了。      温玄简想叫住她,但女儿就像脱笼的鸟儿,扑翅飞走了。他无奈地摇摇头,“瞧她高兴的,倒像是完成她心愿一样。”转而一想,明白了,“难怪这么帮忙,想来跟她弟弟交换了什么吧……”   史箫容坐在他身边,抿嘴笑着,不语。      温端儿急急忙忙入了宫,跑到琉光殿,见到了那两个人。      温念箫今天元气大伤,躺在卧榻上闭目休息,肚子上覆着暖水瓶,头枕在莫珠的大腿上,嘴里哼哼唧唧的。   莫珠一会儿帮他揉肚子,一会儿拍拍他的后背,把他伺候得服服帖帖的。   温端儿一进来,就看到这样的画面,先是目瞪口呆,片刻后才淡定许多,上前把手拍在弟弟肩头,“平儿,难怪你们要这么着急回来。”   温念箫一听到自己姐姐的声音,连忙一骨碌爬起来,连酸痛都忘记了,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见温端儿眉梢染上喜色,看来是事成了!      莫珠也关切地看着她,端儿见他们两个人如此默契,掩唇而笑,然后伸手,“拿来。”   “什么?”   “你答应给我的手谕。”   莫珠扑腾一声,直接抱住了温端儿,“就知道公主能够成功。”甚至抱着她转了一圈,端儿去拍他的手,“你转得本公主头晕,快停下。”   莫珠这才放稳了她,跑到案几上找温念箫早已写好的手谕。      温念箫问端儿,“公主是怎么劝服的?”   温端儿坐在她身边,说道:“这还不简单,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不过莫御侍,你可要小心,若在公主府里那几日没把两位大人照顾好,你可别想入宫了。”   温念箫对这一点绝对是信心满满的,“公主请放心。”   正说着,莫珠拿着手谕过来了,递给温端儿,“已经按照你说的写了。”   温端儿低头仔细看了看,见没有差错,站起来,便要告辞离去。   温念箫忽然伸手,拉住了她,端儿不解地回望,“莫御侍拉住我做什么?”   温念箫张了张嘴,发现这话不能由自己来说,但莫珠只会笑得傻傻的站在一边。   她真以为拿着手谕到谢府,给了谢涟一官半职,谢涟就会欣然接受吗?   恐怕温端儿注定要失望了,但她也要努力试一试,温念箫只是不想让自己姐姐伤心而已。      温端儿敛了笑意,攥紧那一帛纸,说道:“我走了,公主府一有消息,我会派人通知你们。”   说完,就跨出琉光殿,朝宫门而去。      莫珠也察觉有些不对劲了,见温念箫神色不太好,正要说些什么,他忽然龇牙咧嘴起来,从卧榻跳起来,就跑到隔间里去。   莫珠从未经历过月信,所以也无法感同身受,隔着屏风,问道:“真这么痛吗?”不过妙蕊姐姐她们似乎一个月总有那么一两天身体不舒服,她又说道,“好像以后每个月都会来一次,陛下,你要做好心里准备。”   “……你试试就知道,有多疼了……”说到后面真是有气无力,平日的劲头都没有了。   莫珠只好说道:“陛下,你出来,我给你揉揉。”      温念箫还感觉不对劲的是,胸口那里好像有什么要破土而出,鼓得涨涨的,一摸就疼!   完蛋了,这少女身体正以无法阻挡的速度成长着!   当莫珠说要给自己揉揉的时候,肚子好像没有那么疼了,胸口反而疼了起来……      这该死的感觉!      ……   谢府院子里积着一层雪,除了一两排脚印,其余都未动过,平整地盖着积雪。   温端儿让侍女们候在门外,自己拿着手谕,踩着那些原有的脚印进去了。      许清婉正坐在过廊里,几个小丫鬟围坐着,手里做着针线活。   温端儿走过去,原来是在打络子。   听到脚步声,许清婉抬眸,一看来人,连忙起身,丫鬟们见主母起身,也慌忙起身,行了礼。   端儿连忙扶住许清婉,让她们都坐下。   说了几句家常话,许清婉知道她的来意,便说道:“涟儿在后院,我去叫他过来……”   端儿连忙摆手,“不用了,婉姨,我待会去找他。母亲昨儿还念叨起你,婉姨好久不曾来我家玩了。”   许清婉是史府旧人,与史箫容有颇深的交情,闻言笑道:“年关了,等正月一到,我就去看望太后娘娘。”   又说了几句,温端儿才转到后院寻谢涟。许清婉看着她的背影,脸上都是欣慰的笑意。   那几个小丫鬟趁机说了许多好话,把自家主母哄得开怀,许清婉笑骂道:“公主还要你们来夸,还不快快打络子,府里两位爷等着用呢。”   于是丫鬟们低头专心起来。      后院也不曾扫雪,满园静悄悄的,几株红梅开得正艳,吐着幽香。   温端儿轻手轻脚地踩雪过去,只见谢涟正坐在梅树下,面前支着架子,雪里搁着黑墨与朱丹两种颜墨,雪白的宣纸铺在架子上,上面已有几枝横斜逸出的梅花枝,谢涟正用笔尖一点一点绘着花瓣。   “涟公子好雅兴!”      少女清脆的笑声让谢涟手一抖,红墨滴在了空白处。   他抬头,看到端儿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心里一软,见她鼻尖红红的,便问道:“你今天尽呆在外面了?”   他要收拾画具,与她一同进屋谈话,却被温端儿拦住了,“这里风景这么好,若进屋,岂不是没了兴头。我瞧你画了梅花,那点朱丹,我替你画只……嗯……蝴蝶吧!”她想了一会儿,只想到蝴蝶了。   谢涟笑了笑,“大雪天,哪里来的蝴蝶。”   “那……就是小鸟!”端儿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画笔,不由分说,画了一只通体红色的小鸟,只有拇指般大小,倒也玲珑可爱。   谢涟在一旁看了,拿她没奈何。      两个人合力把画画完了,末了,在底下落款。   谢涟写了个涟字,端儿就在后面附上端字。   “涟端,倒也是个好名字。”谢涟说道,又在后面附上“居士”二字,说道,“以后这就是我的号了。”   “这么简单?”端儿倒是愣了,这也太随便了。   谢涟收好了画,拿起支架,温端儿帮他收拾了雪地上的颜墨,两个人一同走在梅花树下,枝头有簌簌落雪声,合着他们踩雪的声音,温端儿鼓起勇气,从袖子里摸出了那纸手谕。   “给你。”   谢涟没有接过来,垂眸,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平儿封你当宗正少卿的手谕。”温端儿说道,试图去看清他脸上的神情。      但谢涟并没有看她,也没有接过来,只是望着覆雪枝头,语气极淡地说道:“我不需要。”似乎隐隐还含着一抹怒气。       ☆、原来你想把朕吃了   温端儿握紧手里的手谕,看着他的侧脸,谢涟俊秀的侧脸此刻正紧紧绷着。      沉默了半晌,枝头忽然掉落下来一块积雪,砸在了端儿的靴面上,温端儿才重新开口,“你不需要,难道要我因此愧疚一辈子吗?因为我不可改变的身份,耽误了你……”   “没有的事情,端儿,你多想了。”谢涟第一次如此粗鲁地打断她的话,转身,继续朝屋子里走去,温端儿不动,立在雪地里,对着他的背影喊道:“站住,涟儿,你给我站住!”      谢涟只能停步,背对着她,立在雪地,沉默。      “那你为何不去参加科考?以你的才华,足以高中榜上,你一开始就断了这个念头,还不是……”温端儿眼圈一红,跺了一下脚,“我不会说厌弃自己的身份,因为如果这样说对不起我的母亲与父亲,是他们赐予了我公主的身份,这是不能改变的,但是你的人生是可以改变的,难道真的要一辈子就这样了吗,我替你感觉不值得!”   谢涟叹了一口气,转身,迎面而来的就是少女扑过来的身体,他伸手,一把抱住了她,温端儿埋入他怀里哭了起来,“是我对不起你,耽误了你!我在努力弥补损失,所以请你一定要接受这份心意。”   谢涟摸了摸她的长发,说道:“你怎么这样说,能够娶到你,这一生也值得了,为了功名利禄就舍弃了你,才是不值得。”   端儿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可是这样,我会非常非常不安心,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缺憾的。”   见她执意,谢涟扶正她,正色道:“端儿,你要知道,这个世上鱼与熊掌是不可皆得的,实不相瞒,前几个月我还在挣扎,最后终于做出了选择,我下定决心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   “可是,接受这份手谕,也没有改变你原先的决定啊,你依旧可以娶我!”温端儿急切地说道,“平儿怎么会不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既然答应通融,就说明这事还有余地!”   谢涟见她关心则乱,耐心地说道:“你也说了,平儿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知道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的,所以才如此大胆地写了这份手谕,你应该知道,他为何不是正儿八经地下旨,而只是写了手谕,因为下旨,君无戏言,那是无法反悔的,而手谕,又是由你递交,这是给我回绝的余地啊。”      这番话,让温端儿如遭一击,她本性聪慧,被谢涟这样一说,也回过味来了。自己被弟弟卖了还不知道呢!      谢涟说完,见她终于明白了,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温端儿已经气得脸色发红,“平儿竟也变得狡猾了,他对我竟也耍心眼!”顿时伤心无比。   “平儿毕竟是皇帝,他有他的为难之处与责任,律法不可违背,这是铁则。端儿这个道理也应该懂的。我知道,你一心为我,却为何不想想,我为何不能为你做些什么?”   温端儿一下生气,一下伤心,一下又感动,最后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了,“你牺牲太多!”   “要施展才华与抱负,又不是只有仕途一条路,我不过是放弃了这一条路,其它还有条条大路可以走,自然有柳暗花明之处,我都没有自暴自弃,你怎么反而比我还着急。”谢涟打趣她,见她终于有点明白自己的心,也就没有之前那样生气了。   温端儿听他说得在理,好像被他这样一说,事情也没有那么糟糕了,这才觉得害臊起来,脸羞红,低声说道:“我也是关心则乱嘛……”   谢涟发出低低的笑声,“你能明白就好,我做的一切才值得。”   “好啦,我原谅你了,不过,平儿,我这就回宫找他论理去!”温端儿把手里的颜墨递还回给他,抬脚就要去找温念箫算账!      手腕却被谢涟一把拉住了,俊秀的青年脸庞上露出难得的红色,“前些日子,我去找你,你不肯见我,原来是在默默筹划这件事,现在好不容易解释清楚了,说开了,你就要走了?”   温端儿回眸,看到他难得不那么矜持了,知道这些日子自己确实冷落他冷落得狠了,眼睛里浮现一丝不好意思的笑意,“好吧,那我留下来陪你一会儿!”   谢涟拉着她,“进屋再说,你今天肯定都在外面跑动,手都是冰的。”   端儿就笑着任由他牵着走了。      ……   温念箫终于从恐怖的葵水里缓过劲来,第一百零八次觉得自己真是亏大了!   负疚感满满的莫珠这几天可谓任劳任怨,贴心伺候着他,晚上都是抱着他睡的!      结果就是……      温念箫坐在床上,低喊:“莫!珠!你早上再蹭在我身上试试!”   莫珠在隔间手忙脚乱换裤子,脸红成大虾子,美人在怀,这少年健康的身体气血翻涌,已经远非她所能控制。她又不是柳下惠,更不是八旬无欲老人,她现在是十六岁气血方刚的男孩子啊!!!   “陛下,你也该为我想想啊。”莫珠斗胆,小声抗议了一回,“要是是您,早就真枪实干了吧……”   “你说什么?!”   莫珠不敢走出隔间,就站在里面跟他对话,“我的意思是,要是是您,早就真的宠幸女孩子了!”   “……好哇,莫珠,原来你想把朕上了啊!”温念箫一生气,就说了大糙话。   莫珠的脸简直要烧起来,“陛下,您怎么可以这么说!”   瞎说什么大实话!      温念箫忽然发现自己极有可能免不了被莫珠上的命运了!      以前压根没想到这回事,他黑了脸,看着终于从隔间走出来的莫珠,“朕警告你,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碰我!”   “我……我尽量……”莫珠手里拿着她的宫裙,“你起来我给你换衣裳?”   “什么叫尽量?”   莫珠笑眯眯地看着他,“那晚上,陛下还要我抱着睡吗?”   “……”温念箫语塞。   “要是不能抱了,被窝会很冷吧,陛下能受得住吗,你们女孩子可是最怕冷的……”   “什么叫你们女孩子……”温念箫又炸毛,下一瞬却被莫珠整个人从被窝里抱了出来,莫珠一边朝隔间走去,一边说道:“陛下,我帮你更衣。”      温念箫坐在隔间的桌子上,死死攥着衣襟,语气有些不太自然,“你出去吧,我自己来。”   “陛下真的可以吗?”莫珠不确定地看着他。   “废话,你出去,我叫你,你再进来!”温念箫终于把莫珠赶出隔间了。   他拉开衣襟,低头一看,然后面无表情地抬起头,这两个小馒头好像要越长越大了……   或许是慢慢接受了这具身体吧,所以下意识地就不想被别人看到,温念箫浑身一抖,潜移默化的改变才是做可怕的,他好像真的要被这身体同化了……      为了证明自己还是很有阳刚之气的,温念箫身体一好,就开始拼命练武了,试图在武功方面找回雄气-_-||      ……   转眼,便到了开春,礼部商议先选秀,册封大典与公主出嫁安排在同一天,既省了时间与金钱,又可以让普天大大地热闹一番,宫廷中也是这个意思,四月草长莺飞,天气回暖,又不至于暑气炎热,于是先选定了良辰吉日,然后开始安排选秀。      作为小皇帝的第一次选秀,自然是郑重再郑重的,京都有名有姓的人家但凡家中有适龄少女的,都精心准备好了画像与闺秀情况,女眷们一拨又一拨地前往公主府喝下午茶,身边带着三三两两的女孩子,来见太后娘娘。   公主府又要准备公主招驸马的事情,又要接待这些贵门女眷,天天热闹如斯,忙忙碌碌,丝毫没有停歇的时候。      而温念箫因为要出宫半个月,所以最近更是加紧了对莫珠的训练,一年有余的亲手教导终于有了一点成效,莫珠已经能够看懂大半文字了,除了生僻字与深奥古文,日常所常见的字与话语已经能够看懂,对朝中大臣们也有所了解。   温念箫发现莫珠在行文方面不怎么样,但识人方面却是有她自个儿的方法的。宫廷的十年宫婢训练自然也不是白学的,宫中人物繁多,这些宫婢第一件要学的就是认人,免得认错了主子,搞错了官阶,所以一年时间里察言观色,莫珠对这些大臣慢慢也有自己的看法与印象了。   “这就好办多了,这半个月,你应当可以先撑一撑,凡遇大事,必与丞相他们商议,若实在无法解决,先扣压着,等我回来再解决。”温念箫放下手里的名单,这是莫珠刚刚默出来的主要大臣名单,后面附有各位大臣的脾性与家族关系,温念箫帮她增删了一些,然后递还给她,“这份单子不能被别人看到,记住了就立刻烧毁,切记。”   莫珠点点头,将它小心翼翼地收好。      交代好事情后,温念箫便带着阿甜和秋泠,坐上前往公主府的马车了。      当夜,有女入住公主府一事,在京都贵族人家传开。关心选妃一事的人家自然多了个心眼,准备这半个月都厚着脸皮去拜访公主府。   还好太后娘娘是个好相处的,几乎从不拒她们于门外,有事没事也会办个花茶会,邀请京都有头有脸的命妇们和贵族小姐们前来聚一聚。   她们只当是联络感情凑个热闹,却不知这是史箫容掌握京都各大贵族人家消息的途径而已。女人间的闲话家常里,不知暗藏多少后宅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难逃被小珠儿吃掉的命运,哈哈哈哈哈哈……原谅我的恶趣味(捂脸) ☆、莫御侍荡起秋千   温念箫坐在前往公主府的马车里,旁边搁着食盒,里面装着满满的各色水果。   阿甜和秋泠坐在一边给他切橙子,那橙子跟金秋麦子一样金灿灿的,都用水晶碟子装了,然后捧给温念箫。   秋泠见她几乎是一路吃过来的,便说道:“莫御侍,天虽暖和了,但这些生冷的还是少吃为妙。”   “莫御侍喜欢吃,多吃一些又无妨,秋泠姐姐怎么像老妈子一样管着。”阿甜说着,又捧了一碟刚切出来的橙子,温念箫拾起一瓣,阿甜冲着她笑得甜美。   “秋泠说得也对,满车厢都是橙子味道了,剩下的赏给你们吃。”温念箫说着,把手里的橙瓣递给了秋泠,秋泠的手原本就干净,遂接了过来,心中欣慰。   阿甜依旧甜甜笑着,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到了公主府,从偏门进去了,几个仆人侍女过来带路,自有人去安排行李与房间,温念箫则由几位穿着打扮都体面的侍女领着,穿过森森绿林,去湖边见到了史箫容。   史箫容正坐在柳荫下看湖光风景,温念箫上前行了礼,立在一边。   史箫容不看她,只是远眺湖的另外一边,手边搁着精致的茶具,她闲闲地问道:“莫御侍会什么?”   “……”温念箫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史箫容就又说道:“你要入宫选秀,总要会一两样拿得出的手艺,琴棋书画,挑个一样。哦,棋就算了,皇帝不喜欢下棋,他性子急躁,坐不住。”   温念箫额头黑线,他很有心机地说道:“我会跳舞。”   果然,史箫容终于正眼瞧了她一眼,重复了一遍,“跳舞?”   温念箫连忙点头,说道:“太后娘娘,我很想给陛下跳一支舞。”   “你这丫头,是皇帝给你支的招?”史箫容拿起茶盏,饮了一口方说道,“我不会帮你的。”   温念箫没想到会碰壁,低头不说话了,有些沮丧。   见她连情绪都不加掩饰,史箫容笑了笑,搁下茶盏,看了她一会儿,“莫御侍,你想让我帮你,也不是不可以,就是需要你帮我完成一件事。”   “请您尽管吩咐。”温念箫一脸忠心耿耿,绝对真心的。   史箫容见她一口答应了,反而恍惚了起来,似乎在想些什么,半晌,才说道:“事情也很简单,只是一直寻不到合适的人,你去那个地方应该问题不大。”   温念箫被自己母亲说得好奇心满满,心中暗喜,这是母亲的小秘密吗,要单独告诉自己?于是越发认真听着了。   “还是算了,莫御侍,你也不用在我跟前讨好,先回屋子里休息,我有事情自然会命侍女把你带过来,你退下吧。”史箫容似乎乏了,说完就闭上眼睛,不再看她。   温念箫已经满满的好奇心,结果又不说了,心里痒痒的,带着遗憾回安排给自己住的屋子去了。      他一路上想了无数猜测,但都拿不准,母亲还会有什么难言的事情?      侍女把她带到了一座院子前,四周翠竹环绕,清幽安静,小径旁种了几株月季花,花株下是不曾拔除的杂草,倒也掺杂了些许不知名的野花。温念箫知道这不是府中仆人的懒怠,而是自己母亲有野趣,对花花草草都不太干涉,希望它们自然生长,便少了修剪。   他进了院子,那些侍女已经收拾妥当,秋泠正立在墙前,把弓箭与佩剑挂在木隼上,几位侍女围着她,叽叽喳喳的,在讨论些什么。   温念箫立在过廊上,听了几句,原来是秋泠在夸自己箭术如何了得,直唬得那几个没见过世面的侍女一惊一乍的,只因她们在公主府见过无数闺门千金,即使是将门小姐,也没这么厉害的。   温念箫听得笑了笑,隔着窗户,说道:“秋泠,说几句便够了,你这是要把你主子夸到天上去不曾?”      一语如投湖的石子,激起无数栖鸟。那几个侍女纷纷垂手立在一边,行了礼。   秋泠也连忙出来,见过礼后说道:“莫御侍,我说的也是实话呀。”   她跟人熟了以后,就没有初次见面时的孤冷,原来也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温念箫笑了笑,不与她计较,正要说些什么,院子里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原来是温端儿来看她了。      温端儿一袭淡紫襦裙,家常打扮,平和如邻家的大姐姐,温念箫已经许久不曾见她这样穿着打扮,因为她每次入宫都少不得要打扮一二,端着公主身份,在家里就没有这么多约束了,怎么简单舒服怎么来。   她手里拿着雪白的绒扇,走上过廊,笑意盈盈地问道:“莫御侍,我这公主府如何?上次冰天雪地的,你来,我也没机会与你说话,这次可要拉着你好好逛逛。”   温念箫自然是极力称赞,专门挑她喜欢的哄她,也算是弥补不久前骗她的手谕了。   那天的第二天,温端儿就特意赶到宫里,在莫珠面前抱怨了好大一通,又是威胁又是委屈的,把莫珠弄得手忙脚乱,连连发誓下次再也不愚弄她了,端公主才罢休,却在心里给自己弟弟加了个狡猾的评语,以后行事要多个心眼了。   这些温端儿不说,温念箫也是知道的。但即使是普通人家,兄弟姐妹间也会吵嘴,更何况是帝王之家,心中无可奈何之际,也只有想着以后加倍对她好了。      于是,当温端儿带着他到秋千架前的时候,温念箫虽然百般不愿,但也依从她坐了上去。   天知道,从他五岁之后,他就不碰这小女孩的玩意儿了!   温念箫很少女地坐在秋千架上,温端儿超级兴奋,说道:“莫御侍你知道吗,我从小就很想有个妹妹,这样我就可以说很多话给她听,可惜了,我只有平儿一个弟弟,他又不爱玩这些,现在好了,这几天就由你来陪我玩了!”说着,温端儿还帮她荡起了秋千。   温念箫生无可恋脸中……      你算是如愿以偿了,你弟弟成功变成妹妹了!      但是!巨大的挑战还在后面!      温念箫忘记了,公主府有个温池,大家都在那沐浴,于是……      “你们确定里面已经没有人了?确定?”在跟侍女再三确定后,温念箫才放心地进去洗澡。   现在他已经不能肆无忌惮地趴着了,因为这样胸口会疼……   温念箫决定飞快地洗好,以免节外生枝,但洗到一半,呼啦啦一群人进来了,温端儿人未到,笑声先到,“小珠儿,姐姐来跟你一起洗澡了!”   哎呀妈呀,温念箫一个咸鱼翻身,以最快的速度爬上了水池,披上大毛毯,正襟危坐,打死他也不去看温端儿!      屏风后面,温端儿款款更衣,秀发垂腰,然后在一团雾气里赤足走出来。      温念箫目不斜视,一脸正经表情。      那边传来了入水的声音,温端儿说道:“我一直很想有个妹妹,因为这样洗澡也有人陪了,可以一起玩水,莫御侍,你也下来啊,我们泼水玩,怎么样?”   没想到温端儿私底下玩心这么重,也不知道那个比自己还正儿八经的谢涟涟公子是怎么受得了她的。温念箫微微抬头,就是不看她,“我洗好了,要先回去。”   “别这样嘛,我还想跟你说说悄悄话,平儿一定有很多糗事,这是我们女儿家的悄悄话,不会有人知道的!”温端儿热情邀请她。   原来是要套自己的话,温念箫当然不上当,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一个小小的御侍,怎么敢私底下非议皇帝!”   见说不动她,温端儿又说道:“那我们不谈皇帝,谈谈别的,你下来嘛,上面冷。”      温念箫觉得一定是自己脑抽了,干嘛要到这里沐浴,现在好了,进退两难。   此时,屏风后面传来秋泠的声音,“莫御侍,太后娘娘要见您。”   简直如天籁般的声音,温念箫一骨碌站起来,“端公主,我必须得走了!”   没有办法,温端儿只能让她先走了。      温念箫手忙脚乱换了衣裳,跟秋泠一同出去,后面跟着几位侍女。   秋泠还是那副样子,温念箫很感激地看着她,揶揄道:“没想到你也会编瞎话骗人。”   秋泠抬眸,表情像笼着一层纱雾,说道:“莫御侍,我没骗人,太后娘娘真的要见你,已经在你屋子里等着你了!”   “……那还不快点走。”温念箫加快了步子,直觉里是因为白天没有说出来的事情。      满院子静悄悄的,温念箫依言独自进了屋子,史箫容果然坐在窗户底下,表情莫测。   温念箫连忙上前,行了礼,行到一半,史箫容说道:“免了,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此时四周静悄悄的,温念箫屏息,只听到自己母亲说道:“这里没有别人了,莫珠,你老实跟我说,小时候把你带进宫的那位大姐姐现在在哪里?”   什么大姐姐?温念箫一头雾水,莫珠原来还有事情没有告诉自己的吗……   “你别怕,这件事只有我知道,那个大姐姐也不是妖怪,那时候,你才三岁吧,我见过你,个子小小的,连路都走不稳,是她把你抱进宫的,你应该还有印象,对不对?”   “……”温念箫心想果然有秘密啊,但这个“她”是谁?   史箫容又说道:“她曾经跟我说过,我的儿子会有一段奇缘,却又不肯多说,直到我见到你,才有点明白她的意思,但她已经失踪十二年了,我知道她并没有走远,你跟她也有缘,这十几年里,她可曾来找过你?!”   奇缘?难道真的是巫术吗?莫珠身上还有这样的秘密?温念箫觉得一开始自己想对了,有人使怪了!他恨不得马上告诉自己母亲真相,但转而一想,母亲平时从来不相信鬼怪,若他说了,她不信,冒充皇帝身份,那可是大罪!不值得冒这个风险,只能勉强忍住了。   温念箫说道:“那个大姐姐我没有什么印象了,我只记得是家人把我送进宫的,那时年纪小,一概不知。”   “是吗……”史箫容似乎有些失望,但又重新说道,“我现在已经有了一点她的消息,只是不知真假,需要你帮我去看看。”   “太后娘娘,要怎么看?”温念箫当然是乐意至极,迫切地希望抓住这使怪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芽雀总是处于被抓中…… ☆、莫珠身份不简单   史箫容却又陷入了沉默,似乎在沉思什么。      她同意让莫御侍住进公主府,自然是有这层原因的。自从她记起了芽雀这号人物,便处处留心,直到这些年渐渐从那些贵妇人口中知道了一些消息。   原来近些年京都传开了一位女大夫,豪门贵族中以能邀请到这位女大夫到家中接生为幸,听说她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即使产妇晕厥昏迷,也照样能够把孩子安全接生出来,这是有人亲眼看到过的,于是名气渐渐传开了,但这位女大夫行事孤僻,接生孩子后就立即消失在了京都,从来不多逗留,也不知道她住在哪里。   史箫容听了这些描述,越来越觉得应该就是自己十二年前失踪的贴身宫女芽雀,温端儿和温念箫就是芽雀亲手接生出来的,史箫容因为在楼梯摔了一跤,忘记了芽雀所做过的事情,现在又一一想起来,心中渐渐对她感觉愧疚,决定把她找出来。   直到那天看到了莫珠,史箫容看到她耳后有一颗红痣,名字又合了,才想起还有这一桩事情。      如果那个女大夫真的是芽雀,她看到当初自己抱进宫的女孩,会有一些反应吧……      但是史箫容不确定在这十二年里,芽雀有没有去看过莫珠,如果没有,如今长大的莫珠,还能不能让芽雀认出来。更重要的是,这个叫莫珠的女孩不知道有没有隐瞒自己的地方,如果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史箫容想了很多,都没有很好的办法,只能再次强调,“你不要怕,我没有恶意,那个大姐姐也是好人,我只是想找到她而已,如果你有她的消息,请一定要告诉我,我绝对不会伤害你们。”   温念箫见母亲犹豫不决,心中已经火急火燎,恨不得马上去抓到那个女人,于是说道:“太后娘娘,我也很想找到她,虽然我对她已经没有任何印象了,但既然她是当年把我抱进宫的人,那她应该知道我家人的下落。”他随口编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史箫容见她神情认真,能够感受到她确实很想见到对方,问道:“你当真对她的样子丝毫没有印象了?”   “完全没有印象了。”温念箫实诚地答道。   又是片刻的安静,温念箫等了一会儿,才听到他母亲重新开口,“我还不确定这位名动京都的女大夫是不是她,也不知道这位女大夫的下落,只是最近世景候府的世子妃临产在即,这位世子妃因身材瘦弱,大家都说她生孩子有风险,已经四处寻找产婆,这位女大夫极有可能不请自来,出现在世景候府,那时,你或许可以见到她一面。”   温念箫闻言,也有些激动,问道:“如果见到了她,我该如何与她相认?”   “但她也许也不会来,你先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怎么反而安慰起自己来了,温念箫这才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迫切了。      院子里,几位侍女静悄悄地立着,里面已经谈话许久,谁也不敢打扰,远远的便见到公主过来了,于是犯难,不知该不该通报一声。      史箫容继续说道:“她若是知道了你的身份,没有什么反应,那大概是我弄错了,她若是有所反应,你能把她带到我跟前,那最好不过了。”她想了一下,又摇头,“她应该不会来见我,要见早就可以直接拜访公主府,十几年来她谁也不联系,不知道究竟在做些什么,莫珠,现在你恐怕是她唯一牵挂的人,只有你可以把她引出来了。”   “为什么我会是她唯一牵挂的人?她没有家人吗?”温念箫倒是不懂了,而且看情景,似乎与自己母亲关系不浅,否则也不会让她牵挂十几年。   史箫容握住了她的手,“你是她亲自抱进宫的,这莫珠的名字也是她取的,若非知道她尚未嫁人,我险些以为你是她的孩子,她曾经嘱托过我要好好照管你,但很遗憾,那几年我遇到一些事情,把很多事忘记了,包括你,也被我忘记在了永宁宫,是巧绢把你养大的吗?”   温念箫浑身一抖,莫珠提过巧绢这个老宫女,就是她把莫珠养大的,然后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莫珠被派到了琉光殿做事,如今想来,无权无势的一个小宫女,破格提升到琉光殿,这背后也是有不对劲的地方吧,他关注自己的事情,哪里会理会后宫杂事,所以一直没有细想,如今想来,才发现其中猫腻太多。   史箫容见他悚然一惊的样子,看来是巧绢不错了,莫珠这丫头果然是在永宁宫长大的,那么芽雀也回去过吗……极有可能!      满室又是静悄悄的,两个人都处于自己的思绪里,史箫容见她渐渐平静下来,神色莫测地看着她,轻声说道:“莫珠,你的身份不简单。”   温念箫刚要说些什么,院子里传来一阵声响,她们马上默契地终止了这个话题。      史箫容拍了拍她的手背,脸上重新露出平常温婉的微笑。温念箫太了解自己母亲了,这是事情谈妥的意思。      温端儿提着裙摆,进了屋子,看到她们坐着说话,先朝母亲行了礼,然后坐在她身边,问道:“母亲,你们在谈些什么?怎么不点灯?”   刚才聊得太投入,都忘记点灯了,现在屋子里昏昏暗暗的,侍女进来,点了灯,才稍微亮堂起来。   史箫容已经一派从容,跟自己女儿说道:“就问问平儿在宫里如何了,端儿,我们去湖边走走,不打扰莫御侍了。”说着,就从位置上起来,没有再看莫御侍一眼。   温念箫一直把她们送到院门口,知道这是要让自己先静一静。      他确实要先静一静了,脑子里一团乱麻,可惜又不能马上找到莫珠对证!只能等到选秀之后了!      ……   琉光殿里,莫珠捧着那些奏折,看上面密密麻麻的批语,都是温念箫以前写过的,还有丞相等大臣批复的,她看得吃力,却又不得不专注,都忘记了时间,直到那烛灯忽然跳了一下,室内忽明忽暗,莫珠才猛然抬头,一阵疾风吹打着窗户,原来是宫人忘记关窗了。   窗外长廊悬挂的灯影照在窗户上,莫珠被唬了一下,又看了看漏刻,原来已经是三更天了。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打算回到卧榻上睡觉。   那窗户忽然又被风吹打起来,莫珠早已屏退了宫人,这时候叫她们起来也不好意思,没有办法,只能压住恐惧,到了窗户边上,打算关上去。      莫珠刚刚把手放在窗户边缘,一道白惨惨的人影忽然立在窗前,正直勾勾地盯着她。莫珠倒退一步,刚要尖叫出声,却转瞬认出了对方,连忙把嘴巴紧紧捂住,被完全吓傻了。   那个人只是盯着她,目光充满了怨毒与恨意,但她似乎意识到继续站在这里不妥,白影一晃,走入了浓浓夜色里,那树上忽然又扑下来一道高大的身影,把白影压在了地上,莫珠趴在窗口,看得目瞪口呆。   原来是守夜的护卫展影,他按住了那个人,转头对莫珠说道:“陛下,要不要把她送到内廷牢狱里?”   莫珠连忙大喊,“快放开她!我不准!”   被压住的白影不动,似乎晕过去了。   展影不解,“陛下,这个女人夜闯琉光殿,非奸即盗的,如果不惩治……”   “你快点放开她,放她走!”莫珠又喊了一声,见展影不动,于是第一次厉声说道,“你不肯听我的?!”   “陛下,臣不敢!”展影没有办法,只有松手,那白影一被松开,又像马上活过来的动物一样,在惊动其他人之前从琉光殿狂奔出去了。   莫珠一直看到她安全跑出去,才长舒一口气,额头都是冷汗。      展影立在窗外,不解地看着他,但也不敢非议。莫珠紧紧抓住窗户边缘,“展护卫,我刚才对你说话太大声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展影立刻低头,不胜惶恐,“陛下严重了,教训臣子是应该的。”   莫珠看着他那样子,心中愧疚,“展护卫,以后我的安全都靠你了,但请忘记今夜发生的事情,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   “陛下,臣记住了,不会与任何人提起此事。”展影立刻答道。   莫珠衷心感谢他,“多谢展护卫了。我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   “是,陛下。”展影听到窗户被关上的声音,抬起头,仍旧是百思不得其解,无端端的为何这么护着一个老宫婢?      莫珠躺在卧榻上,脑中都是那个白影,辗转反侧,简直是一夜难眠,此刻万分希望温念箫快点回宫。她扳了扳手指,哎,才第一天,还有半个月的光景,就已经如此想念他了。   希望温念箫回来后,不要被自己要说的话吓到才好,趁着那个人找到他之前,先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莫珠在心中第一百零八次下定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  情节终于开始铺开了…… ☆、卫丞相的恶趣味   深夜的卫府静悄悄的,丞相卫斐云坐在月下,望着浩瀚无边的夜空。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常年握笔的手,这手已经好久不曾握过刀剑,每每想到自己握着刀插.入别人胸口的感觉,他都忍不住一阵心悸,明明那时候一点都无所谓的,做的时候连表情都可以做到纹丝不动,甚至看着她从自己面前滑到在地上,他那时候的内心也是波澜不惊的。   可谁能想到,这个画面无数次出现在他脑海里,非但没有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变得模糊平淡,反而越来越清晰,感觉也越来越浓烈,就像发酵的酒,时间越久,他想起的细节越多,感觉也越来越深,渐渐深入骨髓,已无法拔除。他知道这是自我惩罚的一种可怜方式,他不断地回想,感觉自己手里始终握着那把刀,清晰得能够看到她颤抖的唇纹,还有一瞬间苍白的脸庞,那时候,她不会想到自己会毫不留情地出手杀她吧……虽然故意错开了致命的地方,但也让她流了好多血……   卫斐云慢慢地握紧手指,身心疲倦地睡在了院子凉藤里。      “卫侍郎,你又睡在这里,是来看我的吗?”一道空灵的女音响起来,是她的声音,没有错。   卫斐云就知道她会来看自己的,十几年来,他是正常的男子,高居丞相之位,却至今未娶妻,未纳妾,旁人都觉得他有疾在身,古怪得很,也说过无数次媒,但都被他一一拒绝了。是的,他不正常,他喜欢上了一个不存在现实里的人,白天他从来看不见她,晚上也不一定能够见到她,只有这种时候,圆月的夜晚,他睡在院子里的凉藤下,才能在梦中与这道空灵声音的主人相遇。   他知道是她,消失了十二年的芽雀。   那道空灵的声音见他沉默不语,又响了起来,带着俏皮的笑声,“我是不是很坏,明明可以走得干干净净的,偏偏要时不时地出现在你身边,让你娶不了别人,一直一个人到现在。”   一双手臂抱住了他的脖颈,卫斐云感觉到了她的存在,极力想睁开眼睛,看看她,但是十几年来,他没有成功过一次,睁开眼睛看到她现在长什么样子了。      少女的唇瓣几乎贴在他的耳畔,“卫侍郎,你不准睁开眼睛,你想我吗?让我算一算,已经快两个月了,我没有来看你。”   卫斐云点点头,是两个月了。   “你再等等我,等我把善事做满了,我就回来了,光明正大地当你的夫人,好不好?”   卫斐云还是点头,十二年都等下来了,又怎么会在乎接下来的时间。   她的手在脱他的衣物,又去摸他的长须,十二年了,他从儒雅俊秀的少年郎变成了帅气成熟的大叔,她是看着他一点一点变化的,“是我耽误了你,如果没有我,你现在应该都有好几个孩子了。”   卫斐云任凭她抚摸着自己,整理自己未戴冠的长发,闭着眼睛,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我们会有孩子的,不迟。”   他感觉到了她在吻着自己,手抚摸着自己的后背,他的衣物已经被她褪尽,她的手慢慢地滑下,卫斐云一把抓住她的手,喘着气,“不行……”   “卫侍郎,你还是这么害羞,这次你什么都不用做,我来。”他感觉得到她戏谑的目光流连在自己已经泛红的脸颊上,于是把手慢慢松开了,低声说道:“你小心一点,我怕伤到你……”   “那你温柔一点就行了。”      夜色里,葡萄藤下一片旖旎。      一滴露水坠落在卫斐云的脸庞上,他慢慢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他该起来上早朝了。   身上的衣物已经被穿了回去,旁边什么人也没有,宛如一夜春.梦了无痕迹。   卫斐云低头,看到自己手指上被环了一枚草戒指,这是她证明她来过的赠物。   卫斐云笑了笑,起身回到屋子里,拉开木屉,里面摆满了不下几百枚的草戒指,皆已枯萎,但摆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卫斐云把最新的草戒指从手指上褪下,按照顺序,小心翼翼地摆好了。      ……   温念箫几乎一夜未眠。在凌晨的时候好不容易睡着了,却睡过了头。      屋子外面有人在说话,这座院子建得疏朗开阔,院子里的声音可以传开好远,温念箫翻身起来,阿甜立在旁边伺候着,温念箫问她,“外面在吵什么?”   “是公主府的侍女们来通报,太后娘娘在湖边举办茶会,都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里的夫人们、小姐们几乎都来了,端公主派人来接您过去,认识认识她们。”阿甜说完,又悄声补充了一句,“公主还说,这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弄得像打仗一样,温念箫明白了,洗漱更衣,火速赶往了湖边。      国师府的谢夫人也来了,正坐在史箫容身边,以代表与太后娘娘之间亲厚的关系,旁的女眷就只能坐在下面陪伴了,因史箫容并非拘礼之人,气氛倒也融洽,谈了几句,便让她们各自散了,要做什么由着她们。因此偌大的湖边到处是三三两两华裳盛妆的女子,还有端盘穿梭其中的各府侍女。   温念箫刚走近,温端儿的人早已守在那里等她,连忙带她先去找了端公主,然后再由公主带着,亲自到了太后娘娘面前。   这一举动,引来不少关注。      有公主的引荐,自然就不同了。温念箫就像拿了通行证,畅通无阻,片刻后已经坐在了太后娘娘席下的一个位置。   史箫容看着她,脸上浮现笑容,“莫御侍来了,正提起你呢,这位是国师大人的夫人。”她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许清婉,许清婉眉眼含笑,打量了一下莫御侍,然后朝太后点点头。   温念箫见了礼,史箫容又一一介绍了其他比较重要的命妇夫人们,那些夫人们都会意,不曾为难这个从宫里出来的宫女,又是一通夸赞。   最后史箫容指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贵妇人,“这位是世景候夫人,她们府里有个极漂亮的园子,小姐姑娘们也是一等一俊俏的,等哪天有空倒是要去瞧瞧。”   世景候夫人没想太后娘娘会如此盛赞自家姑娘,顿时喜上眉梢,说道:“太后娘娘若是能来,满府都要生辉了。”   几位夫人都笑了起来,纷纷说得空也要过来游玩。   史箫容饮了一口茶,含笑说道:“老夫人,我可不是说笑的,这位莫御侍最喜逛园子,哪天说不定我就带她去了。”   说完,仍旧看着世景候夫人。   世景候夫人原本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神色认真,一时不知是何意,心想若真的要来,全府都要一通忙乱,可是自己那新娶的媳妇临产在即,府中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哪里有心思接待太后娘娘,却又不能拒绝,只能勉强笑着,“自然是随时恭候太后娘娘的凤驾。”   “那就好。”史箫容说完,就岔开了话题,让这位老夫人自个儿揣测去。      温念箫坐在这里,可有可无,很快就没有人注意她了。只有那个世景候老夫人,目光不定地偶尔看她一眼,难道还以为是自己怂恿太后娘娘去她府里园子逛逛的不成?   温念箫见自己母亲做事如此利落,昨天才商量好的事情,今天就提上议程了,说不定明天自己就被打包送到了世景候府里,来个守株待雀。   这样一想还真的有可能,那侯府的世子妃要生产,大概也在这几天了,但也说不准,等生的那天再赶去,这不是给人家府里添乱吗,最好的法子就是先住进侯府里。于是少不得要先讨好一下这位老夫人,温念箫端了新泡的六安茶,殷切地走到老夫人面前,给她捧了茶,又说了些甜言蜜语,他知道这侯府里有几个公子,但唯独世子是这位老夫人亲生的,又是老年得子,更是宠在掌心,于是把世子夸了夸,当然不是由自己名头来夸,而是说皇帝私底下夸了世子处事能干,老夫人知道她是宫里常伴圣驾的,这话由她嘴里所出,那真是再真实不过了,一时心中大喜,犹在追问:“陛下当真如此夸了世子?”   呵呵,你儿子是你养的,他是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纨绔一个,草包无能。温念箫心中默默腹诽,面上却是笑得再和气不过,“当然,我何必骗老夫人呢。”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头一次夸了她,“莫御侍果然是个可人儿,怪不得陛下宠着你。我家娇娇要是有你几分风采,我就谢天谢地了!”      史箫容坐在上面都看到了,侧头与许清婉低语了几句,许清婉用手中帕子稍稍掩唇,含笑说道:“这位莫御侍也是会处事的,瞧她行事,哪里像个十四岁的孩子。”   “有时候倒也挺孩子气的,我原本听了宫中那些事,对她不喜,没想到头一次见了面,竟投缘得很,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喜爱,就是发不起火来,你说奇不奇怪?就像自己养的孩子一样。”史箫容感叹道,“这世上还真是有眼缘这一回事。我原是不信的,瞧见了莫丫头,才信了。”   “看来小姐是真喜欢莫御侍了,所喜她不是个骄纵的主。”许清婉也觉得这丫头长得玲珑可爱。   史箫容微微叹一口气,“我只怕平儿压不住她呢,以后恐怕跟他父亲一个德行!”   在后宅里静心看书的温玄简忽然打了个喷嚏。宠妻也是罪过?      许清婉笑了笑,不语,半晌才说道:“我们家的两位爷也是如此。”   史箫容知道她要表达什么,看了看不远处正和几位侯府千金谈笑风生的端公主,“你家的涟儿却是个极聪明的,将来谁治谁,还不一定啊。我这两个孩子怎么都这么……”   “痴情?”许清婉接了话。   史箫容一叹,“一定是随了他们父亲!” 为了美色,什么都可以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  丞相的恶趣味就是:跟一道声音调情了十二年o 说一下这样安排的用意:因为让古代土生土长的男子守身如玉十二年,太有难度了,也不太现实,好吧,这文已经够不现实了,但为了显得合理一点,我就安排了一个更加不合理的情节让这个故事显得合理一点,嗯,就是这样子…… ☆、世子是个大流氓      温念箫果然没有料错,自己母亲做起事来绝对是雷厉风行,干净利落。在湖边茶会之后的第二天,他还没有缓过劲来的时候,就被打包送上了前往世景候府的马车上。      去的名头是端公主要逛一逛世景候府的园子,顺带将莫御侍带上长长见识。      府里的世景候夫人听下人来禀报的时候,公主府的马车都已经到街头了,她心里也忍不住呵呵,公主府的园子更大更漂亮就不说了,人家莫御侍可是常住宫廷的,这天下还有哪个园子会比皇帝的后花园还来得漂亮?还长见识?她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事情没有见过,这件事一定是有古怪,却也想不通,只能满怀惊惑,拖家带口地去了门口迎接公主仪驾。      温端儿也是一头雾水,完全被自己母亲赶着来的。世景候又不熟,她倒是更愿意去国师府逛逛~      世景候夫人年纪大了,也确实不能陪着她们走遍整个大园子,世子妃又临产在即,全府严阵以待,更不会让她出院子。于是让二房的夫人和府里未嫁的姑娘们负责招待端公主,几位都是年轻姑娘,凑在一起倒也热闹了一会儿。   温念箫安静地跟在温端儿身边,几乎不开口说话,只是默默观察这园子的构造与布局,颇有江南园林的味道,倒也名不虚传,与其他地方的园子相比自有其出彩的地方。   一群人围着端公主,一路奉承着,沿着假山溪流走到了园子深处。   须臾,到了一座雅致的院子前,那二夫人上前,不好意思地说道:“那是世子妃的院子,她身怀六甲,不宜见客,还请公主见谅。”   温端儿手里拿着羽扇,含笑摇头,“无事,我们绕过去走吧,免得打扰了人家。”   “多谢公主厚待。”二夫人向丫鬟们使了个眼色,绕开那座安静的院子,朝另一个方向引路而去。温念箫回头看了看那院子的名字,只见篱笆院门上横着一块匾额,上书“映轩苑”三字。      温念箫只顾回头去看,倒不防前头的人忽然停步,自己一头撞上了温软香怀中,只觉得一股香气袭人,。原本回头叫人的二姑娘雅光也不防被人一头撞到了,往后退了几步,又撞上了停在前头的大姑娘雅娇,雅娇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撞上端公主,温端儿早已轻巧如小鹿般跳开,立在一边,回头一看,莫御侍还被二姑娘抱着。   二夫人回头,先向温端儿道歉了几句,然后竖起柳眉,看着自己府里这些姑娘们,“怎么回事?”   旁边的四姑娘幸灾乐祸地说道:“是二姐姐撞的大姐。”她不说莫御侍,毕竟人家是客嘛。   温念箫被二姑娘扶稳了,脸庞大红,连忙解释道:“是我没注意,不关二姑娘的事情。”雅光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红什么脸。      但心里着实感激她替自己说了话。      二夫人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转向温端儿,笑着说道:“几位姑娘毛手毛脚的,倒是让公主见笑了。”   温端儿已经看出了这府里几位姑娘间不太友爱,也笑了笑,说道:“无事,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二夫人正要说些什么,那假山后面忽然绕出一群人来,为首的是个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玉冠执扇,倒也是个风流人物,已经撞见,再躲避也来不及了,只能含笑迎上来,双方见了礼。   原来是世景侯府的世子,他夫人的院子就在附近,所以世子出现在这里也就不足为奇了。      二夫人见到世子,态度还是跟恭谨的,丝毫没有拿出长辈的架势来。   世子说了几句话,不好逗留,让出路来让女眷们先走。   几位姑娘鱼贯而过,温念箫原本就落在了后面,所以此时也只能跟在几位姑娘后面,慢慢地走了过去。   雅光回头看了她一眼,轻声提醒她,“扇子。”   温念箫才想起女子见到男客要遮面,手忙脚乱打开了扇子,遮住自己的侧脸,但已经晚了,那世子饶有兴味地看着这小姑娘从自己面前走过,只觉得她侧脸如珠玉般滑嫩细白,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口水。      一看就是禁.欲很久的样子。      温念箫感觉对方的目光都要把自己手里举着的扇子刺出一个洞来了。      这位世子是什么样的人,莫珠或许不知道,温念箫却是很了解的。   就是个被宠坏的纨绔,房里养了一大堆美人,跑到宫里陪读还顺带沾花惹草的,他跟史瑜又不太一样,史瑜是被宫女宠出来的,世子是上赶着调.戏人家小姑娘的,说不定还做了更过分的。   温念箫很想瞪他一眼,但有了史瑜的教训,他知道了女孩子瞪了一个男的,会被对方误认为是在勾.引的,于是忍住,丫的,再看我试试!      世子还真的凝视着她,直到人走远了还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旁边的小厮唤他,“爷,那是宫里来的,别看了。”   世子托着下巴,沉吟,“有没有觉得很眼熟?这丫头……”   小厮提醒他,“爷,你忘啦,上次去陪读的时候,您拉了人家的手,两年前了吧……”   这么一提起,世子还是没想起来,因为小宫女的手他拉得太多了!   “就是因为她,爷被发现了,然后就被取消陪读资格……”小厮不敢说太多,但世子终于想起来了!   世子一拍手心,满脸兴奋地说道。“冤家路窄啊!哈,这次要落在小爷手里了!”   小厮觉得爷就是给自己找了个理由,“爷,这宫里来的,您还是别招惹了,那是皇帝的女人不是……”   世子不理会他,人都到自己家里了岂有放过的理,“你,去把那丫头怎么会来我们府里的事查查,小爷要亲自逮住她!”      这位爷就是被宠得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厮也不敢忤逆,连忙转身跑去打听了。      温念箫放下扇子,保持冷漠脸。二姑娘雅光故意落在了后面,与她搭话,问的都是最基本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啊家里有什么人啊平时喜欢做什么啊,通通问了个遍,温念箫才反应过来这姑娘是要跟自己做朋友啊。   他反应过来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和女孩子做朋友,他又不懂那些胭脂水粉的,没有合适的话题,绞尽脑汁,才想起一个,“你会骑马吗?”   雅光一愣,刚要回答,抬头却看到已经走到自己住的院子了,那二夫人正侧头,给她递眼色,雅光会意,这是要让自己上前带公主进去逛逛,于是只好朝温念箫抱歉一笑,上前去了。      四姑娘在一旁都看到了,别过脸,神情讥讽,低喃了一句:“一路货色。”   这话说得极轻,寻常人是听不到的,但温念箫练过武,耳力极灵敏,清楚得听到了,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评价自己的!   温念箫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已经勃然大怒。   四姑娘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目光压迫,转头去看,却什么也没有,狐疑地看了一眼那个莫御侍,没有说什么,又转回去了。      温念箫全程冷漠脸,这个世景侯府的人真是太可厌了!      片刻后,温端儿觉得累了,就在这院子里坐下歇息,旁边刚好有个水榭,二夫人连忙命人打理一下,午饭就摆在那里用了,又命人拿来簇新的云丝软垫,那原本是给产后的世子妃新做的,此时也只能先拿来给公主先用,其他半新不旧的给了几位姑娘坐着。   温端儿坐下来才想起刚才莫御侍不在自己身边,回头去找,就看到她落在后边,正跟二姑娘在一块儿。那大姑娘雅娇是个极有眼力劲的,连忙起身,去寻了自己二妹妹,唤她过来,“过来这边坐,咱们姐姐妹妹的也坐在一块儿聊会儿天。”   于是就都坐在了屋子里,临水的窗户打开,风掠过水面吹来,带来些许湿气。      温念箫坐在了窗户底下,看着她们叽叽喳喳聊天,聊的无非是这个月又出了什么新样子之类的,侍女们又端来干果糕点,她们就越发坐得住了,连这些糕点怎么做出漂亮花色的就聊了好一会儿。   温念箫托着腮帮子,默默地看着这闺中一景,从来没想过年轻女孩子们的生活是这样的光景。她们倒是比平常所见活泼健谈许多,也没有了在男子面前的那么多拘束。   原来她们也喝酒,席上也玩花令,温念箫见她们终于谈起了自己熟悉的话题,微微一笑。   那四姑娘掩唇而笑,说道:“上回二姐姐做的那首,不知被谁多事的,传到外头去了,那些先生好一通夸赞呢!” 难怪世上会流传出那么多作词妩媚多情的酒令花签来,常人只道是男子所作,却也料不到这其中也有出自闺门千金之手。   雅娇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对公主微微一笑,“公主,我这四妹妹口无遮拦,这没有的事,她记错了吧。”   四姑娘故意困惑,看着有些坐立不安的二姑娘,“是吗,大概是我记错了。”   这个话题一揭而过,到了用饭时间,终于出了屋子。      温念箫故意落在后面,只见那大姑娘一把拉住自己的四妹,轻声训斥了一句:“就你多事,什么话都敢说!府中姑娘的清誉若被你毁了,你我也跟着遭殃!”   那四姑娘似乎很不甘心,抱怨了一句,“那也是她自己作的,关我什么事!”   “你还说!”雅娇拉着她,“今天你就跟在大姐身边,哪里也不准去。”   说着,两位姑娘就往前走了,谁也没注意到旁边还有个莫御侍。      温念箫觉得这府里开始变得有意思起来了,自己还要住到世子妃生产那天,所以还可以慢慢观察一下。       ☆、二姑娘乃勇士也   温端儿用过饭后就想回去了,也算完成了母亲交给自己的任务,但莫御侍却跟她说想在侯府多住几日,不禁忍不住诧异,“好端端的,从公主府搬到侯府里做什么?你跟太后娘娘说过了吗?”   温念箫随意胡诌了个理由,“已经跟太后娘娘说过了,她也是极赞同的,这也是为了以后好。”   原来温念箫提出留下的理由是要帮助世子妃生产,见识见识怎么生孩子的,宫里几乎没有这样的机会,也算是为以后的妃嫔们生产积攒一些经验。   “到时宫中有妃嫔要生产了,自然多的是产婆、嬷嬷照顾,还要你来做什么?”温端儿也是不解,但其实心里也是好奇女人是怎么生孩子的……      温念箫说道:“自己知道一点,也放心些。”   也是机会难得,温端儿见她都已经获得母亲赞同了,自然也没有什么异议,遂命自己的侍女留下了两三个,加上温念箫自己带来的阿甜和秋泠,一行人送走公主后,就留在了侯府。      世景候老夫人见贵客终于走了,总算舒了一口气,那宫里的丫头要留在这里也就随她了,反正不难照顾,吃穿自然不用像伺候公主一样讲究和小心翼翼,让二夫人全权负责去了。      二夫人含笑看着温念箫,问道:“莫姑娘是喜欢阳面热闹些的,还是喜欢清幽安静些的屋子?”   几位姑娘都在,都说道:“我们院子大,可以过来一起住,也有伴。”   温念箫也正有此意,却不看二姑娘雅光,只看向那四姑娘雅倩,微微一笑,“我喜欢倩姑娘那间院子,离世子妃的院子又近,方便照顾。”   四姑娘眼神震惊,都以为她一定会说要跟二姐住呢,谁想到要搬到自己屋子里来,顿时心中不喜,雅娇在一旁轻轻扯一下,四姑娘这才说道:“好吧,当然是乐意之极。”   雅娇笑着看向温念箫,“莫姑娘有什么要求的,尽管提出来,不用客气。”   “多谢娇姑娘照顾了。”温念箫说完,就在侍女的带领下去了四姑娘的院子。      四姑娘无精打采地坐在屋子里,看着隔壁房间忙里忙外,心中郁闷,没想到更郁闷的还在后头,只见那莫御侍笑眯眯地走进来,可爱活泼地说道:“倩姑娘!我晚上一个人睡害怕,我可以不可以跟你挤一个床?”   旁边的几个侍女都忍不住笑了,劝自己的姑娘,“四小姐,您不是常说没什么亲厚的姐妹,这莫姑娘是个爱笑的,让她来陪陪你,岂不是更好。”   四姑娘看着自己的侍女们,知道了,一定是被收买过了,才这么替莫御侍说话,宫里来的人果然不能小觑,明知道自己不喜欢她,还往上来凑,是要怎么样啊!   温念箫眼睛含笑地看着她,就是要膈应死你。      几位姑娘约好了午后去看望世子妃,温念箫就跟着四姑娘一同去了,一路上无话。   到了映轩苑,众人都是静悄悄的,院子里没养一只猫一只雀,唯有风吹叶子的簌簌声,显得越发安静了。雅光看到温念箫,连忙走到她身边,问她,“莫姑娘,你怎么不过来跟我一起住?”   四姑娘忽然想到什么,连忙附到雅光耳畔轻声说道:“二姐姐,她嫌弃你是个姨娘养的,也是个眼高手低的人罢了,你这样巴着她做什么?”   温念箫立在一旁,瞧见了四姑娘洋洋得意的目光,笑了笑,说了一句:“这个‘也’字用得妙。”   冷不防被她听到了,四姑娘脸上一臊,“你怎么偷听人说话?宫里的规矩可不兴这个吧。”   “是四姑娘说话太大声了,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听到了。”刚说完,旁边的大姑娘雅娇恨铁不成钢地一把将自己小妹拉了过来,把场面圆了圆。   四姑娘才不卖弄她那些小伎俩了。      雅光落在后面,轻声说道:“小妹就是这样,她平时无事,尽爱看些话本,那些话本也不知道是谁写的,写的都是宅院里小姐夫人们斗来斗去,乌烟瘴气的,她看多了,平时行事也学着话本里来,以为好玩着呢。”   温念箫看着前方,说道:“你们也不管管她。”   “大姐不正管着,把那些书烧了也没用,希望小妹说的那些话,莫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自然不会,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不牵扯进来。”说话间已经越过长廊,到了帘子里面。      只见一个身怀六甲的年轻少妇正半躺在卧榻上,旁边蹲着小丫鬟给她捶腿扇风的,屋子里的摆设精致华美,比几位姑娘的屋子还要来得宽阔华丽。   她们坐下来,聊了聊,温念箫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肚子的孕妇,原来怀孩子是这样的,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自己,不敢相信,要是生孩子的时候还没有换回来,他替莫珠生孩子,后背一僵,这简直太恐怖了,又低头看了看莫珠这小身板,也不知道装不装得下这么大的娃娃,不行,在没有换回来之前,他绝对不能让莫珠碰自己,免得要生娃娃……      正谈着,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是侍女的说话声,似乎还有男人的声音,紧接着那脚步声又渐渐走远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是世子回来了,见有女客,只好先暂时避一避,于是姑娘们起身告退,出了院子,让他们夫妇见面。   温念箫还沉浸在那大肚子的噩梦里,忽然感觉背后有道炽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回头一看,只见淡紫色衣摆一晃,世子人已经绕到了长廊后面,前头二姑娘又在叫自己,温念箫上前走了几步,侧旁几个小厮见人走过来,纷纷跑开了,跑得慢的还被侍女们呵斥了几句,一个年轻的小厮边赔笑跑开边回头猛瞧那宫里来的莫御侍。   温念箫感觉不对劲了,这小厮绝对有问题!      晚间的时候,雅光来找温念箫玩耍,四姑娘在席上就被她大姐姐拖住了,所以院子里只有温念箫一个人。   温念箫记挂那个猛瞧自己的小厮,于是提出要到园子里再逛逛。   雅光说道:“这天色都快黑了,等会儿路都看不清,明天我再陪你逛,怎么样?”   “黄昏的时候,园子景色肯定跟白天不一样,我们去瞧瞧吧。”温念箫当然坚持,于是没有办法,雅光只好带她出了院子,随处走走。   温念箫有意往映轩苑走,片刻后便到了假山后面,他为了在此逗留,故意要去摘假山上的红珊瑚果子,那果子一粒一粒的,煞是可爱,雅光拦不住她,只好看着她爬上了假山去摘,温念箫回身,朝她伸出手,“你也上来,这假山有点高,爬上去看园子才好看。”   雅光犹豫,“被人看到像什么……”   “这天色都暗了,看到了也不知道是谁,你没爬过假山吧,过来,我拉你上来。”温念箫不由分说,就拉住了妹子的小手,雅光咬咬牙,也豁出去了,索性任性一回,跟着温念箫爬上了假山。   “莫姑娘在宫里也这么淘气?陛下不骂你?”两个人坐在了假山上,手里抓着珊瑚果子玩,雅光有些激动,从来没有这么恣意任性过,坐在上面果然就能看到园子的大半了。   温念箫大言不惭地说道:“陛下才不骂我,她可宠我了!”   雅光很羡慕地看着她。      正细声说话着,假山下却传来脚步声,温念箫探头一看,原来是四姑娘和大姑娘过来了,姐妹两个搭着手,一边走来一边说话,雅光也看到了,顿时大窘,不知该下去还是继续待着,温念箫朝她做了个噤音的动作,示意她趴在假山上,当然是不能被她们发现了。      四姑娘的声音带着淡淡的讽刺,“大姐还说什么清誉,在我发现她那些信笺的时候,她就没清誉可言了!”   “不是说了吗,休要提起这个。”雅娇打断她的话,“这事也毫无成的理。”   “我想起来还是好笑,堂堂侯府千金,竟然喜欢上一个都可以给自己当爹的人!你说笑不笑死人!”四姑娘却偏还要提,笑得肆无忌惮。   雅娇又羞又怒,朝四周看了看,“小妹,你疯了不成,这种话都说得出口!被别人听到了,成何体统!这也不是你这小姐身份的人能说的话。”   “大姐,既然她都敢写了,我就敢说,不然别让人知道她那点小心思,她年纪小小的,成天盯着人家卫丞……”四姑娘的话没有说完,就被雅娇一把捂住了,“真是羞死人,你还提,回去就撕了你这张可恨的嘴!”   四姑娘见自己一向温婉的大姐都动手了,看来真是把她气着了,自己也过了瘾,于是见好就收,停止了嘲笑。      温念箫已经听了个明白,这四姑娘嘴里的“她”自然是旁边已经气得浑身发抖快要哭的二姑娘雅光。   他没想到没抓到那个小厮,先听到了闺中秘闻,心中不甚惭愧,转过身,与雅光并肩而坐。   雅光拿出帕子,抹了抹泪光,说道:“你心里是不是也在笑我?”   那倒没有,相反,觉得她很有勇气啊,温念箫侧头,问道:“你真的喜欢卫丞相?”那个毒舌黑心肠的大叔?   雅光一想起卫丞相,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我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他帅气又有才华,我能见到他的机会不多,所以只能写信给他,他至今未娶妻,说不定,也在等着我长大呢,我快及笄了,那时候,我非君不嫁!”   说完,雅光才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简直有些破罐子破摔!      十几年来温念箫处于谢国师的春风细雨教导与卫丞相的雷厉风行督责之下,所以雅光小姑娘竟然喜欢卫丞相的事情让温念箫觉得她真乃勇士也。温念箫朝雅光翘起了拇指,“我是真心佩服你,有勇气喜欢卫丞相,真心的!”       ☆、莫珠我替你教训他   雅光见温念箫真的没有嘲笑的意思,还很佩服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但是她觉得这也不是什么羞人的事情,“莫姑娘来的第一天就知道了我的秘密,希望你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当然,要是……你能够把这事情传给卫丞相,我不会在乎的!”   温念箫见她敢作敢当,毫无小女子扭捏之态,心中也是欣赏,说道:“我一定会帮你,把你的心意传达给卫丞相。你这么漂亮,卫丞相他都这么老了,应该不会拒绝你。”   雅光扑哧一笑,“莫姑娘,你怎么这么说,卫丞相一点都不老,而且,他一定不是看皮相的人。”小姑娘眼睛里是满满的仰慕之情。      所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卫丞相帅是帅,可不能否认跟十几岁的他们相比,他确实老了啊,长须大叔一枚也。      好像因为这件事,雅光与温念箫又亲厚了许多,现在已经视她为闺中密友了。“就是莫姑娘你是宫里的,以后要见面就难了。”   温念箫坏笑,“那不一定,等你成了丞相夫人,要进宫,还不简单!卫丞相手里可有自由出入宫廷的令牌,到时还不给你这小娇妻一用……”   “莫姑娘,你敢取笑我!”一番话说得雅光又是羞又是臊的,打在温念箫肩头。      两个人坐在假山上竟然忘记了时间,天黑下来都不知道,直到底下又传来说话声,她们警觉起来,再次趴在假山上,这次是变成世子和他的小厮在说话了。   这假山绝对有毒,这府里的人怎么都喜欢杵在假山边上谈悄悄话?      世子立在树影下,看着自己的小厮,“你确定?她现在已经不是小宫女了?”   那小厮奔波了一个下午,终于在公主府打听到了消息,就连忙跑来告诉自己主子了,“千真万确,这次出宫是打算参加选秀的,好像是皇帝陛下担忧她身份低微,希望她以后能够顶着公主府的名头在宫里立足,大概是要选她做娘娘的!”   那世子咧起嘴笑了笑,“有趣,有趣,怪道我一看到这小宫女就挪不开腿,原来连陛下也这样,看来我跟陛下还是一个口味。”   “哎哟,我的爷,那可是要当娘娘的女人,您还是别闹了,出了事,咱们整个侯府都要……”   世子一扇子打在他头上,“呸,我老爹赫赫功名,陛下怎么可能为一个女人得罪我们整个侯府,再说了,春宵一度,神不知鬼不觉,她要想继续当皇帝的女人,绝对把嘴巴封得比本大爷还要牢!”   那小厮摸了摸头发,一想也是,这事捅出来,那小宫女也别想进宫了,遂摸了摸头发,笑得猥琐,“爷用过后,能不能赏小的一口?”   “呸,你个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也不怕糟蹋了人家小姑娘!”世子笑骂了一句,那小厮一听,知道有戏,笑得更加猥琐了,“我绝对会怜香惜玉的!”      主仆两个一边笑骂着,一边走开了。      雅光早已听得目瞪口呆,虽然知道这位嫡长兄风流霸道,纨绔少爷做派,但也没有想到他胆子大到这种程度,她侧头,这回轮到莫御侍气得浑身发抖了。   温念箫也呸了一声,“黑心肠的癞蛤.蟆!看我怎么治你!”   雅光连忙说道:“世子爷没心肝,莫姑娘可别怪罪我们整个侯府,我爹他是个好侯爷!”   “你放心,我有分寸的,我就治治你这个黑心哥哥!”温念箫气得不行,脑中迅速转着,拉过雅光,说道,“你想不想惩罚一下你那个说话没顾忌的小妹?”   “莫姑娘要做什么?”   温念箫恨恨地想到,亏的遇到的是自己,要是小珠儿在这里,恐怕胳膊扭不过大腿,早被占尽便宜了,越想越气,好像自己的莫珠真的被这世子欺负了一样,“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      ……   一夜无话。温念箫第二天又去看了大肚便便的世子妃。      世子妃昨夜似乎没有睡好,脸上很憔悴,她身子骨又瘦弱,坐在那里给人一种惊惶的感觉。听说昨天孩子在肚子里动得厉害,有经验的接生婆都说是要生了,就在这一两天了,因此全府更是严阵以待,从宫里请出来的太医、医女们都住在了侯府,成天都在研究膳食,仆人们也在外头到处寻找有名望的产婆,都在说若是能够请到那位女大夫就好了,但是她为人孤僻,从来不接帖子,都是主动现身的。   因此几位见识过女大夫技术的产婆都在乞求生孩子那天她能够现身,这位世子妃骨盆太小,极有可能会难产,这是大家心知肚明,不挑明的事实。      世子妃自己也有感觉,拉着陪同她待产的母亲的手,落了几滴泪,大家忙得都哄她,都说没事的,女人都要走生孩子这一关。   几位待嫁的姑娘看得也心有戚戚然,过几年可就轮到自己了。      温念箫见这位世子妃姐姐实在可怜,再想想她丈夫不想着怎么保自己妻儿平安,成天都在惦记着偷鸡摸狗的糟心事,真是可恨至极,心中越发决定对这个世子爷惩治惩治。      大家都不在这院子多留,怕添乱,也让世子妃更紧张,于是坐了片刻就出去了。雅光主动找到了温念箫,她见了世子妃嫂嫂,跟温念箫是一样的感觉,“你昨天说的那个法子,我帮你,世子哥哥也太无情了些,嫂嫂为了他都成这样子了,他不来贴身常伴,还想着别的,昨儿晚上,听说世子哥哥宿在新纳的姨娘屋子里,清晨那姨娘就闹着要来看嫂嫂,亏的被老夫人知道了,老夫人发了怒,呵斥了回去,才拦住那女人,不然嫂嫂见了,不知又该多伤心,我们都瞒着她,她心里大概也知道了一点。”   温念箫说道:“简直不像话,我要是你家老夫人,直接一棍子打出去了。”   “打谁出去?”雅光抬眸看了她一眼。   “两个都打出去!”   雅光被她逗笑了,“莫姑娘别说笑了,那是世子,老太太的心尖肉,舍不得的。”   “都是被惯出来的!”温念箫说这句话的时候,想到的是自己,自己还不是父母亲的心尖肉,可没这种待遇,从小就被逼着看书背文批奏折,做不好还要戒尺伺候……      雅光忽然扯了一下她的袖子,轻声说道:“你看,世子哥哥找了四妹妹,估计是冲着你来的,四妹妹屋子里住着你呢。”   温念箫已经料到这一点,“你四妹妹肯定巴不得把我卖了。”   “莫姑娘,你小心一点,世子哥哥会武,要是用强,你打不过他的,之后四妹妹跟你说些什么,你都别听她的。”雅光偷偷地将袖子里的一小包蒙汗药用帕子包着递给她,“这是我的侍女悄悄跟踪那小厮,从他香袋子里找到的,就拿了一包,大概是要用这个来治你,你小心点。”   温念箫见她早付之行动了,心中甚是欣慰,接了过来,“放心,你就守着你的四妹妹到天亮,也算抓住了她一个把柄,日后也不怕她报复回来。”   雅光临走前,又拉住她,“莫姑娘,这是我跟你之间的秘密,希望过了今夜,你就别再提起这事,这毕竟事关我们侯府声誉……”   “我明白,你是这侯府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放心,我有分寸的。”温念箫安慰她,然后拿着那帕子转身走了。      到了晚间,四姑娘果然端着热茶过来,直接坐在了温念箫面前。   温念箫正低头专心磨自己的指甲,这几天这手指甲又长长了,他不喜欢,都要修得平整光润,但今天他是特意修得尖利些。   他不理四姑娘,举起手,眯着眼,看了看这双葱玉般的手,这双手不用干粗话了,慢慢的也被他养精致起来,除了掌心和指侧因练箭而留了茧子,倒也不妨事。   四姑娘见她不理自己,因是有事在身便难得挤出了笑容,笑道:“莫姑娘,这两天我不懂事,有些地方可能冲撞了你,今天大姐姐教训了我一顿,我对你的态度确实不太好,我这就以茶代酒,向你赔罪,莫姑娘喝了我敬的茶,就算原谅我的不懂事了,好不好?”   小姑娘笑得真诚,温念箫抬眸看了她一眼,要不是事先知道了这道歉背后的用意,他倒真有可能被她诓骗了。   温念箫不耐烦地说道:“我磨指甲呢,等磨好了,你再敬茶。”说着,又低头专心磨了起来,务必要把指甲磨得尖利光亮的。      四姑娘的耐心快要被她磨光了,想到自己世子哥哥的嘱托,她深呼一口气,忍才能成大事,反正你也嚣张不了多久了。似乎想到了明早大家嘲笑她的样子,四姑娘一时心情大好,就等下去了。      温念箫终于磨好了指甲,举起手欣赏了一下,不失为一件赏心悦目的武器。   四姑娘见他这么喜欢自己的手,就违心地夸赞了一句,然后重新捧起茶盏,殷切地看着她,“莫姑娘,现在可以喝我的道歉茶了吧?”   温念箫斜眼看着她,淡淡地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倩姑娘,你这茶,我不能喝。”   “那你怎么不一开始就说,害得我等这么久!你耍我呢?”四姑娘的耐心终于耗尽,一冲动,就将茶盏掷地,怨愤地瞪着温念箫。   温念箫没想到她耐心这么不够,啧啧地摇头,这样子还想学话本宅斗?一出场绝对是炮灰啊!这是温念箫从那些话本学来的新词,他这两天闲得无聊,把四姑娘屋子里的话本册子都翻了翻,身为天才帝王,他看这种东西简直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已经知道所谓宅斗话本的套路了。      自诩为天才帝王的温念箫慢悠悠地起身,看着面前刚从新手村走出来的四姑娘,微微一笑,“别生气,我不喝,是因为我也有茶要敬给你,算是给你压压惊,陪陪礼。”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啊求收藏,可怜兮兮的,望天ing…… ☆、瘸腿主子眼瞎奴   树影婆娑,映照在纱窗上,屋子里已经点起了烛灯。   温念箫轻轻吹灭手里拿着的火折子,搁在一边,点完烛灯后慢悠悠地走过来,秋泠已经泡好茶,亲手端了进来。“这是用宫中新出的法子泡的茶,四姑娘闻到了吗?”温念箫重新坐回位置上,秋泠负手立在她身边,垂着头。   从秋泠端茶进来开始,满屋子就开始弥漫那股茶香,沁人心脾,果然与侯府里泡的茶完全不同,四姑娘输人不输阵,嘴里并不承认,“不过就是茶叶好一点罢了!”   秋泠抬眸,清丽的脸庞像笼着一层薄冰,凉透人心,说道:“是用你们侯府里的茶泡的。我们姑娘没有带宫中的茶出来。”   四姑娘一触到秋泠那凉凉的目光,原本要呵斥的冲动瞬间被浇灭,怎么会有这么冷的女人?!      温念箫翘起二郎腿,此时四周没有其他侍女,自然不用装温柔可爱了,坐姿煞是豪爽。一手搁在桌沿,一手接过秋泠递来的茶盏,慢慢地饮了一口,说道:“四姑娘不喝我敬的茶,那我自个儿享用了。”说完,低头慢慢啜饮起来,侧脸俊俏专注。   四姑娘看她喝了,心想自己的茶有问题,总不至于她的茶也有问题吧?再加上这茶香确实与众不同,她平生从未有所闻,看着她,半晌,才说道:“这茶,是怎么泡出来的?”学来转头还可以讨好一下父亲母亲。   温念箫的脸几乎都被茶雾气笼罩了,眉眼浮现笑意,鱼儿上钩了,便懒懒地说道:“秋泠,你教教四姑娘。”   秋泠已经抬手,动作行云流水地倒了一杯茶,一边倒一边慢慢地说道:“茶叶是现成的,水却大有讲究,须要早晨一大早起来,不能是普通草叶上的露珠,是要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尖上的那滴露珠,每朵花只能取一滴,不能多了,装在琉璃瓷瓶里,拿回来也不能随便放着,须要到院子里,打上十来尺深的井水,注意,要冰冰凉凉的井水,把那瓷瓶放入其中镇凉半天,方取出来,才能用来煮茶,等等,这还没完,火候又是极其重要的……”   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通,四姑娘早就听入迷了,感叹道:“再也料不到煮茶还有这么多讲究的!”   秋泠的目光像浮着一层冬日碎冰,神色再正经不过,“谁说不是呢,毕竟是天子要喝的茶,这还是最简单的,四姑娘要是感兴趣,以后我还可以教你十来种不同的泡茶法子……”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茶盏不动声色地推到了四姑娘面前。   四姑娘早就被十来种不同泡茶法子吸引去了,又勾人又嘴馋的,“那姐姐快教教我!”一边看着秋泠,手已经下意识地端起了那茶,秋泠看着她,微微一笑,这一笑好比风拂碎冰,积雪融化,十分明媚动人,“这茶好不好喝?”   四姑娘已经饮了一口,只觉得入口齿香舌暖,茶香四溢,果然与平时喝的不一样,她点点头,“确实好喝……”说着,又品了一口,再抬眸,眼饧腮红的,宛如花下醉美人,“我……我怎么觉得前面有影子在晃动……”刚说完,已经撑不到对方回答,直接趴在了桌上。      秋泠轻轻地推了推她,四姑娘一动不动。   温念箫搁下手里的茶盏,说道:“好霸道的迷蒙药,这世子果然是个心狠的。”   “莫御侍,接下来该怎么办?”秋泠有种摩拳擦掌的感觉。   温念箫指挥她,“把她扶到原先给我睡的床上,用被子盖了,接下来你就候在院子门口,看到二姑娘过来,你领着她到这屋子里来,旁人看见了,就说二姑娘来找我谈心。”   秋泠应了是,转身就一把抱起了四姑娘,温念箫侧头去看,秋泠四肢修长,头一次发现她力气挺大的。      满院子静悄悄的,守在过廊上的侍女们见屋子里的烛灯灭了,就当自己姑娘是歇下来了,也不敢惊动,因为姑娘早就吩咐过了,今晚不用守夜,听到外面什么响动也不用出来,所以她们各自回到了屋子里歇息。   院子上空,一轮明月正亮着。      世子和那小厮算了算时间,跟四姑娘约好的差不多了,知道那院子里今夜不会有人守着,于是绕着假山,一路逶迤而来。   主仆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进院子的时候,秋泠正坐在院门口的梧桐树上,瞧得一清二楚的。      月光下,屋檐上趴着温念箫,他手里握着自己那把精致的弓箭,已经搭好了羽箭,那锋利的箭头正瞄准了院子里进来的两个人。   世子先进去了,留着小厮一个人守在院子里,温念箫拉紧弓弦,等待时机,慢慢的,松手,羽箭如一道疾风脱弦而去,正中那小厮的一只眼睛!      院子里一阵惨叫,惊飞了枝头的乌鸦。那小厮捂着眼睛,血流如注,倒在地上痛苦地翻转着身体。      秋泠已经看到了,再看向屋檐,屋檐上已经没有人了。而屋子里的人似乎都聋了一样,没有一个人出来看情况。她只好跳下树,飞快地在那小厮旁边捡起被他自己拔.出来的羽箭,以免露馅。   那小厮早就痛得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敢再惊动任何人,无奈,只能冒死爬到屋子门口,不轻不重地敲起了门,想让他主子救救自己。长廊上几乎是一路的血淅淅沥沥而来,小厮的手指间、衣襟上都是血迹了。      屋子里黑灯瞎火的,世子好不容易摸索到床上,一看枕上满头青丝,香风袭人,还有一股子淡淡清冽的茶香气,顿时心驰荡漾,神魂颠倒的,什么也不管,脱了外衫裤子就往被子上扑去,嘴里乱嚷着好妹妹的……   温念箫从窗口跳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不堪的场景,他呵呵冷笑几声,那急色的世子竟然没有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更没有听到院子里的那声惨叫声,嘶拉一声,不管不顾的先撕扯起了床上美人的衣裳。      屋子外面,那小厮敲得越发急了,因为身后已经传来了脚步声,他捂着眼睛,用另外一只眼睛去看,只见二姑娘在一个侍女陪同下过来了,二姑娘居高临下地看着躲避不及的小厮,冷冷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眼睛怎么了?”   小厮一个问题都答不上来,只能拼命拍着门板,试图提醒自家爷。   雅光直接一脚踢开了他,啪地打开屋子大门,床上一片惊吓,世子拖着裤子吓倒在了地上,直喘气。      雅光走过来,窗户旁边立着温念箫,她先点了灯,世子看清是她后,长舒一口气,“二妹妹是你啊!”转眼,又看到旁边的莫御侍,顿时吓得往后倒去,忙忙地去看床上的人,早被自己扯了外衫,露出淡红肚兜,披头散发的,不是自己嫡亲妹妹又是谁?!   不容他反应过来,雅光已经先发制人,声音颤抖地说道:“哥哥,你和四妹妹之间……”   “没有的事!”世子连忙解释,光着膀子,见不妥,只好一边慌慌张张地找衣衫穿上,一边否认,“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脑子里乱糟糟的,似乎有一道什么闪过,他直觉里不对劲,但二妹妹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捂着嘴巴,又是震惊又是泫然欲泣的样子,似乎没了主意,嘴里念着:“我要跟大姐和母亲说去!”转身就要跑,世子大急,此刻完全没了脑子,抬脚便要追上去拦住她,温念箫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抬脚,拦了他一下。      世子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哪里会注意到还会有人给自己使绊,顿时摔了个大马趴,膝盖那里一阵疼痛。      二姑娘趁势回转身,忙得去扶他,世子的手都抖了,“二妹妹,你可千万别告诉父亲,这没有的事,你哥哥是被人设计了!”   雅光抹着泪,装无辜,问道:“是谁要这样害你?”   “还不是……”世子忽然意识到说出来是莫御侍,岂不是把自己的不良目的也暴露了。“哎呀,总之这是个很大的误会,二妹妹,你保证不会说出去!”   “你是哥哥,我当然听你的。”雅光也算卖个人情给他,世子果然大为欣慰,没想到自己在这个妹妹心里还挺有威望的。   很是受用的世子都忘记了询问自己二妹怎么这么巧就出现在这里了。      屋子外面的小厮一阵哎呦叫,实在疼得受不了,雅光连忙说道:“我进来就看到他成这样了,哥哥要不要先带他去找大夫?”   世子巴不得走了,于是忙不迭地爬起来,不想摔得惨了,但他急着走,就一瘸一拐地搭着自己小厮走了。   主仆两个狼狈离去,雅光看着他们走远了,才舒了一口气,回身看着温念箫,“你这下手也太狠了,那小厮的眼睛我看是废了。”   温念箫说道:“不狠一点,他们下次还会糟蹋好姑娘,世子我算是留情了。”要不是他那身份护着他,温念箫早就下手了,哪里会让他这样无事平安地离去。      雅光叹了一口气,看着床上还昏迷不醒的四姑娘,“等她醒了,我们还要吓吓她。”   “当然!不然以后她还得揪着你那些事说个不停,如今你也有她的把柄握在手里,算是能暂时治住她。”温念箫说完 ,觉得累了,于是让雅光守在这里,自己回四姑娘的屋子睡觉去了。      秋泠依旧守在院子里,早把那羽箭“毁尸灭迹”了。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才安静一会儿,温念箫躺在床榻上,正渐渐的有了睡意,忽然听到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勉力睁开眼睛,只见院子里亮着灯,朦朦胧胧的,一个嬷嬷扯着嗓子喊:“姑娘们,快起来,准备热水去,人不够了 ,要紧呢,快起来!”   几乎是把满院子的侍女都叫起来了,温念箫瞧这个架势,一个激灵,忙得从床上翻身下来,秋泠在外面果然说道:“莫御侍,快起来,世子妃要生了!”      她们匆匆出了屋子,雅光也出来了,温念箫连忙让她回去继续守着那四姑娘,“乱才好,你明天唬住她了再过来,我先去看看。”   说完温念箫就大步朝着已经灯火通明的映轩苑走去了。       ☆、恐怖的生娃过程   映轩苑里站满了人,侍女们端着热水进进出出,每当撩起门帘,里面便传来痛叫声,还有产婆安慰人的话语,侯老夫人和二夫人都来了,守在厅堂里,急得唇干舌燥的。      温念箫获得了她们的允许,踏入屋子里,帮忙递蘸了热水的毛巾,那三四个产婆和医女守在床边,不断拿话鼓励世子妃,床上的人早已冷汗涔涔,发丝濡湿黏在一起,眼睛紧闭着,唯有又长又黑的睫毛颤抖个不停。   一直折腾到天亮,那孩子还是没有露出一头一脚的,“世子妃,要用力点,就在这一会儿,咬咬牙就过去了。”说话间,又扶着世子妃下地,让她绕着屋子里边走动走动。      温念箫再想不到生孩子要生这么久,看世子妃的样子,更是令人心惊心怜,他立在一边,手里帮忙端着热水,早就看呆了。      世子妃又是深呼吸又是依言走路的,满头大汗,四肢无力,须臾似乎又有感觉了,但那孩子就是卯足了劲不出来一样,足足折腾了一天一夜,屋子里的人胡乱吃了一点东西,继续奋战,温念箫不曾离开,全程守着,一开始只是好奇,现在也完全被占据了心思,一心要等到结果。      屋子外面的人来了又走,最后因为时间太久了,把老侯爷也惊动了,世子也算有点良心,知道自己妻子遇到人生难关了,徘徊在生死线间,把膝盖上的伤包扎了一下便赶过来,守在外间等消息。      转眼又是天黑,医女抹了一把汗,命人把灯点上,世子妃中间晕厥了一下,此刻又醒了,孩子仍旧没有什么动静,她肚子却疼得厉害,产婆只是一味鼓励她用力,让她咬住了丝帕,泪跟汗很快就把枕头打湿了。   温念箫守坐在床头,紧紧握住她的手,世子妃侧头看了一眼旁边陌生的女孩,又很快被阵痛吸引了注意力,身子一阵痉挛。   旁边的产婆低头一看,惊呼一声,“出来了,世子妃,你再加把劲,千万别晕!再撑一会儿孩子就落地了!”   正说着,那产婆忽然又不语了,脸色煞白起来,温念箫不解地看着她们,旁边的医女也赶紧过来瞧了瞧,神色也凝重起来。      这个孩子先出来了腿。      接下来,一丝空闲都没有了,产婆和医女们严阵以待,不敢掉以轻心,一旦出了疏忽,何止是一尸两命的问题,满屋子的人恐怕都要被怪罪。   一个医女匆匆出来,将难产的消息悄悄说与了外面的人,好让他们先心里有准备。   世子这才慌了,坐在那里抹泪,嘴里喊着世子妃的小名不停,他老子娘拄着拐杖,狠狠敲了敲地,“人还没死呢,你先在这里号丧了,你这是成心咒你媳妇呢!”   世子又是抹泪,又是情难自禁的,坐在那里哭也不是说也不是,魂先没了半个,到底还是个年少不懂事的,没见过生死大事。      屋子里全力以赴,哪里管得着外面,温念箫见产婆脸上已露出绝望之色,心中一惊,再看向床上的世子妃,她的脸庞苍白如纸,气息奄奄,竟像冰做的人一样即刻要化了般。   “你们得救救世子妃啊!”温念箫催她们,那医女已经见惯生死,语气淡淡地道:“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一脚踩在阴间,能不能活,要看她自己想不想活了,莫御侍不用担心,这都是惯常见的,熬过去就好。”   温念箫知道她这番话是说给世子妃听的,让她振作起来,但世子妃只是动了动手指,再也没有什么力气的,底下染了一片血,产婆手里鲜血淋漓的,还在努力掏孩子。      众人皆是绝望了,一般这种情况下,就算把孩子掏出来了,非死即残,连大人也命悬一线。   正满头大汗忙乱着,屋子外面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只听守在外面的侍女叫道:“夫人!凌大夫来了!”   转眼间,那侍女话音未落,一个青衣长发的少女挎着药箱进来了,她面上蒙着一层面纱,只露出湖水般清澈的眼眸,长长的青丝用淡碧色丝巾简单挽着,之外便无任何装饰,但屋子里的人见了她,都有种惊为天人的感觉,不光为了她这女大夫身份,而是她的容颜气质,一看便知不是俗人,竟不像世间养的女子,而是天上来的。   那几个产婆见过她,也不禁露了喜色,“是她来了,我早该料到的,这种情况她再不来,也没别的人会来。”   温念箫凝视着她,再想不到自己要抓的人是这样的,原以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巫婆,却是个二八年华水灵灵的少女!      那少女大夫几步走到了床前,凝眉看了看情况,搁下药箱,开口说道:“你们都出去,等好了,你们再进来!”她说着,便坐在了床边,伸手料理起世子妃。   那些产婆都知道她的脾性,连忙唤了人都退出了屋子,温念箫也被赶了出去,他现在满耳朵都是少女刚才的声音,等出去,才问那些产婆,“她说话声音一直是这样的?”   那产婆们见救星来了,都舒了一口气,因此有心思跟她说话了,答道:“你头次听了,是不是也觉得好听?我们那会儿还没你镇定呢,直接听愣在原地了,硬是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就觉得她那声音好像天上来了,空灵得不得了,连百灵鸟都比不过……”   温念箫点点头,看来不是自己一个人的错觉,是真的好听,就像仙乐一样,哎,太俗气,反正就是平生未所闻过,一听便无法忘怀的好听。原来世间藏着这么个钟灵毓秀的人物,他今天也算觉得自己以前见识浅陋了,这么个人,怎么抓?      他们在屋子外面焦急地等待了一会儿,屋子里静悄悄的,竟丝毫没有任何动静。   产婆们都在安慰大家,控制着场面,过了一会儿,屋子里终于传出来婴儿啼哭的声音。      大家都面露喜色,须臾,那少女已经洗净手出来,挎着药箱,说道:“是个小少爷,母子平安。你们进去吧。”说完,也不顾大家挽留,低头便走出院子去了,大家都知道她的脾性,不愿多留,只需银钱一包即可,给多给少全看主人家心意,她也从不开价。   趁着混乱,温念箫连忙紧跟上她,那风吹着她脸上的面纱,却怎么也瞧不清她整张脸。   温念箫用自己母亲告诉自己的名字唤了她一句,“芽雀!”   前头的人脚步微顿,方才回头看到了有人跟着自己,是个容貌俏丽可爱的女孩,她凝眸问道:“你刚才叫谁?”      温念箫见她停住了,心想应该没错了,便说道:“你过来一下。”   芽雀还是凝睇着他,心中微微一动,转身就飞快地跑了!   看来就是她了,温念箫连忙拔腿就追,“你别跑,站住!我有话跟你说……”脑中一混乱,只好在她身后又说道,“我是莫珠!当初你抱进宫的那个小女孩!”   但是芽雀似乎铁了心要跑,压根不理她,即使听到莫珠二字,也不回头,只是小鹿一般地跑过庭院,只因她知道身后追着自己的人并不是真的莫珠!   还是跑为上计!      旁边的侍女见这两个人一跑一追的,都不解,纷纷问温念箫:“莫姑娘,你跑什么?”   温念箫哪里有功夫理会她们,转眼便跑出了后园子,却看到侯府的护卫们在前院守着,急中生智,连忙喊道:“快抓住她,她偷了我一包银钱!”   那些护卫一脸茫然,再看那位挎着药箱的女大夫,一时不知该不该出手,此时门口的管家大步走来,说道:“不得无礼,这位是帮世子妃接生的大夫。”管家一边说着,一边朝温念箫走来,脸上堆着笑,“莫姑娘,这其中恐怕有些误会。”   说话间,那芽雀早已跑出了院门,衣摆一晃,不见了踪影。      温念箫对管家说道:“你让她跑了。”   管家刚要说些什么,温念箫已经绕过他,也奔出了府门,管家没有办法,只能脚步匆匆地去禀明夫人。      一时跑到大街上,温念箫只来得及看到那青色衣摆一晃,绕到集市那个方向去了,于是不由分说,也追了上去。      芽雀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追,她知道自己要是被对方抓到就功亏一篑了,于是倍加小心,并不盲目地跑,绕到人多的集市里后就钻到七七八八的小巷里,温念箫自小在宫廷里长大,何曾见识过这京都城中市井迷宫一样的小巷,他追了几步,知道已经被对方跑了,沮丧不已,再侧头往四周一看,都是店铺高楼,竟然迷路了!      最后还是雇了一辆马车,才回到了侯府。秋泠和阿甜找了半天,看到她回来才放心。因为世子妃顺利生下孩子,她们也就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去向侯老夫人告别,那老夫人听了管家的话,知道莫御侍来这里大概是冲着那位女大夫去的,于是释怀,让她们出府了。   几位姑娘来送,四姑娘没来,二姑娘向温念箫点点头,意思是已经谈妥,于是温念箫放心,也向她点点头,意思是等他回宫,他会帮她试探试探卫丞相的意思的。      一时无话,回到公主府,温念箫自然是不停歇地去见了自己母亲,告诉她已经见到芽雀了。      温念箫走在路上的时候,忽然惊悚地意识到一个问题,那个女大夫出来的时候模样不过是十七八岁,算一算时间,难不成她是五岁还不到的年纪就成为自己母亲的贴身宫女?还抱进来一个孩子到宫廷?   绝对不可能!而且母亲那些话里,芽雀分明是个大人了,自己和温端儿都是她接生出来的!温念箫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要么今天遇到的不是芽雀,要么这个芽雀真会巫术,自己和莫珠被换了魂魄,也是她在背后捣鬼的吧!   看来非抓住这个人不可了!      这样想着,转眼便见到了自己母亲。史箫容正等着他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嗯,芽雀是个医术高超肤白貌美声音空灵的绝色大美人儿~~~~等到她现身,大家都会说卫丞相能娶到她,是丞相修了几世才得来的福气233333 ☆、进入莫美人篇   史箫容听完之后,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又问了一句:“你说她的声音很好听,还是个年轻的大美人儿?”   温念箫点点头。   “你回去吧,过几天便是选秀的日子了。”史箫容让她回去,竟没有再继续谈芽雀。   温念箫满腹疑问,但又被提醒选秀的事情,差点忘了自己的正经事儿,于是厚着脸皮说道:“太后娘娘,练舞的事情……”   史箫容看了她一眼,说道:“晚间你再来找我。”      芽雀等到天快黑了,才从小巷里慢慢走出来。此时夕阳斜下,街道上的行人渐渐稀少,她低头若有所思地数着自己这十二年来接生的孩子,算上今天侯府的孩子,她心中一喜,似乎快要功德圆满了。   她手里攥着钱袋,心中高兴,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但也不敢掉以轻心,必须赶紧出城门才是。   正寻思着,那马路中央忽然缓缓行来一辆楠木马车,低调却又不掩华丽,车盖覆着淡紫色流苏,似乎是从宫廷方向驶来,芽雀抬眸望去,正对上被微风徐徐吹开的车窗帘,里面坐着一个儒雅清俊的美男,长发玉冠,美髯长须,他正以手支额,坐在马车车窗旁边,深邃的眼睛望向车窗外,天空一洗如碧,唯有西边淡红晚霞如抹上的胭脂,几只飞鸟掠过,徒留下飞影闪过。   芽雀顿时止步,立在街道旁边,只顾望着他。   那马车驶得极缓,马车里的卫斐云只看到街边一个女大夫瞧着自己,并没有细瞧,只是心中不喜,他伸出的手指白皙如玉,挑下玉勾,车帘滑落,完完全全遮住了自己。   马车很快与她擦肩而过,芽雀只能朝它扮了个鬼脸,然后加快脚步朝城门赶去,现在还不是现身的时候啊……      温念箫在晚间的时候,果然就看到太后娘娘派人来领她过去。   他早已命秋泠和阿甜帮自己换了一袭窄袖绑腿的舞裙,腰间悬着木制的双剑,那是专门给舞女练剑舞用的,以免伤人。   阿甜在一旁看了,说道:“莫御侍,你这样扮,真有女侠的味道!”   温念箫看着镜子里的人,这具身体长高了不少,双腿修长有力,蜂腰纤背,唯独脸庞长得玲珑可爱,还是孩子一样。他皱了皱眉,恨不得把这张脸蛋也变得刚健有力起来!   当然,那是不可能了,温念箫只能痴心妄想一下。      很快到了湖边,史箫容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依旧坐在椅子上,手边搁着茶盏与棋盘。树枝悬挂着一盏八角宫灯,上空是一轮极淡的峨眉月,月下,一个广袖黑袍的清俊男子坐在石上,膝盖上摆着一架七弦古琴。   却是温玄简。   温念箫一看这架势,差点跪下,竟然连老爹也惊动了,果然够义气的!      温玄简听到脚步声,侧头,淡淡地看了一眼来人,再看向史箫容,说道:“原来是这个意思。”说完,便要起身离去。   史箫容连忙用手中的扇子抵住他就要抬起的膝盖,微微一笑,说道:“稍安勿躁,你且留下,看看莫御侍的舞如何。”   “不感兴趣。”温玄简低眸,看着那扇子,心至灵动,再抬眸看向史箫容,史箫容只是含笑望着他,两人对视了片刻,温玄简以手按琴,终于坐在那里不走了。      温念箫不知道这两人对视的时候谈成了什么条件,史箫容已经侧身,招手唤她过来,“莫珠,你过来,什么也别说,不如先跳一段霸王别姬?”   温玄简不太情愿地为这段舞伴了奏。      真是无上的殊荣啊,温念箫心中窃喜,难得自己父亲放下架子,亲自弹琴。不过母亲对自己这么好,是要做什么?莫珠确实长得可爱讨人欢喜,但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哦,是母亲想起芽雀这个人开始,难道是因为跟芽雀有关系,所以才越发对莫珠好的吗?   温念箫一边想着,一边舞着手中的双剑,忽然膝盖一痛,整个人都跪了下来,却是被史箫容手中的长竹条打了一下,史箫容不知何时立在了他身边,手里拿着长竹条,神色变得肃然凝重,“莫珠,你这样跳,是入不了我儿子的眼的。”   温念箫想说:才不会,我要求真没这么高!   史箫容又说道:“你站起来,刚才那段重新跳。”一边说着,一边转着手里的竹条,眼神严肃地看着她。   没有办法,温念箫站起来,忍着膝盖上的痛,又重新跳了一遍。忽然想起小时候,大概五岁的时候,母亲心血来潮要教他和温端儿练舞,他天生骨骼僵硬,一点都不灵活,后来练武才稍微好些,但舞蹈毕竟与武功不同,他的腰肢仍旧没有柔软到足以下腰的地步,但是!莫珠的身体可以啊!   于是,恐怖的练舞过程正式开始,儿时的噩梦又袭来。   史箫容一认真起来,绝对是毫不留情,就是对亲闺女也打得下去,更何况这莫珠了。      温念箫觉得自己一定是脑抽了,要来向母亲求舞,这么多年来她一点都没变!   “莫珠!你这个动作又错了!”啪的一下,又是一竹条。   “腰再灵活一点,再来……”   “下腰,继续,往下……”然后她亲自上前,一按,温念箫惨叫,终于下腰成功。   史箫容这才稍稍欣慰,“你这身体真是不错,柔软又有韧劲,是练舞的好材料。”   这句话似曾相识,好像宫廷武师们也这么说来着的……看来莫珠这身体果然是不错的……   温念箫满头冷汗,正在劈叉,问母亲,“可以了吗?”   “你再坚持一会儿,以后每天都要坚持。”片刻后,史箫容示意她起来,然后来到柳树下,“现在,你抬腿,看能不能用脚尖勾到树枝的灯笼。”   “……”温念箫咬牙,抬腿,依言照办。      这样恐怖的训练坚持了几天,最后连温端儿都跑来瞧了,在入宫的前一夜,温念箫在史箫容的一手调.教下,终于顺利编成了一支剑舞,最后在他们面前跳完,史箫容点头,算是过关了。   她收起手里的竹条,说道:“莫珠,你明天就进宫了,这支舞应该能够艳压群芳,不过你身份低微,陛下恐怕不能马上选你为妃,他选了其它贵族女子,你也别伤心,他毕竟是皇帝,后宫热闹一些,也正常。只是你若受了委屈,也别憋着,让人小瞧了。”   史箫容说完,其实心里也有些怀疑自己儿子会不会选别家女儿,他可别学了他父亲那样死心眼,只中意一个,旁的都不要了。   温念箫自然是一一应了,不多说什么。      选秀日子如期而至,莫珠这几天都很激动,因为终于可以见到温念箫了!   礼公公见少年皇帝激动难耐的样子,低低说道:“陛下,克制!”   莫珠收了笑意,努力保持威严的样子,好吧,我尽量。      本朝规定,新皇首次选秀可以不选妃以上级别,最低美人起封,温念箫已经事先嘱托莫珠册封自己美人,以后再慢慢往上提拔。   莫珠问他:“为什么要从美人一级级往上封啊?”   温念箫答:“这样比较有成就感。”      先过了最基础的,基本上来历不浅的女孩子都能过关,然后问答一二,仪态端庄的入选,一层层下来,就是御前献艺了。   温念箫看了看四周的女孩子,这样选下来,一个个都是高门小姐,面容清丽脱俗,他默默地想了一下,要是自己来选,会选哪几个,最后发现好像还是莫珠长得比较合自己心意。   没办法,他的自恋是没救了。      温念箫出宫前,还是抱着能换回来的心思的,所以他告诉莫珠,如果在这些女孩子里要是遇到可人的,也可以选。他是完全不介意的。   莫珠却以为他在说反话,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陛下,我不敢!”   温念箫不知道自己是该欣慰还是遗憾。      为了表示自己是用实力来征服皇帝的,温念箫跳起舞来也是拼尽了全力。   伴奏的是《破军阵》,气势凌人,与之前温婉悠然的风格迥然不同。   大家都纷纷看向这位横空出世一般的莫御侍,有好奇,有不屑,也有震撼的。   大概从来没有女子可以把剑舞跳得如此霸气阳刚,却又极有韧劲,腰肢灵活,眉眼间尽是灵气。   莫珠没有想到温念箫竟然真的有好好准备,他明明可以什么都不做就入选的,一时热泪盈眶,这是跳给自己的舞呀!   她拿起帕子一边抹泪一边看,旁边的礼公公一脸惊悚,莫御侍竟然把皇帝跳哭了!      最后温念箫以高难度的一个动作收尾,手中双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琴音戛然而止,满堂寂静,最后才是拍掌声。   大家都沉浸在剑舞里,觉得这个长相玲珑可爱的女孩子忽然变得英姿飒爽,英气逼人,一种非常新鲜的感觉,不是平常的庸脂俗粉可比。      温念箫倒提双剑,看向泪眼朦胧的莫珠,强行压下冲过去的冲动,莫!珠!你完蛋了!敢把朕的脸哭成花猫!      莫珠完全沉浸在自作多情里,一边抹泪一边凝视着温念箫,觉得他瞪着自己的样子也可爱无比,她挥手,说道:“朕就要她了,其她谁也不要!”   说着,就要过去扶温念箫。   温念箫一头黑线:莫珠,你是来搞笑的吧!      还好礼公公把忘情的莫珠劝住了,“陛下,万万使不得,请美人更衣洗尘之后,方能接近陛下玉体。”   莫珠已经止了泪,再看向温念箫,自己好像又做错事了……   于是只好又坐着,艰难地熬过接下来的献艺时间,众美人见皇帝陛下心思完全不在这里,也知道没戏了。   终于熬过了选秀,莫珠果然只选了一个,无论怎么劝说,也不肯再多封一个,因为莫珠是这样想的,选了人家姑娘,不是坑了她吗,还是不选了,守着一个温念箫让自己祸害就好了。      于是温念箫就像准备挨宰的小羊羔,再次被送上了龙床。不过这次,似乎是要来真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写这章的时候有种太后娘娘私传武林秘籍给儿媳妇的感觉…… 选秀过程我瞎编的,反正是架空,索性自由发挥,天马行空了~~~ ☆、莫珠一开始的任务   红纱帐下,躺着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      屏退了宫人之后,莫珠一把扑到床上,温念箫被她抱得要喘不过气来,“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很想我!”   莫珠就像一只大狗狗黏着温念箫,就差摇尾巴了,“陛下,这几天你在外面做什么了?你的舞怎么跳得这么好!以后你还能给我跳吗?”   “想得美,我这舞也不是跳给你看的。”温念箫终于推开了她,坐在床头上,让莫珠也坐好,两个人盘膝面对面坐着。      莫珠略感失望,“那陛下是跳给那些美人看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温念箫不答,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她,他正了正神色,不等她回答,便率先问道:“莫珠,你还记得是谁带你进宫的?”   莫珠脸色一变,想起那夜的白影,虽然她已经准备告诉他,但没想到他先发问了。   温念箫看到她的脸色,知道有戏,便继续循循善诱,说道:“你看,我们都已经这样了,我总要对你的家人有些了解吧,你现在算是富贵发达了,对那些对你有恩的人就不想提携提携?”   似乎打动了莫珠,莫珠目光期待地看着他,“陛下,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温念箫表现得很大度。      温念箫因为对生孩子有了恐惧之心,于是跟莫珠约法三章,在没有换回来之前,莫珠不准碰自己!   莫珠拍了拍胸膛,向他保证她绝对不会主动碰他的!   于是一如以前,两个人倒床就睡。      第二天,莫珠依言将温念箫带到了一座已经荒废不用的宫殿,说道:“陛下,这里以前叫做永宁宫,是太后娘娘居住的,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太后娘娘封了这座宫殿,里面的宫人谁也不许出来,那时候我还很小,也被关在里面,是永宁宫的宫人们把我抚养长大的,后来她们托了关系,让我得以在琉光殿当差。”   温念箫点点头,“那这宫里还住着多少人?”   “这些年,大家渐渐遗忘了永宁宫,她们中出宫的出宫,病死的病死,只剩下与我最亲近的巧绢宫女了。”莫珠低眸,说道,“陛下,她被无缘无故关在里面十几年,心里难免会产生一点怨气,希望陛下不要因此责罚她。还有,她大概受了什么刺激,有时神志不清,还以为自己仍然跟在旧主子跟前伺候,她跟我说过,她是祖皇帝那朝雅贵妃的旧人。”   温念箫“哦”了一声,“那她算起来是历经三朝的老宫女了。”   “正是,所以她有时难免气傲,若在言语间冲撞了陛下,还请陛下……”莫珠还没有说完,就被温念箫打断了,他狐疑地看着她,“这个叫巧绢的宫人很可怕吗?”   莫珠看着他,衡量再三,然后说道:“陛下!您进去见了她就知道了,您现在是我,她自然会告诉你一切!但请您千万千万要沉住气,别动怒!”      温念箫见她神神道道的,满怀疑惑地踏进了永宁宫。      永宁宫建在半山腰上,从院子拾阶而上,便是一条长长的过廊,站在上面可以俯瞰半个宫廷。这里果然已经荒废许久,院子长满了杂草,在另外一边是菜地与稻田,想来在封闭的十几年里,这里的宫人就依靠自给自足的方式养活了自己。   温念箫踏在过廊上,因为四周寂静得可怕,他的脚步声清晰可闻,走了几步,屋子里忽然门窗打开,温念箫循声望去,只见窗内立着一个白衣老宫女,但也没有到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年纪,约莫四十岁左右,或许实际上要更年轻一点。   温念箫立在原地打量着她,那宫女先开口了,说道:“莫珠,难得你还记得我。我以为你出了永宁宫,就再也不会回到这个鬼地方了。”      对方的目光幽怨无比,很像被冷落太久的怨妇。      温念箫只是看着她,心想她看上去更像是会施巫术的人。   她忽然从窗户里跑出来,一把抓住她的手,温念箫看着她有些狂乱的神色,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又挣脱不了自己的手,只能听她说:“莫珠,你见到那个皇帝了?你什么时候能杀了他?!”   “……”温念箫一时屏息,对方见他不答,又追问了一句,手握得紧紧的,“我可不是白养你的,你飞上高枝,也别忘了报恩。那个皇帝那么坏,太后娘娘也坏!负了先皇与雅贵妃,他们都不得好死!”   这个老宫女果然神志不清,温念箫缓过劲来,轻声问她:“为什么要杀皇帝?”   “他……他是孽种啊!”   温念箫皱眉,心中如同被重重一击,反驳道:“他才不是。”   “呵呵,他不是,那谁还是?母亲和儿子生下的孩子,呵呵,披着再好看的皮,底下也是烂的臭的,会有报应的!”那宫女越说越疯魔,甚至报复性地大笑起来。      温念箫听得头皮发麻,反过来抓住了她的手,厉声问道:“这些话,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巧绢那双因为历经岁月变得浑浊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莫珠,你怎么变了?”   温念箫知道自己失态了,接下来不管他问些什么,巧绢都不回答了,反而催促她快快离去。      温念箫失魂落魄地回到琉光殿,结果就看到莫珠乖巧地跪在书桌边上,背上绑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荆棘条。   他一看这画面,大吃一惊,“你在做什么?”   莫珠抬头,一脸严肃地说道:“陛下,我不久前看到一则小故事,说古代有个将军向人道歉,就负荆请罪,所以我这是学那位将军,向您负荆请罪!”   说完,伏地就是一个大礼。      温念箫弯腰,把她背上那些荆棘条一一抽走,问道:“你真的存有要刺杀朕的心思?”   莫珠连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才没有,陛下,我怎么可能会刺杀您!巧绢姑姑她神智不清,总是说些胡言乱语,我们都当她是在发疯,并没有当真,希望陛下也不要当真!”   温念箫的脸色却没有转好,因为巧绢说的何止是这些胡言乱语,“这么多年,怎么就没人惩罚她?”   “陛下,宫里的人都说巧绢姑姑历经三朝,又是雅贵妃的旧人,就是太上皇也要卖她三分薄面的!”莫珠这些也是听来的,但这么多年都没人敢出手处罚巧绢,可见这话不假。   温念箫心中疑惑,既然如此,自己母亲却亲手封锁了永宁宫,连这份薄面也不卖给这些旧朝宫人的。   “陛下,巧绢姑姑神志不清,有时候还以为现在还是太上皇执政时期,因此说话颠三倒四,您千万别在意!”莫珠又劝他,因为她横竖是不信巧绢说的那些话的。      温念箫见连莫珠都不信这些话,自己要是起了疑心,岂不可笑。于是就抛去杂念,不再纠结那些话了。   莫珠低头对着手指,小声问道:“陛下,那您原谅我了?”   “唔,你又没做错什么事……现在先把这些荆棘条弄走!”温念箫扬了扬下巴,指着她背上那些荆棘条,又敲了敲她脑袋,“要是真做错事了,你以为背着几根枝条就能让我原谅你?”   莫珠早就笑眯眯地去弄走自己背上的枝头了,“你看,现在你就不生气了。”   “去!”温念箫差点就要用脚踢她走了。      明日便是端公主出嫁的大日子,也是宫中正式册封美人的日子,先在宫中行礼,然后王室仪仗队伍从公主府出发,前往城西谢府。   宫中早已一通忙乱,张灯结彩,又要打理赐给美人居住的宫殿,温念箫就给自己选了离琉光殿最近的梓兰轩,这样方便获得琉光殿的消息。      温念箫看着宫人忙碌,准备美人宫装,又搬弄一色玩物器具,自己便又回到了琉光殿,坐在书桌上检查莫珠这几天的习字情况与遗留下尚未商议裁决的事务。这半个月也积攒了不少事情,莫珠又不会概括,事无巨细,都一一告诉温念箫。   她这一说,竟似没完没了,足足说了三个时辰,中间还吃了一顿晚膳,温念箫听她不停地讲,自己则一边翻阅奏折一边不停地吃,在案几上堆满瓜皮果核,窗外夜□□临的时候,莫珠终于把自己要说的都说了。      温念箫不曾打断她,细节越多越好,听到后面才忽然意识到莫珠的嗓音竟然变得醇厚低沉起来,已经不复之前的沙哑撕裂了。他搁下手中的最后一本奏折,含笑看着莫珠,“你嗓子什么时候好的?”   莫珠抬手一摸喉咙,顿时喜笑颜开,“陛下,我差点忘记了!我嗓音已经好了,它自己好的,你看,现在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都不累,看来是真好了!”   “不错,看来你把朕的身体养得不错。”温念箫觉得现在说话声音变得好听多了。      他垂眸,忽然看到卫斐云的字迹,才想起二姑娘雅光的那桩事情,温念箫低低咳嗽了一声,看着莫珠,问道:“你现在跟卫丞相熟了一点没有?”   莫珠想了想,几乎都是卫丞相主动发问,她鲜少与他主动搭话,应该不算熟吧。   “朕教你一个法子,如何与这些大臣们熟悉起来,又显得你这个君主十分关心臣下。”温念箫朝莫珠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靠近自己。   莫珠依言照办,朝他凑了过去,温念箫说道:“如今朝中都十分关心卫丞相的终身大事,也有说媒的,但都碰了一鼻子灰,身为君主,朕也很关心他这桩事啊,你就去问问他,他心中可有中意的女子,他所中意的女子又是如何的。不说朝堂政事,只与他聊聊生活里的琐事,这君臣间的关系岂非又更亲近了。”   莫珠沉吟,“好是好,可是,我如何问得出口?”   “明日便有个好时机,端公主出嫁,卫丞相必定出席,你找个酒酣之际,随口问起便是,如何?”温念箫一力鼓动她,莫珠最后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一问了。       ☆、公主出嫁酒席上   端公主出嫁,按礼莫美人同日册封不能出宫,要留在梓兰轩里接受一干赏赐。温念箫便在轩中垂下竹帘,假装自己坐在里面,让秋泠和阿甜两个人在外面打理送来的礼品,自己换了内侍的衣装,跟在莫珠身旁一同出宫赴宴了。      道路街边悬着红丝带,各大酒楼客栈屋檐下都挂上了红彤彤的宫灯,从公主府到国师府间铺着红毯,一列深红嵌玉的马车装载红色嫁奁,停在公主府前。   先是由端公主前往国师府,见过驸马长辈,敬完酒后由公主牵红丝绸,领着红袍驸马爷,坐上马车。公主却暂时不能与夫君同车,而是由驸马爷家族中的年轻同辈牵来一匹高头大马,马脖子上绑着一大朵红绣球,公主则头戴珠帘凤冠,斜坐马背,伴着驸马坐着的马车,一路护送到公主府。      因此这倒像是国师府嫁女了。      公主府的人则在府里等待公主将驸马迎送回来。   因此温念箫和莫珠就留在公主府,无缘见到公主如何把驸马爷领出来了。      温端儿虽戴着繁复沉重的凤冠,身上穿的嫁衣却是依着骑马装做的,脚下蹬着长筒马靴,腰间是一条缠红蟒皮马鞭,坐在高头大马上,垂下珠纱帘,带着十里红妆一路赶往国师府。      红木窗上贴着双喜剪纸,谢涟已换上红袍新郎装,立在铜镜前面,他的母亲亲手帮他绾发戴冠,打理衣装。   “涟儿,你坐下。”许清婉手里拿着墨笔,谢涟依言坐下。   许清婉替他描了眉,远山般秀丽俊气。最后在他戴着的头冠上簪了一朵花。   谢涟起身,院子里来传来脚步声和笑声,须臾,一个眉眼俊秀异常的少年踏进屋子里,笑道:“涟哥哥,公主来接你了!”   却是史瑜,因谢家人丁稀少,牵马的任务便交给了史瑜。   谢涟往窗外望了望,正要说些什么,史瑜又笑起来,“刚才我竟是喊错了,如今你可是我的姑父了!”   许清婉点了点他的额头,笑嗔道:“贫嘴,你还不快去把你父亲那匹大马牵来。”   史瑜于是又忙忙地跑出去。      院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谢涟扶着他的母亲一同出了屋子,院门口早已挤满了人,温端儿下马,手里握着长红绸缎,立在一株花盖如雪的玉兰树下,抬眸含笑看着走在长廊中的俊秀青年。   谢涟一袭红袍,墨发深深,那红衬得他的脸庞越发白皙,红唇墨眉的,竟是难得浓烈张扬,温端儿看得微微发愣,竟想不到,他稍稍化了一点妆,就能美成如斯。   温端儿抱着红绸缎,走到廊下,身旁的侍女笑意盈盈地催她,谢涟也止步,站在廊上,慢慢地伸出手。   许清婉立在一旁,早已抹泪,又是欢喜又是感伤,谢蝾抬手,轻轻抚拍她的后背,“这是他自己选的路,也如了你的愿,还哭什么?”   许清婉推了他一下,说道:“你们大老爷不懂的。”      说话间,温端儿已经将手中红绸缎抛出,如染霞的云彩抛出美丽的弧度,另外一端拂过谢涟的衣襟,谢涟伸手,一把握在指间。   旁边的人发出哄笑声,“好了,好了,该把驸马爷牵走了!”   温端儿在一干女眷和侍女们的拥簇下,攥着红绸缎,往门口走去。   谢涟就握着一端,慢慢地被牵出府门了。      两个人之间隔着红绸缎,中间还有一枚沉沉的红翡翠圆环坠着,竟不能说上一句话。      温端儿忍不住回头去看他,谢涟朝她眨了眨眼睛,示意她回过头去,却迟了,已经被人发现,都劝道:“别急,别急,要瞧上一辈子的!”   温端儿被说得脸红,也就不再回头去看,终于到了府门,史瑜已经牵着高头大马候在华盖楠木马车旁边。      马车车窗上也贴着双喜剪纸,温端儿慢慢地收拢红绸缎,谢涟走到她身边,微微弯腰,温端儿抱住他的腰间,一手扶着他的手臂,谢涟借着她的力跳上了马车,闻到她袖间淡淡的糖果花香。   温端儿趁着他侧脸,飞快地吻了吻他的脸颊,在大家起哄前,伸手往衣袖里一摸,扬手一扔,顿时撒了一地的糖果与铜钱。   底下的孩子们围抢起来,温端儿片刻间就把自己衣袖里准备的满满糖果与铜钱都撒光了,谢涟仍旧扶着她的手,见状,让她往自己衣袖里摸。   原来他的衣袖里也都是事先准备好的糖果钱币,温端儿低头一边摸,一边听他说:“母亲早就备好了,待会也别忘了放回去,到了公主府还要撒一回。”   温端儿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扬糖果钱币,热闹了一回,才将谢涟送进了马车里。      马车垂下车帘窗帘,将驸马爷遮得严严实实的,而温端儿代表天之骄女,骑在高头大马上,伴车随行,将自己的夫君一路护送到公主府。   史瑜扶了端公主上马,在前头牵着马。最前面是皇家仪仗队开路,一路笙歌不断,而后头是十二列队华服宫娥,手端红妆嫁奁,两旁由正装佩剑的侍卫骑马护送,将迎娶队伍围得水泄不通。   而最外围则是谢府的仆人小厮们,他们手里拿着红篮子,一路撒花撒糖撒铜钱,让围观的人群也沾点喜气,讨个喜头。   就这样一路喧闹欢乐地来到了公主府。      公主府前早已站满了人,在迎亲队伍到了街头之时,早已有人飞快跑来通报,于是大家纷纷起了精神头,翘首以盼。   未见队伍,先闻鼓乐琴瑟之声,都知道已经来了。      公主府自有一套繁琐礼仪,温端儿和谢涟入府之后,一一完成,最后终于到了厅堂,此时所有外客都已安排在湖边入席参宴,要一直吃到晚间。      厅堂中便只剩下至亲至厚的人,国师府一家已经来此,史箫容与温玄简坐在最上方,依次方是谢蝾与许清婉。   莫珠则以温念箫的身份坐在旁边。因卫斐云与他们一家甚是亲厚,便也入了席,坐在下方观礼,他旁边是牵马归来的史瑜,他祖父因为在边关带兵,赶不回来参加自己亲外甥女的婚礼,只好让史瑜代为出席。史府的女眷无一人赴宴。这也是大家习惯了的,遂不以为奇,倒是莫珠觉得奇怪,但看他们都没说什么,也就不问了。   莫珠坐在位置上,礼公公也随驾而来了,他原是伺候温玄简的,德高望重,因此特赐席与礼公公,礼公公事先得了吩咐,让由莫美人乔装打扮的小太监随自己一起陪侍皇帝陛下,所以此时温念箫便垂手立在礼公公一边,也算如愿看到温端儿拜堂大礼了。      礼公公虽然觉得胡闹,但这也无伤大雅,就点头应允了,幸而这莫美人倒是循规蹈矩的,没有闹出什么笑话来,他也就稍稍放心了。      厅堂里的人都是素来亲厚至亲之人,所以两位新人换了衣装,谢涟依旧是一袭大红喜袍,却卸了眉妆与簪花,跟平常一般模样,唯独那大红颜色衬得他眉眼比以往张扬了些。而温端儿已经换下原先英姿飒爽的骑马新娘装,换上宽袖长摆的正常新娘衣装,仍戴着珠帘凤冠,与谢涟并肩而入。      先向双方父母行礼敬茶,得了各方的礼物,然后又依次向小舅子温念箫、恩师卫丞相行礼。   史瑜见他们独独忘了自己,连忙说道:“我今日可是代祖父来的!”   温端儿抬眸,无奈,只好带着谢涟,向代表自己亲舅舅的史瑜行了礼,史瑜笑得眉眼飞扬,温端儿敬完茶,方说道:“舅舅有礼物否?”   史瑜却也没有被为难,笑嘻嘻地说道:“外头那匹汗血宝马便是了。”   温端儿这才饶过了他。      他们便在厅堂里自开一席,卫斐云本来就不多话,如今年纪大了,也越发沉静。温玄简见他难得面容含笑心情稍好的样子,便让他坐过来,陪陪自己说会儿话。   而一对新人早就被莫珠和史瑜护送着入了新屋,由着他们年轻人去闹了。   莫珠临走前,原想与卫丞相搭话的,见状也只能作罢。      新屋建在阴凉深处,温端儿一到那里才发现自己的侍女们早就被自己弟弟吩咐吃酒去了,因此满屋寂静,竟无一人。   温端儿不放心,到门口一看,果然自己弟弟和史瑜正笑谈着走过来。   她连忙关了门,谢涟立在一旁,说道:“你现在关了门,他们只怕越有了兴头。”      正说着,外头果然响起史瑜揶揄的笑声,“晴天白日的,姑姑在里面做什么?”   莫珠已经感觉有点害臊了,想劝史瑜回去,可是温念箫显然也起了玩心,跟着过来,肯定不会就这样回去。更何况那些侍女就是温念箫唤走的。      莫珠觉得自己一个女孩子真是不容易,要跟着两个男孩子瞎起哄。      温端儿在里面,早就红霞飞满颊,谢涟见状,只能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你坐在床边不动,我来应付他们。”   “你可千万别开门,平儿疯起来,跟猫一样,拦都拦不住的。”温端儿见他只是含笑看着自己,脸颊愈发红了,“我不管了,你拦住他们就是,就说我一天折腾下来,乏了,要睡觉。”   此时已经几近黄昏,外面的阳光灿灿的,仍带着白日的余温,谢涟的眼眸墨一般的黑,说道:“睡觉这个词,更不能说了。”   温端儿这才反应过来,直接拿枕头遮住了脸庞。      谢涟见她小女儿模样毕现,心中一动,是要赶紧把屋子外面碍事的人赶走了!       ☆、皇帝和千金小姐   温念箫一味示意莫珠起哄,莫珠倒先闹了个大红脸,“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   史瑜在一旁奇道:“陛下今日真是转性了,你会这么容易放过去?你看,你身旁的小太监都比你积极,哈哈哈……”   温念箫满额头黑线,这没眼力劲的傻外甥!   莫珠此刻方有了兴致,一把拉过温念箫,笑眯眯地说道:“小瑜,你没瞧出她是谁?”   史瑜仔细看了看,恍然大悟,伸出手便要去拉温念箫的小手,莫珠啪嗒一下,打掉他伸过来的爪子,“她现在是美人了,小瑜你正经一点!”   史瑜这才想起这回事,刚要说些什么,那门却打开了。      只见谢涟玉树临风地立在门口,因之前在堂上饮了几杯酒,加上喜悦盈满心间,脸颊难得泛起红晕,眉如远山淡然,白皙如玉的手指扶在门楣上,背后身旁俱是红纸灯笼、红珠帘、红喜剪纸,他立在漫天红色里,如墨的眼眸抬起,望着门廊上的少年们。      不消说什么,温念箫和史瑜已经愣在那里,莫珠也盯着他,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      谢涟见镇住他们了,方扬起一抹笑容,声音低缓地说道:“平儿,小瑜,你们今天乖乖的,等你们娶妻之日,我和端儿也不来闹你们,否则……”他眯起眼睛,声音越发低沉起来,“你们知道我们这里有的是闹你们的手段,等那日,你们便知晓了。”   他走过的路见过的人确实比他们都多,史瑜和温念箫只是空有一腔玩心,至于要怎么闹洞房也不知道,再加上莫珠已经立刻举白旗投降,“我们绝对乖乖的!”   转瞬大势已去,谢涟这才从袖中摸出一大把糖果,塞到他们手心里,若是温念箫早就跳起来嚷道这点就能打发我们了?!但他现在是小太监不是,什么话也不能说,史瑜早就是鼠遇到猫一样不吭声,而莫珠满脸笑意,任由他往自己手心里塞糖,嘴里甜如蜜,说了许多百年好合的好话,又叮嘱谢涟要照顾好端公主云云,惹得谢涟又多给了他许多糖果,摸了摸他的冠发,觉得小皇帝懂事好多。   他发完糖,转身便阖上门,搞定!      莫珠手里捧着满满的糖果,笑着看向温念箫,“陛……比小瑜还拿了好多,说明涟公子比较疼我们啊……”   史瑜早就把那些糖果拢到袖子里,准备待会赏给自己的侍女仆从们,见状,便说道:“本来还可以要更多的,小舅舅方才怎么不多要些?他屋子里肯定还有好多精致的玩器,这下没机会讨要了。”   莫珠哪里知道这些,温念箫见闹不成了,伸手帮莫珠拿了一些,果然好多,两个人拢着满袖子的糖果出了院子。      后头史瑜还跟着,一心要与莫美人搭话。温念箫见他黏着自己,干脆把手里的糖果都塞给他,史瑜都一一接了。   三个人离开新人的院子,天色越来越黑,湖边依旧是灯火通明人声喧哗,府中仆人匆匆穿梭期间。   他们不想回到大人都在的厅堂,三个人走向公主府林子里,到了秋千架那边,只见花香扑鼻,绿枝缠绕,颇有春深花浓的味道。那里却已经有几个女孩子在玩耍,大概是在这大喜的日子里,大人们也懒得约束孩子,于是这些姑娘们就成群结队地离席逛起了公主府,难得可以轻松一点,于是直玩到黄昏时分,犹忘记了回席。   此时两个俊美少年忽然出现此处,秋千架旁的女孩子们顿时一惊一喜,要走已经来不及,于是只能立在秋千架旁,怔怔地看着他们。   莫珠他们也不知道这里会有一群女孩子,温念箫跟在后面,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史瑜已经凑上去,姐姐妹妹地叫了一通,又把袖子里的糖果拿出来,分给她们。史瑜人美嘴甜,这些贵族千金们都知道他是史大将军的爱孙,于是纷纷接过了他递来的糖果,气氛顿时轻松起来,就与他攀谈了几句。   此时没有长辈,也没有老嬷嬷在旁督管,都是年轻小姐和丫鬟们,史瑜见坐在秋千架上的少女容颜英气俏丽,气质不俗,就上前,手搭在秋千藤上,笑道:“姐姐,我给你摇秋千,你坐好了。”   那少女却正是世景候府的二姑娘雅光,她原本心事重重地坐在秋千上,料想不到这俊美的少年会来给自己摇,脸色一红,慌得抓住秋千滕条,嘴里说道:“不用,不用……”   但秋千已经悠悠晃晃的荡起来,旁边御史府家的小姐也含笑凑上来,帮忙摇秋千绳。      雅光心思压根不在秋千上,此刻只能紧紧压住自己的裙摆,感觉骑虎难下。      莫珠看着,也很想与这些女孩子们一起玩,但温念箫紧紧地抓着她的衣袖,手别在后面,旁人都看不到。他低声说道:“你去凑什么热闹,还不快将小瑜叫回来,这成何体统!”   莫珠觉得陛下肯定是出于嫉妒,因为他不能像史瑜那样光明正大地上前与这些高门小姐们玩耍,于是说道:“就玩一会儿嘛,难得可以碰到这么多俊秀的小姐们。”说着,少年的眼睛都发光了。   温念箫觉得很神奇,又细细看去,莫珠的眼睛真的在发光!   那就更不能让她去了,低恨地说道:“别像看到羊羔的狼一样!你眼睛都绿了。”   “哪里有,我就是想跟漂亮姐姐们一起玩而已。”莫珠反驳,再去看温念箫的脸,发现他的脸都黑了……   温念箫最后还是拗不过她,“算了,算了,你们玩去吧,我不管你们了。”   莫珠一把拉着他,说道:“那你也一起来啊,我把你介绍给她们……”   温念箫的内心是拒绝的!但莫珠一用力,他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      他发现自从莫珠当了这个皇帝,自己的生活格调就一低再低,现在已经不能再低了……      早已有姑娘们再偷偷瞧着她们,她们没有见过少年皇帝,只认得史瑜,史瑜见他们走过来,便低低咳了一声,说道:“这就是我家的一个亲戚,你们不用紧张。”   雅光坐在秋千上,已经认出了旁边的莫美人,再看那长得高高大大的少年,眉眼清秀,朱唇含笑,竟是个温柔万分的少年郎,她心中一慌,莫美人身旁的男人自然是皇帝陛下了,这两个人年龄都不大,所以此刻立在一堆女孩子里竟丝毫没有违和感,更没有皇家威严的感觉,但那也还是皇帝啊!   雅光更加不自在,打算寻个由头从这里溜出去。   但史瑜眼睛就盯着她,不让她从秋千上下来。   那边莫珠和温念箫已经迅速被一群女孩子围绕,东问西问的,都在打听身份。莫珠胡乱诌了个身份,而温念箫是小厮打扮,又长得红唇齿白的,别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女孩子打扮的,于是对他不感兴趣,只围着莫珠问长问短,莫珠从来没有被这么多女孩子围绕过,自己本身又是女孩子,因此很有话可以聊,小姐们见他竟如此亲善,又很懂她们,于是叽叽喳喳的,竟聊个没完没了了。温念箫已经安全被遗忘在外面,不知不觉中就被挤到了外面,而莫珠简直是如鱼得水,春风得意。   温念箫扶额,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局面!      于是一堆的女孩子坐在花丛里,叽叽咕咕,围着莫珠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温念箫百无聊赖地倚着秋千架,雅光去扯他的袖子,轻声说道:“莫御侍,你怎么会让陛下来这里?这不是把他送往美人堆里去了吗……”   “我拦不住,也没有办法啊。”温念箫抽了抽嘴角,总好过被一堆男孩子围绕吧……   史瑜在一旁,看着温念箫,目光怜惜,说道:“莫美人,你要是受了委屈,别憋着,我给你做主!”   “去,不需要你做主!”温念箫觉得心特别累,旁边的雅光这才知道她已经被封为美人了,又道喜。就这样,三个人混乱着聊天,雅光只对温念箫说话,对史瑜淡淡的,史瑜脑子一抽,发现又让自己遇到一个冷傲的小美人儿,竟比莫美人还要来得清冷。   温念箫眼瞧着不对劲,看着史瑜对雅光,怎么这么像在宫中的时候史瑜对着自己那样子,史瑜果然就中意这样的女孩子,为了避免悲剧发生,温念箫连忙一扯雅光的衣袖,径直把她拉走了。   史瑜倚在秋千架边上,目光还恋恋不舍地看着始终没有理会自己的侯府二姑娘。      雅光知道用意,连忙道谢,温念箫说道:“瑜公子就是这样,大概从小大家都对他好,把他捧在手心上,现在一遇到不理他的女孩子,就惊为天人,你千万不要介意。”   雅光这才知道原因,心里一松,说道:“那下次我遇到他,也笑脸相迎好了。”说着,又看向那边的莺莺燕燕,“你不过去?陛下一见到别的女人,就冷落了莫美人,那你以后怎么办?”雅光想到后宫不受宠的妃子,越发担忧,“你以前说陛下很宠你,可是我看他风流得很……”   “你怎么说起皇帝的坏话了?”温念箫笑道,“她就这样,看到漂亮姐姐就挪不开步子。”不,看到漂亮哥哥更加挪不动步子……   雅光见他丝毫不在意的样子,便不再说些什么了。      莫珠坐在花丛里,果然将温念箫忘记在了脑后,因为四周都是春花烂漫,其中有个尚书千金最懂得用草木调香制粉,莫珠对这个极其感兴趣,心想她要是学来,以后就可以亲手调制,给温念箫妆扮用,越想越觉得极好,便一心求教起来。      秋千架旁边的女孩子们三三两两站着,或谈或笑,直到一个老嬷嬷颤颤巍巍地走过来,尖声叫着其中一位小姐贴身丫鬟的名字,那丫鬟见人找了过来,连忙扔了手中的草根,唬得跳起来,赶紧找到自家小姐,那老嬷嬷不骂小姐,就骂那丫鬟调皮玩耍,见旁边的女孩子都愣愣地看着,说道:“各位姑娘们还不回去?各府的夫人们奶娘们都在找你们了,要闹到天全黑了,全府都知道?”   那些小姐们看了看天色,竟是华灯初上时分,东边已浮现一轮明月,于是纷纷提着裙摆,由丫鬟们扶着,作鸟雀散尽,心里都觉得意犹未尽。      雅光也不得不走了,只能与温念箫话别。温念箫趁空轻声问她可曾见过卫丞相,雅光红了半张脸,说道:“远远的见到了,以后再说吧。”   温念箫见她眉间一抹愁绪,可见见了人,反而更伤感,大有远在天边之感,他也替她着急了起来。正想着,莫珠手里攥着一大把花草过来,含笑说道:“陛下,等回去我用这些给你调胭脂粉!”      温念箫看着面前笑得眉眼温柔的少年,心里更加愁:朕的形象啊,全毁了!不知道那些贵族千金们回去后会怎么想这个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温念箫还是挺宠莫珠的,可以让她任性地破坏自己威严的形象,哈哈哈哈…… ☆、冷酷丞相俏千金   酒酣过半,夜已深深,公主府渐渐清静下来,仆人们收拾酒桌残羹,扫去满园烟火红屑,红彤彤的灯笼依旧悬挂着,远远望去,整座府院都笼罩在红光之中。      莫珠辞别长辈之后,带着礼公公和温念箫早已回到了宫廷。      而温玄简仍然留着卫斐云,两个多年好友不分君臣,坐在厅堂对饮叙旧。   卫斐云喝了有些多,往事历历在目,再抬眸看着这位前任君王,岁月流逝的痕迹清晰可见。   温玄简慵懒地坐在席卧榻边,一手支着额头,一手握着酒盏,懒懒地开口说道:“卫卿,何时能等到你成亲娶妻的日子?你看,谢涟那小子都赶在你前头了。”   这样一想还真是,当初的几个孩子都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连史瑜过两年也快了。卫斐云顿时哑然失笑,把手中酒杯一饮而尽。   “你心中就不着急?仗着家中已无长辈约束,怕也不能如此任性。”温玄简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抬眸看着对面依旧沉静饮酒的卫斐云,“那年你是如何劝服老爷子的?”   卫斐云拢了拢衣袖,眉间皆是醉意,年少时的怪诞与冷漠已不见痕迹,含着笑意说道:“陛下也如此好奇?”   温玄简颔首。   卫斐云低头,自顾低笑一会儿,也是醉了,不然平时哪里会如此笑,半晌才说道:“陛下不用着急,等我娶妻,一定让您受新人大礼。”   “那我等着你那杯酒。”于是又是把盏言欢。      直到史箫容派了人来催请,两人方才搁杯辞别。   卫府的下人提着灯笼,来扶丞相回去。一路无话,卫斐云不胜酒力,脚步有些踉跄,醉意萦绕眉间,灯笼晃着影子,模糊间似乎看到一个窈窕的人影立在自己马车边上。   那些下人已经看到了,连忙过去,却是个极年轻的少女,独自拎着一盏玲珑流苏灯笼,似乎等候许久。   春日夜深,尚有渗渗的寒意,卫斐云见是个陌生女子,酒意已经醒了大半,立在原地,示意仆人去将她请走。      那仆人问了话,又小跑过来回道:“她说她是世景侯府的侍女,因有事耽搁在了公主府,此时已无马车,便等候在此,希望有人能送她一程。”   卫斐云寻思了一会儿,再抬眸去看那个少女,她也正凝睇着他,竟丝毫没有怯意。   “那就搭她一程。”他已忘了今日出门只有一辆马车,等走过去,看到下人的神色,才缓过劲来了,但已经迟了,总不能出尔反尔,于是只能请这位少女进了马车里。      卫斐云坐在马车外面,与马车夫做伴,淡淡地说道:“先到世景侯府。”   马车夫见他为了避嫌,纡尊降贵于此地步,心中感慨,扬起马鞭,一路疾驰向候府。      雅光坐在马车里,车厢里装饰简单,几无他物,只有窗下悬着一束干枯的花枝,仍留有余香。雅光心中紧张万分,孤注一掷只想能得到与卫斐云独处的机会,她寻思许久才找到这个理由,却没想到他宁愿守在车外吹风避嫌,也不愿暂时与自己同车而归,心中失望之余,又觉得他洁身自好,自己没有看错他的为人,一时喜一时忧,就这样满怀复杂的心思,一路无言,马车忽然稳稳停住,马车夫宽厚的声音传来,“姑娘,已经到了。”   车停在了候府的后门,雅光见时机流逝,只能提着裙摆下来,马车下已经搁着一张小凳子,她踩着下来,见停在了后偏门,他的心思竟细腻周到如此,雅光着实感激不及,心中又有千头万绪想倾诉给他,但卫斐云只是立在一边,莫说是一句话,就是一个眼神也没有,脸上面无表情,肃杀冰冷,雅光一触及,后背一僵,竟不敢再看。   马车夫弯腰收了小机杼,低声说道:“我家大人素来如此,面冷心热,姑娘不要怕。”   雅光摇摇头,心中却仍有余悸,偏门早已侯着等她归来的侍女,见她平安归来,连忙拥着她入了府,里面自有人替她掩护。      卫斐云重新坐回了马车,似乎想到什么,对马车夫说道:“下次有人要搭车,都回绝了。”   “是。”马车夫连忙应了。   他手边一冰,垂眸一看,竟是一张淡红信笺,他一看这闺阁之物,里面的内容看都没看,直接面无表情地撕碎,撩起马车纱帘,等驶到巷子边上的水沟旁,方扬手一松,碎纸片如雪花般飘落在水面,随着河流漂远了。      ……   宫廷里,莫珠兴致勃勃地命人准备了石捣与石碗,将从公主府带回来的花草全数倒进去,坐在琉光殿的窗底卧榻上,专心致志地捣碎。   温念箫则坐在书案边上,翻阅奏折,耳畔听到石捣的声音不断,头也不抬,问道:“你鼓捣了半夜,做什么?”   “姜小姐说这些凤仙花可以染指甲,我见陛下把指甲修得尖尖的,正好可以染指甲蔻,宫里做的都放了石粉,颜色虽然可以固存,对指甲肌肤却不好,所以不如自己亲手做。”莫珠一提到这些,就津津乐道。   温念箫听她说得头头是道,知道今天傍晚时分坐在花丛里跟那些姑娘们谈得欢畅,聊的都是什么了。   温念箫知道自己形象已经被她破坏殆尽,无力挽回,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莫珠天真单纯地问道:“陛下在忧愁什么?”   温念箫看她捣着那些花草乐此不疲的样子,摇摇头,说道:“没什么。”然后复又低头看那些奏折。      殿内的滴漏已显示是三更天,温念箫觉得倦了,再看莫珠那边,她还在鼓捣那些东西,正用丝帕包着渣滓挤出汁液到瓶罐中。   于是问道:“要不要去梓兰轩看看?”   莫珠抬头,“为什么?”   “梓兰轩之所以叫梓兰轩,是因为里面种了许多花花草草,你或许会喜欢。”温念箫起身,一把拉起莫珠,莫珠连忙丢开手里的东西,跟着他出了大殿。   温念箫随手拿了一盏宫灯,示意莫珠走在前头,由他领路,没有叫其他宫人,一路来到梓兰轩。      梓兰轩四面环水,通往轩阁的浮桥上摆满了花盆,而在轩阁四周都种满了花草,隔栏下面则是水中植物,诸如水仙、睡莲等花,因花多,蚊虫自然也多,屋子窗下挂着香蒲等驱蚊的香草,又用细密的窗纱把窗户笼得严严实实,门那边则垂挂下厚厚的毛毡帘子,不透一丝风。   此刻梓兰轩的大部分宫人俱已睡下,只剩下守夜的宫人,秋泠正好负责今夜的守夜,远远的便看到一团灯光移来,于是连忙迎了过去,却是皇帝和莫美人两个人走来,没有带任何侍从,两个人并肩而走,莫美人手里拎着宫灯,正低低说着些什么。   秋泠见状,知道他们不想被打扰,于是转身,将一起守夜的小宫女们带到了后院,等候差遣。      梓兰轩里静悄悄的,唯有低低的虫鸣声。温念箫举高手中的宫灯,照在水面,让莫珠看清养在水池里的淡紫色睡莲,此时鱼儿们都躲在莲叶底下,一动不动。   他们一路走一路看,片刻后便到了梓兰轩里,秋泠已经预先替他们点了灯在屋子里,床铺是早就铺好的,熏着香气,他们今夜便歇在了梓兰轩里。      莫珠替温念箫拆下发钗,少女长发垂腰,因白天在公主府饮了酒,回来又是不停歇的看奏折,眉间染着醉意和倦意,温念箫也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由着莫珠替自己梳发,打理衣裳。   莫珠早已轻袍缓带,长发也只用丝带松松挽着,两个人一沾到床,就感觉困意袭来,没有说什么话,各自抱着各自的被褥,合眼就睡了。   屋子里幽幽地飘着香气,窗外也有一股香气透过细密的纱窗混着月光弥漫而来,很快屋子里浸透了香气,越来越浓郁……      莫珠是被一股燥热弄醒的,以为自己白天酒喝多了,后劲上来,脸烧烫得不行,于是挣扎着起来,想端杯凉茶来喝喝,刚爬出被褥要下床,腰间却被一双温热白软的小手紧紧抱住了,她睡得迷迷糊糊的,眼饧面热,回头一看,温念箫正双手抱着她,脸蛋也是浮现满满的红晕,简直要烧透了一般,眼睛微闭着,不知道说些什么,似乎是别走、好热之类的。   莫珠时刻谨记他说不准自己碰他的话,也不敢造次,虽然身体烫得快要控制不住了,但她还有一丝清醒,就伸手拼命摇晃温念箫,但温念箫猛地用力,将她重新拽回了床上,翻身直接压住了她!   莫珠目瞪口呆,这是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她挣扎扑腾,忽然感觉底下一硬,竟然有感觉了……她面红耳赤的,完了完了,再这样下去她也要控制不了自己了。      温念箫死死地抱紧莫珠,忽然感觉有硬物顶着自己,顿时一吓,稍微清醒了一些,知道这些香气有问题,而且,刚才入睡前的那杯茶,他喝了,莫珠没有喝!   “莫!珠!你……”温念箫红着脸,赤着眼睛,瞪向完全被吓傻的莫珠,低低的,恨恨地吼了她一声!   莫珠不知道他所想,只是觉得浑身燥热不已,屋子里的香气越来越浓郁,几乎要浸入骨子里,她口干舌燥,可怜巴巴地说道:“陛……陛下……”   还没有说完,温念箫已经埋头,一口咬住了她的脖颈,又用手撩她,嘴里发出令人心驰荡漾的破碎之音。      是陛下先主动的,莫珠受不了了,身体完全控制了大脑,她一声大叫,翻身用力,一把压住了柔软温热的少女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  卫斐云个性就是这样,对不熟的人冷酷到底,对熟悉喜欢的人就忠诚到底,活到这个年纪这个地位对这些小儿女的手段都了然于心啦~~~还有,下一章,嘿嘿嘿嘿,你们懂哒…… ☆、红绡帐美人承宠   莫珠完全是依靠本能在摸索,温念箫此刻也完全被那些香气迷药蛊惑,理智全无,脑中忽然神奇地浮现那日在老嬷嬷屋子里看到的春宫图,各种花样姿势一一记起……他用双腿一把勾住对方,转瞬却又被莫珠暴力粗鲁地压倒了,什么姿势啊什么温存啊什么抚摸啊,统统都没有!      莫珠彻底贯彻了毛头小子冲动的个性,就像一匹驰骋在草原的汗血宝马,迎风疾奔,什么也不管不顾。      可怜的温念箫彻底被压迫,虽然有香气加持让身体变得异常柔软温热,但也架不住这是年少的身体啊,禁不起这样的折腾!   大动干戈了一番,就像经历了兵荒马乱,两个人倒在床上喘气,温念箫挣扎着起来,抬起手指,满腔悲愤,指着莫珠很想控诉一番,莫珠朝他看过来,眼珠子都红了!这才是见到羊羔的狼啊!   温念箫一阵后怕,翻身便滚到了床下,转瞬却又被少年有力的手臂捞了上来,莫珠喘着气,满头大汗,说道:“陛下……我……我尽量克制……”   尼玛,你有克制过吗?!温念箫抬起脚,就要踢她替自己报仇,光溜溜的小腿却被莫珠一把抱住,那略带茧子的手指一触摸到肌肤,温念箫感觉又来了,香气仍旧在弥漫,他觉得那声吟哦绝对不是自己发出来的!   莫珠眸色一暗,又猛地扑了过去,来了个猛虎下山!   “克制……克制……”温念箫一边说着,一边言不由衷地迎合了上去。      这次莫珠就比第一次温柔多了,但动作依旧生涩毛躁,温念箫忍痛,一口咬住她的肩头,垂眸却看到她后背全是被自己磨得尖利的指甲划出的红痕,他忽然记起自己当初磨指甲是为了对付世子来着的,结果却被莫珠消受了。      莫珠抱着美人,蚀骨入迷,后背那点痛算什么,温念箫再次被压倒,无力反抗。      窗外天色将白,屋子里依旧红浪翻滚。   第三次,温念箫已经生无可恋地仰躺在床头,但他觉得还是可以拯救一下的,于是强撑着,指挥莫珠怎么抚摸自己,怎么吻自己头发,慢慢的一步一步来。   莫珠已经冷静许多,本想抱着温念箫看看他怎么样了,见状,只好依言一一照办,很纯情地吻了他的长发与眉心,然后依言慢慢移下,手指也温柔万分,几乎要揉出水来,温念箫这才感觉好了一点,又耐心地教莫珠怎么换个舒服的姿势,莫珠就像黏着他的大狗狗一样,他说怎么做,她就怎么做。   就这样一系列柔情似水的动作下来,终于在这夜第一次达到了真正的如鱼得水,水乳.交融。      温念箫满意地仰躺在床上,终于如愿以偿爽到一次了!真不容易!      付出的代价就是满身的青痕红印,还有浑身无力。莫珠还抱着他,她也没有了力气,但还是回味无穷地来了一句,“陛下,我觉得我差点要死在你身上了……”   “……”温念箫要是有力气,早就一把推她下去了!   两个人默契地各自默默回味了一下,温念箫想的是下次自己一定要做主动的一方,莫珠想的是原来这种事这么爽啊!      两个人各怀“鬼胎”,却又殊途同归,躺了一会儿,温念箫轻轻地推莫珠,“你先别睡,天快要亮了,待会你就要上朝了。上完朝再回来睡觉!”   莫珠勉力睁开眼睛,但实在累得不行,眼皮沉沉,又要睡下,温念箫咬牙,决定豁出去了!   捧住她的脸,说道:“吻我。”   莫珠一激灵,问道:“还来?!”   “这样,你才不会睡着。”   于是又来了一次。      在温念箫奇葩的建议下,莫珠是清醒着上朝了,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皇帝昨夜没有睡好,那样子似乎下一瞬就要入睡了!   诸位大臣体谅小皇帝,只拣了最紧要的事情禀告,比以往早点结束了朝堂对论。卫丞相的脸比寒冬腊月的冰河还要冷,在其它大臣都退下的时候,语重心长地说道:“陛下,要保重身体才是。”   呜,他一定是看出来了!莫珠羞愧得要钻入地里去,卫斐云见皇帝面红耳热的样子,悠悠一叹,不再说些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回去的时候,莫珠直接在步撵上睡着了,还是礼公公斗胆上去,请他到殿内再睡,免得在外吹风。于是莫珠脚步虚浮神情恍惚地入了大殿,屏退所有人,直接和衣睡在了卧榻上。      而温念箫在梓兰轩里没有挪过窝,身体像被无数轮子碾压过,躺在被褥里一觉睡得黑甜。直睡到午间,秋泠已经命人备着热水,温念箫不想被她们瞧见,只吩咐将热水桶搬进屋子里,备好衣裳,自己挣扎起来,泡了一会儿澡,又换了干净的衣裳,才觉得好多了。   最后他给自己穿戴整齐,头发没有办法,只能命阿甜进来给自己梳妆打扮。   进来的宫女们悄悄地打量莫美人,发现她面若桃花,眼若秋水,竟一夜之间变美了。   温念箫哪里有心思去看容颜,现在缓过劲来了,也准备开始算账了。      等阿甜帮自己插上最后一支簪子,温念箫站起来,见屋子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开口说道:“让梓兰轩的宫人全部候在厅堂,我有事要宣布。”   众人不知何意,或喜或忧地聚在了厅堂里。      现在温念箫是梓兰轩最大的主子,自然有权发配这里的任何宫人,一时全都到齐了。   温念箫坐在上方,一边饮茶一边默默观察进来的宫人,他在泡澡的时候就在想昨天的混乱,他和莫珠忽然变成这样,显然是那香气有问题,而他的情况又比莫珠更严重,唯一的区别就是他喝了那杯茶,而莫珠没有喝。原本以为是莫珠在茶水里做了手脚,但现在人已经清醒了,莫珠整天都和自己在一起,要准备那茶根本没有时间,所以只可能是梓兰轩的宫人做手脚了。      第一天,竟然就有人给自己使绊子!温念箫表示很生气!      不管目的如何,梓兰轩里已经存在心怀叵测的人了!      温念箫先询问了负责料理轩中花草的宫人,昨夜是谁负责摆弄屋外过廊上的花草,两位小宫女连忙跪了下来,“莫美人,昨夜我们按照以往,只放了蒲草和夜来香驱蚊,旁的就没有了,原本有几株昙花,因太珍贵,琉光殿的宫人又将它抱了回去,所以并不是我们负责的。”   温念箫让她们继续跪在那里,又问昨夜谁负责屋内的,三四名宫人纷纷跪地,秋泠也跪了下来,说道:“莫美人,昨夜是我负责守夜的,这屋子里的熏香、茶水、床铺都是我带着她们一起料理的。”   正说着,阿甜从门外进来,手里端着一盆奇异的花草,摆放在屋子中间,问道:“这盆花以往并没有,怎么出现在了美人寝屋的过廊上?”   温念箫让她将花盆往自己这边挪了挪,他闻了闻,隐约有昨夜的花香气。   一位见识广的老嬷嬷连忙说道:“莫美人,这是南疆来的媚香花,宫里的女子都喜欢用它的干花来熏衣物,这花香气甜腻舒服,原本没有什么,但跟木樨香混合在一起,便有奇效,梓兰轩里燃的熏香好像正是木樨香!”   阿甜问道:“那奇效是什么?”   老嬷嬷不敢说,低头低咳了一声,说道:“女儿家不该问的”      但屋子里的宫人都明白了,难怪昨天屋子里那么大的动静,直到天晓皇帝起床去上早朝,才停歇下来……      温念箫打算发一次大火,震慑震慑她们,于是拂袖,一把打烂了搁在中央的媚香花,厉声朝那两个负责昨夜花盆摆放的小宫女,“昨夜为什么不将它搬走?”   小宫女伏地,瑟瑟发抖,说道:“昨夜并不曾见到这盆花。”   “既然负责摆放花盆,自然要检查再三,你没有见到,可见检查并不仔细,有失职之罪,罚你们两个三个月的俸禄……”   老嬷嬷说道:“莫美人,她们并没有俸禄,只有月例钱……”   温念箫是说习惯了的,这才改口,“那就是三个月的月例钱,到浣衣局充役一个月!”   两个小宫女原本是存着侥幸之心的,昨夜确实偷懒没有仔细检查,当下不敢再辩驳,伏地谢恩了。   温念箫又说道:“念她们是初犯,才如此惩治,若以后再行事懒惫,做事不上心,惩罚加倍!若再犯,惩治愈重。”   一众宫人伏地称诺。      温念箫处置完摆放花盆的两个小宫女,这才审讯负责屋内的宫人们。   “秋泠,你在琉光殿里便跟着我,行事怎么还是如此粗心?昨夜茶水可曾经过谁的手?”温念箫首先提问了秋泠。   秋泠跪在底下,仔细回忆,说道:“回莫美人,她们负责铺床备热水,茶水是我亲手泡制的,那木樨香也是我照以往的方式点着,昨夜与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你所用的茶水与茶叶,又是谁负责看管的?”温念箫又问。   秋泠垂首,似乎顿了一瞬,说道:“都是我自己看管的,就放在屋子里,茶水是我亲手用井水烧成,那井水是两位杂役宫女打的,我们昨日吃茶用水都是一处来的,所以应该没有问题,茶叶也放在屋子里,除了我们,不会有人接触到。”   “那茶水里为何会多了一点不该有的东西?”温念箫冷冷地问道。   秋泠赶紧伏地,说道:“奴婢不知!”   温念箫将手中的茶杯直接掷地,白瓷杯碎得四分五裂,里面的茶渣也溅了一地,唬得众人屏住呼吸,满堂寂静,温念箫见她们一个个屏气吞声的样子,方说道:“已经请了御医来看过,这茶渣中竟下了催情散,秋泠你说不知,那这催情散,从何而来?!”   众人不做声。   温念箫厉声说道:“你们竟敢对皇帝用这种东西!这是打算置你们主子于死地不成?!”   “莫美人请息怒,奴婢不敢!”众人连忙说道,俱跪伏在地,劝其息怒。      温念箫又扔了一只杯子,说道:“今天此事没完!不抓出始作俑者,不罢休,最好大家都闹到琉光殿去!陛下断不会怀疑是我做了手脚,你们这些人,可就难说了!到时别怪本美人不保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  -_-|| ☆、霸道君王柔美人   梓兰轩的宫人们屏息沉默,都料不到莫美人的精力竟如此之好,昨夜大战三百回今天起来就能发飙怒骂一通。而皇帝今天早晨拂袖而去,脚步踉跄眼睑青黑,看不出喜怒,只能看得出皇帝严重体力透支……      温念箫饮下一口茶,又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心中不服气,我非高门小姐,更没有强大的家族做靠山,之前也与你们一样,是这宫中小小的宫女,伏低做小,干的活恐怕比你们还要来得低贱,你们一个个的,表面恭恭敬敬,背地里不知怎么辱骂我!”   “莫美人,奴婢们不敢!”众人跪地伏下,诚惶诚恐。   温念箫冷眼看着她们,“此刻你们当然不敢,若是真的不敢,昨夜的事情怎么会发生?!秋泠,你说!”   秋泠深呼一口气,垂首说道:“莫美人没有错罚我们,之前是奴婢们行事太过粗心大意,竟让居心叵测之人有了下手的空隙,莫美人要彻查,秋泠也恳请彻查一番,还无辜之人清白,又揪出作乱的人,岂不两全。”   言下之意,秋泠她是无辜的,昨夜的事情是遭人陷害了。   温念箫冷笑一声,说道:“我竟是问错了,如此问,你们个个都可说自己无辜。过廊上人人都可去,这盆媚香花从何而来,再议。现在先说说,昨日谁入了那间寝屋,自己站出来!”   片刻后,七个宫女站了出来,秋泠为首,并排一列跪在了最前头。   温念箫一一打量过去,除了秋泠都是不熟悉的宫人,他又说道:“昨日屋子里都有人看守着吗?”   两三个老嬷嬷站出来,说道:“莫美人,我们就守在院子里,监督她们进进出出干活的,昨日确实是这七人当差,但期间,恐怕还有其它宫人趁空入了寝屋。”   “那嬷嬷们可还记得有谁?”温念箫连忙问道,这几位嬷嬷年事已高,是宫中的老人了,所以特准她们不用跪地,而是让她们坐在小杌子上。   那几个老嬷嬷陷入沉思里,温念箫又朝其她人说道:“你们有见到的,此刻还没有站出来的,可以指认出来,若是真的,有赏!”   一时那已经站出来的七个宫女中已经有人指认了谁还入过寝屋,最后又揪出来了两三个。那老嬷嬷忽然说道:“阿甜姑娘似乎也进去过,这些小蹄子怕得罪她,都不肯说呢!”   小宫女们纷纷低头,秋泠这才说道:“阿甜她确实也到过屋子里。”   阿甜见状,只能苍白着一张脸,跪在了秋泠身边。   那老嬷嬷又说道:“你们两个人是莫美人从琉光殿带过来的,这里的人若论起忠诚,当属你们二人为最先,不必惊慌,清者自清。”   阿甜却冷笑一声,说道:“嬷嬷们恐怕也不能置身事外吧,她们不敢说,我却是敢说的,秦嬷嬷,昨日你不是说要那把剪子去,便到了屋子里找,我们劝你这美人寝屋中断然不会有,你偏不信,硬是要进来,这事裘巧和妙菱都看到了吧。”      温念箫不作声,就坐在上方,气定神闲地看着她们互相揭穿,事情暴露出来的越多越好,这样才能离真相越来越近。      一时之间,十几个人跪在前头,温念箫搁下茶杯,见差不多了,命其余人等退下忙事情去,自己则重点审讯这十二个宫人。      莫珠睡在琉光殿内,直睡得天昏地暗,直到黄昏时分方睁开眼睛,窗外洒进金灿灿的阳光,她从卧榻上爬起来找温念箫,却没有见到他人,于是整了整衣裳,唤人进来去找莫美人,正说着,殿外已经有人通报莫美人求见。      莫珠连忙挥退其余人,让温念箫进来,一看美人架势,莫珠眼珠一转,此时要负荆请罪已经来不及,只能扑上去,一把抱住温念箫,好一通问长问短,莫珠垂眸一看,温念箫白皙滑腻的手腕上都是被自己昨夜握出来的青痕,于是又去拉他的衣领,雪白的脖颈间更是惨不忍睹的吻痕,红彤彤一片。莫珠忍不住咋舌,用手轻轻摸了摸。   温念箫嘶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推开她,“你碰哪里了?!”   “陛下,我给你热敷一下,不然要继续肿着的!”莫珠连忙要去端热水,温念箫叫住她,“回来!”   莫珠又跑了回来,听候差遣。   温念箫看着她认真听话的样子,想发火也发不起来了,于是就这样放过了她,说道:“昨天的事情,要彻查。是梓兰轩的宫人做了手脚,用香蛊惑了我们。”   “原来如此!难怪昨夜陛下……”温念箫一个冷眼扫过来,莫珠立即改口,“难怪我会变成那样!”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一开始是怎么样的,但看着温念箫身上触目惊心的青紫印痕,就知道她昨天到底用了多大的力。      温念箫坐下来,余怒未消,“这些人真是吃了豹子胆!竟敢算计到我的头上!第一天便如此,若不好好惩戒,以后恐怕会出更多的幺蛾子!”   莫珠坐在他旁边,点头赞同。   “你待会到梓兰轩也发一场大火,当着她们的面,让我到思过堂禁足一个月,减俸半年。我就不信那个人跳不出来!”   温念箫示意莫珠过来,如此如此说了一遍,莫珠颔首,最后温念箫说道:“你把戏演真一点,别露馅了,三更再派人将我从思过堂接出来,要悄悄的,知道了吗?”   莫珠摩拳擦掌,“一定,陛下放心!”      于是安静下来,温念箫瞪着她,“还不开始?”   莫珠稳定心神,抬起手,努力骂了他一句:“你好大胆!”   “不对,先喊我的名号,再骂,这个拿去,一边摔一边骂,务必让外面的人听到。”温念箫随手把一只茶杯递给她。   莫珠一看,是青瓷莲花纹茶盅,贵得很,“换一个吧,太贵了……”还没扔,手先软了。   温念箫急得点了点她的额头,“这个摔了,还有好多个送你,快掷,骂凶一点!”一边说着,一边握住了她的手,莫珠闭上眼睛,尽全力凶狠地骂了一句:“莫美人!你大胆!”   随着话音落下的,是温念箫握着她的手狠狠掷茶杯的瓷碎声音,温念箫铺张裙摆,跪在了一地青瓷中,垂首一副惶恐的模样。      门外果然传来一阵响动,想来那些宫人闻声而来,莫珠连忙喊道:“礼公公,带人进来!”      礼公公也惊惶地进来,看到皇帝气得脸都涨红了,而莫美人跪在一地碎瓷里。莫珠厉声说道:“把她拖回梓兰轩去!派人严加看管!朕要摆驾梓兰轩!”   许久不曾见到皇帝发这么大的火,琉光殿的宫人们都被震住了,屏气吞声地立在一边,门外进来护卫们,依言将莫美人带走了。      展影守在殿前,看到莫美人被护卫带出来,垂着头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能看到她白皙如玉的侧脸,他看了她一眼,心中暗暗着急,却也知道这个时候若开口替她求情,是火上浇油,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带回了梓兰轩。      须臾,皇帝果然带着一众人摆驾到了梓兰轩,展影作为贴身护卫跟在后面。      梓兰轩里,宫人们看着自己主子灰头土脸地被护卫带回来,前面已经传来皇帝大发雷霆的消息,她们想起早上莫美人说皇帝肯定不会怪罪于她,结果这么快就打脸了,有的慌,有的窃喜,有的暗讽,总之各人皆有自己所想。   那几个护卫执剑立在院子门口,不准人进进出出,严加看管起来。   温念箫被送回了屋子里,秋泠迎上去,看到她裙摆裂开,膝盖上还有碎瓷渣,连忙问道:“莫美人,可曾受伤?”   说着便要去找药箱子,温念箫唤住她,说道:“你把其余人都叫出来,到院子里跪着去!”   正说着,前院已经响起太监通报的声音,皇帝的仪驾浩浩荡荡地来了。      莫珠深呼一口气,坐在步辇上先不说话,面色沉沉地打量了一圈,忽然发现这里跪着的竟然还有自己几位小姐妹……   她张了张嘴巴,刚要怒骂出来的话语又吞了回去。   温念箫在屋子里等着她发飙怒骂,等了半天,外面还是静悄悄的,不禁着急,走到窗户底下,往外望去,只见院子里乌压压地跪着一地的人,莫珠还坐在步撵上,不知道在观望什么。      众人见皇帝面色捉摸不定地坐在步撵里,也不下来,也不说话,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花丛中虫鸣之声,满地跪着的人背如芒刺,不敢作声。   莫珠就坐在步撵上酝酿情绪,时间在一点一点流逝,连礼公公和展影都着急了起来,不知道皇帝接下来要放什么大招。      温念箫独自在屋子里,在心里骂了莫珠几百遍笨蛋。      莫珠终于酝酿好了情绪,严辞作声道:“宣莫美人!”      终于开始了,温念箫被护卫带了出来,然后不胜柔弱地跪在御驾之前,伏地低泣。莫珠倒是被唬了一跳,陛下你演技啥时候这么好了!   他这么拼命,她要是不配合他,晚上自己肯定要倒霉的,于是莫珠低咳一声,目光严厉地盯着温念箫,“莫美人,昨日的事情你作何解释?!”   温念箫答道:“陛下,妾一概不知!”说着抬头,梨花落雨,娇怯柔弱。旁边的展影看了,一阵心疼,本来好端端的,她怎么就遭人陷害了。展影握紧手指,努力不去看她。   莫珠大步下车,来到温念箫面前,弯腰审视着她,后面一地的宫人偷偷看着,不敢作声,温念箫抬眸,盯着莫珠,带着泪花的眼眸似乎在说:再凶一点,不要怜惜我!      莫珠呵呵冷笑一声,伸手猛地握住他的下巴,自己半弯着腰,盯着温念箫那张娇俏的脸庞,让他被迫抬头看着自己,冷声说道:“莫美人,你还不肯从实招来吗?你若不说实话,背后的人可都要为你陪葬!”   身后那些宫人这才慌了,跪伏在地,冷汗直流。   温念箫苍白着一张脸,说道:“陛下,妾昨日一直陪侍您左右,昨日的事情,妾真的不知!”   莫珠感觉自己快要握不住他的下巴了,面上还要努力保持冷酷神情,于是腾出另外一只手,扣住了温念箫的后脑勺,让他仰面看着自己,温念箫直直地看着她,泪水从眼角流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互飚演技的时候! ☆、互飚演技的时候   莫珠怔怔地看着那丝泪痕,陛下你怎么这么拼命啊!莫珠的手在发抖,温念箫凝视着她,“陛下不信我?”   泪水伴随着说话声音缓缓流下,滴在了莫珠的手背上,温温热热。   然后莫珠闻到了一股芥末的味道。      怪不得他要眼泪,眼泪就掉下来了。      莫珠用手指摩挲着温念箫尖俏的下巴,温念箫眼眸中精光一闪,莫珠立刻继续疾言厉色地骂道:“莫美人!你还不知悔改吗?来人,将她关入思过堂,禁足一个月,罚俸半年,谁若敢求情,杖打三十!”   后边原本要开口求情的宫人纷纷低头,头上又传来皇帝暴怒的声音,“还有这些梓兰轩的人,听命莫美人,一个都别想逃,今特给你们一个将功抵过的机会,若有知情者,知无不言,可免责罚,展影!”   展影站出来,单膝跪地听命。   “你派人守住梓兰轩,只准进,不准出!什么时候查清事情始末,什么时候解禁!”   展影低头,“是,陛下!”   莫珠看了一眼趴伏在地的温念箫,最后说道:“展影,你将莫美人带到思过堂,不准她踏出一步!”   由展影来督办此事,也就不会遇到落井下石的遭遇了。      展影正愁要是莫美人落到别人手里恐怕会受委屈,听到这道命令方舒了一口气,走到温念箫跟前,神情平淡地说道:“莫美人,起来吧,随在下到思过堂。”   温念箫就爬了起来,以袖掩面,黯然神伤地跟着展影去了思过堂。      身后跟着的都是琉光殿的人,梓兰轩的所有宫人依旧被关在里面,由护卫看管,等待有人主动举报。      一路上无话,展影握紧手中的佩剑,极力克制不去看她。终于到了思过堂,他请莫美人进去,然后转身对其余人吩咐道:“莫美人在此思过,闲杂人等不准进去打扰,倘若出现任何差错,唯你们是问!”   宫人纷纷低头称诺,展影拍了拍自己护卫属下的肩头,那属下已与他十分默契,知道这里面的人很重要,出不得差错,于是点头,表示会好好照看的。展影这才回去赴命。      思过堂里面供着一尊佛,地上除了一张蒲团,便无他物,门窗紧闭,此时已经初夏,果然闷热异常。温念箫跪坐在蒲团上,耐心地等待结果。   现在所有人都以为皇帝不信任莫美人了,对于那些人来说正是落井下石的好时机,以那个人的行事作风,第一天便迫不及待地在茶杯和熏香里做手脚,断然不是沉得住气的人,所以温念箫赌这个人还会心急地再来踩一脚。   只是不知道到底哪里来的仇怨,温念箫心中激荡不平,很明显,是冲着莫珠而来。      莫珠很快又摆驾回琉光殿,特意嘱咐礼公公,若是梓兰轩有宫人请求拜见,悄悄地带她进来,不要惊动任何人。礼公公躬身应了。莫珠立在殿外玉兰树下,沉思了片刻,展影立在附近。她走过去,问他,“展护卫,你方才送莫美人过去,她如何了?”   展影听到皇帝这样问,不知该怎么回答,于是一脸耿直地回道:“莫美人神情黯然,似乎十分伤心。”   “哎,展护卫,你待会命人准备一只软轿,从思过堂后院将莫美人悄悄抬过来,明早再将她抬回去,不要被守门的宫人看到。”   展影诧异地看着皇帝,“既然陛下相信莫美人是无辜的,为何要……”   莫珠低沉着一张脸,说道:“我何曾说过莫美人是无辜的?!”   那又为何要抬回琉光殿里来……展影不敢再问,或许陛下有自己的打算,他唯有称诺。   莫珠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展护卫,我知道你与莫美人交情不浅……”   “陛下,臣不敢!”展影却迅速苍白下一张脸,单膝跪在了地上。   莫珠被他吓了一跳,忽然意识到身份问题,她知道他误会自己的意思了,于是说道:“展护卫不必惊慌,我心里明白,只是希望你平日里也负责起莫美人的安危。”   展影神情坚定地说道:“保卫宫廷安宁,是臣的责任,请陛下放心!”   莫珠拍了拍他的肩头,知道多说无益,自己转身入了屋子里。展影则一头雾水地看着皇帝,第一次无法猜出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展影慢慢地站起来,但是莫美人应该暂时无事了。      是夜,莫珠坐在殿内,礼公公果然悄悄带了一个小宫人进来,莫珠强行镇定,那宫女带着斗帽,并看不清是谁,直到她跪在地上,在殿内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时候,她开口说道:“陛下,奴婢有话要对您说!”   这声音,竟是阿甜!   莫珠搁在膝盖上的手握紧,她们一同入琉光殿当差,交情虽不深,但素日并无纠葛,温念箫需要两位贴身宫女,阿甜还是她亲手提拔上来的,但没有想到,第一个背叛自己的人就是她!   莫珠不语,只觉得人心实在难测,若没有这番奇遇,自己岂不是真的要栽在她的手上。   阿甜见皇帝阴沉着一张脸,只当他还为昨天被莫美人算计的事情生气,于是耐心地等待着。   莫珠开口,声音低沉,说道:“抬起头来。”   阿甜便抬起头来,她脸颊有个酒窝,不笑也能看到,衬得容颜十分可爱甜美,莫珠凝视着她的脸,果然是她。阿甜不知何意,只看到皇帝的神情莫测难辨,心中不免揣测,但已经走到这一步已无退路,白天的时候她与其余的十一位宫人被莫美人审讯,阿甜惊觉以往的小姐妹似乎聪明了许多,若是再查下去,自己显然会露了马脚,毕竟此事做得太过仓促,自己入屋被许多人目睹到了,于是只能先发制人,幸好皇帝明显不信任莫美人,这对于自己来说实在是一条活路,她必须紧紧抓住,赶在莫美人之前踩她下去,让她永无翻身之地。      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莫珠何曾不明白她心中所想,于是冷冷地说道:“你一五一十地招来,若是真话,朕自会有赏,但你若是撒谎,自然也要付出代价。”   阿甜便一一道来,莫珠直听得手脚冰凉,阿甜说了莫美人如何与秋泠商议,又是如何命秋泠弄到那盆媚香花和催情散,昨夜又是如何下药到茶水里,被她不小心看到了,因此留在心头,直到今天方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想通之后,便一直寻找机会要揭发出来,最后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阿甜说完后,便满怀期待地看着皇帝,等待他的反应。   莫珠第一次见识到有人可以信口雌黄到如此地步,阿甜说得头头是道,几无漏洞,若不知情的怕真的会信以为真!她握紧手指,猛地拍了一下桌面,恨不得扑上去挠她一下。      阿甜见皇帝气得浑身发抖,看来他信了,于是心里一松,那位已经嘱咐过自己,只要让宫中盛宠的莫美人失去皇帝的信任与宠爱,等她入宫便会提拔自己为大宫女,虽然以莫美人的势头,她继续服侍下去,以后的地位也不会差,但是莫美人明显更喜欢秋泠那丫头,而且自己与她是同时入殿,如今她却成了自己的主子,高高在上,态度傲慢,阿甜宁愿去伺候那位前途尚不明确的贵族小姐,也不愿再在昔日小姐妹身边满受嫉妒之心折磨了。      莫珠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阿甜,你方才说的句句是真?”   “回陛下,奴婢不敢有任何欺瞒!”阿甜垂头说道。   莫珠刚要说些什么,屏风后面已经传来一道冷笑声,“好个不敢欺瞒!阿甜,原来你还有这样的本事,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阿甜顿时骇然,如同被雷劈了一下,只见那绣着山高水长的屏风后面慢慢地走出来一位宫装女子,却正是本应该在思过堂的莫美人!   阿甜的大脑一片空白,再看向上方余怒未消的皇帝,这才意识到,皇帝生气的不是莫美人,而是自己方才瞎编的那些话!      温念箫踱步到她跟前,冷冷地看着她,“是谁教你那番话的?”   阿甜满怀嫉妒又不甘地看着她,面容苍白地说道:“奴婢方才所说确实句句属实,陛下千万别被美人迷惑了心智!”   尚在做最后一丝挣扎。      温念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阿甜,我自问平日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陷害我?”   阿甜垂着头不语,细细想来,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被皇帝和莫美人联手耍了,皇帝竟然如此信任莫珠,真是不可思议,莫珠真的有这么好吗……她已经不敢再看上方的两个人,心中真的惶恐到了极点。   “你一个小小的宫女,做这种事情,丝毫没有好处,除非你的目的就是扳倒我,但是梓兰轩的主子倒了,你这个宫人恐怕也讨不到任何好处吧,哦,你想着戴罪立功,事发后来举报,但之后呢,恐怕还是当个宫人,阿甜,我可不相信你会如此就满足,谁许了你其它好处?才让你第一天就急着迫害我了?!”   阿甜没有想到她能够直击要害,手脚冰凉,莫珠何时变得如此聪明的?正苦思惊惶中,上方忽然笼罩下一道阴影,她诚惶诚恐地抬头,却是皇帝高高大大地立在跟前,眉眼俱是冷意,似乎要变成一把刀刺入她的心头。   是陛下,陛下给莫珠支的招,一定是这样的!否则以莫珠那么傻呆呆的性格,怎么可能布下这样的计谋!阿甜嘴里一片苦涩,可怜自己还用了那样的法子来陷害莫美人,这件事后,莫美人恐怕会更得宠吧……   自己真的太傻了!阿甜恨恨地唾弃自己,但也不能就这样便宜了莫珠,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横竖都是死,不如……她猛地起身,扑向了旁边毫无防备的温念箫!       ☆、皇帝养了只妖精   流光大殿内灯影幢幢,温念箫只看到面前原本跪着的少女忽然如暴起的野豹朝自己扑过来,他原本想轻巧地闪开让她扑空摔地,那人来势却转瞬被截住,只见莫珠从另外一边猛地扑过来,仗着自己身高腿长的,一把将阿甜扑倒在地!      一切都发生得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温念箫轻巧地闪在一边,表情无辜而震惊!      莫珠将阿甜压在地上,阿甜整个人都蒙圈了,不敢相信皇帝会纡尊降贵,亲自动手,顿时吓得一动不敢动,然后等待自己的就是劈头盖脸的挨打。莫珠用手乱拍打着她,“坏蛋!我打死你!”阿甜没有办法,只能用手掩面遮挡,嘴里已经开始求饶,两个人厮缠在地,场面一度混乱。      温念箫反应了好久才接受这个画面,连忙上来,一把拉起莫珠,“好了,陛下不要打了!”声音甜软,但表情很抓狂!还好此时大殿之内只有他们三人,不然这有失君王风度的画面真是不好解释。   莫珠已经挽起衣袖,正坐在阿甜身上,手里紧紧抓着她凌乱的长发,温念箫手指用力,握住她的手腕,莫珠这才罢休,低头一看,阿甜已经吓晕过去了!      莫珠撩了撩因为动作激烈而散下来的玉冠飘带,任由温念箫把自己扶起来,说道:“陛下,接下来该怎么处置她?!”   温念箫无奈地摇摇头,“此事简单,按宫中惯例来便好,倒是你,下次不可如此莽撞粗鲁,实在有失君王风度!”   莫珠连忙默默地将袖子挽下,乖乖地站好。温念箫点了点她的额头,扬了扬下巴,“还不快唤人将此人拖出去!”      从此阿甜此人便不再出现宫中,梓兰轩经过这番大闹,对这位低微出身的莫美人刮目相看,知晓她早已不是当初单纯可善的小宫女,不能轻易招惹,那些原本存着轻视态度的宫人行事也越发谨慎小心,不敢再出差错。   而温念箫经过这次,对这些宫人印象极差,不敢再多加信任她们,只让她们料理梓兰轩的花花草草与一般杂活,寝屋之内,没有他的准许,谁都不准随便踏入。日常生活起居十天中倒有九天是在流光殿内的,在宫人眼里,这俨然是一对寻常人家的小夫小妻关起门过日子。   也幸亏这宫中如今皇帝最大,上头的太后自从搬入公主府,便不再管宫中诸事,因此也无人敢议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这莫美人如日中天,盛宠在身,宫中最好的丝绸锦衣、珍玩宝器源源不断地送入琉光殿。      如此一来,渐渐的朝中大臣也知晓了一二,那些贵族妇人们因为自家千金未被天子选中,心中多有不平,有意少年皇帝的选秀女子中自然也有意难平的滋味,于是史箫容在公主府接见这些贵妇人的时候,时而听到她们在自己面前隐晦地提醒后宫空旷,唯恐女子作妖,蛊惑了年少不更事的皇帝。      说起来倒像是皇帝在后宫养了只妖精。      于是史箫容也担心起来。虽然莫珠确实很讨她的喜欢,但跟自家儿子比起来,当然是比不过的。   选秀结果传来的时候,她多少有些意料之中,原想着温念箫大概一时确实倾心莫珠,便如了他的愿,而且那时公主府上下都在忙着张罗端公主纳驸马一事,没有闲暇,史箫容就想等他情淡下去之后,再做打算。但这两个人竟好似一天盛过一天,感情不见淡去,反而愈来愈浓烈张扬起来。   闹得满城皆知,皇帝独宠莫美人,同起同食,竟与平常人家般过起了少年夫妻日子。一时羡煞旁人。      史箫容觉得温家的男人真不能用一般男人的标准来理解他们……      那日,正好是莫美人出宫来看望自己的日子。史箫容便留下她,让她帮自己招待来客,也算是承认了莫美人的身份。   温念箫见母亲与自己相处融洽,自然是心中愉悦,乖巧地帮她布置茶会的茶具,铺榻摆垫的,史箫容坐在棋盘旁边,罕见的没有琢磨棋局,而是将双手搁在膝盖上,看着莫美人忙忙碌碌。      发现这个孩子似乎又长高了一点,见她弄得差不多了,侍女们相约去后院取井水,史箫容便让她们都去,独独留下了莫美人,招手让她过来坐在自己身旁。   温念箫依言坐下,一时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史箫容方才开口说道:“你还是想不起儿时见过的那些人吗?”   温念箫不明白自己母亲为何对莫珠的身世耿耿于怀,看样子,这段时间里她都有在调查,温念箫只在永宁宫见到巧绢,巧绢疯疯癫癫的,非但没有透露莫珠的一点信息,反而说起了王室秘闻,她说自己是孽种那句话此刻猛然忆起,温念箫心中不是很有滋味,却又不能倾诉给史箫容,正想着,手指一暖,却是母亲握住了自己的手,正眉眼温善地看着他,“莫珠,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温念箫也愿意多透漏消息给她,说不定还能查出自己这离奇的遭遇,但他真的是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正犯难着,那边却远远的走来两个人。      史箫容已经松手,含笑看着这两个后生晚辈。原来是史瑜登门拜访,正巧谢涟也要来见温端儿,两人便相伴而来,却在湖边遇到了太后娘娘。      两个人行了礼,因有莫美人在此,他们也不能多说多留,史箫容让他们自个儿办自己的事情去,温念箫在一旁低头坐着,却看到谢涟手里正拿着一叠画轴,听说谢涟最近专心致志练习绘画,可见是真的了。      史瑜原本已退下,却又被史箫容唤回,俊美的少年连忙转身,只见太后娘娘凝眉盯着自己的脸庞,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满眼不解。史箫容一笑,“你去吧,有事我再唤你回来。”      温念箫坐在一旁看着,知道自己母亲从不做些有的没的,她方才那样瞧着史瑜,明明是想起了什么。   正讶异着,史箫容却又看向了她,甚至抬手摸了摸她的眉眼,她的手指温暖柔软,带着淡淡的香气,温念箫越发困惑,抬眸看着她,“太后娘娘,怎么了?”   史箫容缩回自己的手,淡淡地说道:“只是觉得莫美人出落得越发美了。”   平淡的语气中隐隐有些起伏,温念箫听出来了,心里一紧,这绝对不是夸奖的话。      而且,这句话跟她方才凝视史瑜之间有什么关系?      温念箫心中疑惑更甚,侍女此时过来通报,夫人们来了。遂丢开这个话题,专心接待起这些身份尊贵的女客们。   那些夫人们见莫美人在席,原本准备好的话便吞了回去,一个个笑得热拢,与温念箫攀话聊天。   温念箫心不在焉的,也知道她们也看不起莫美人,也就淡淡的,她们要恼就恼吧,反正自己娇纵傲慢的形象已经被她们认定了。而且,阿甜那件事明显是有人许了她好处,说不定那人就在其中。      中途端公主来了,又热闹了一下。身为新婚之妇,端公主眉眼间褪去了少女原有的稚嫩,添了一层妩媚。   史箫容让她坐在自己身边,闲谈了几句,温端儿说自己最近常常嗜睡,胃口也变得很差,不知道是什么问题,打算请个大夫来看看。   温念箫抬眸看着她,觉得这个病症在哪里听说过。   直到那世景侯老夫人含笑说道:“端公主,是应该请大夫来瞧瞧,我的儿媳雅君那几天也是这样,结果大夫一瞧,是好事呢。”   几位夫人也含笑望着温端儿,温端儿脸颊一红,史箫容已经侧头,连忙吩咐侍女去请了。拉着她的手,“端儿,你应该早点说的。”   温念箫这才想起在候府的世子妃,这种症状就是在接生婆那里听到的。他默默地算了算日子,嗯,离她新婚差不多两个月了,真是神速啊,这是要有孩子了吗……      他胡思乱想着,胸口忽然一闷,一阵干呕的冲动涌上来,他连忙拿起旁边的茶盏饮下压惊,一道闪电般的念头忽然劈来!      把他吓得双手冰冷,花容失色!      此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端公主,是以没有发现莫美人的不对劲。史箫容关心自己女儿,早早地结束了茶会,然后拉着温端儿去屋子里,等御医和医女过来。   温念箫也呆不住了,辞别太后娘娘后,火速赶回宫廷去!      他坐在马车里算了算日子,那夜混乱之后就忙着抓坏蛋,哪里想到喝避子汤之类的,莫珠更不用提了,她比他还不懂!然后这两个月,他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就是那个没有来了好像……他哪里会关注这个!好像确实没来,老嬷嬷说这是怀上娃娃的征兆啊!   真是晴!天!霹!雳!      温念箫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秋泠不解地看着她,又是端茶又是递水果,温念箫却不像以前那样吃个不停了,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莫美人,你怎么了?”秋泠忍不住问她,那马车忽然一停,秋泠连忙询问,“外面怎么了?”   随行的护卫在车窗外说道:“有人拦住了马车。”      秋泠撩起车帘,只见一位穿着碧青长裙的少女背着药箱立在马车前面,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长得肤白貌美,风华绝代的,众人都已愣在原地。      秋泠手里还攥着车帘,忘记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心中只想着难怪马车夫被拦马车,也立刻毫无怨言地停住了。       ☆、这是一击必中啊   温念箫见秋泠像被定住身一样愣在那里,连忙上前亲自查看。      青石街道两旁种满了高高的玉兰树,此时绿叶满枝,投下森森碧荫,那妙龄少女正立在其间,青绿长裙,乌黑长发垂腰,只用木簪简单地挽着,肤色白皙如雪,肩上斜挎一只青竹条编的药篮子,篮子里是满满的碧色草药,新鲜欲滴。   这一眼望去,只觉得绿意蔓延,衬得那肌肤更似雪色。      温念箫咽了咽口水,也直愣愣地看着她,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温柔,“小姑娘,你找谁?”      那少女唇间含笑,眉眼灵动,轻声说道:“我找莫珠。”      她的声音绕梁三日般好听,令人终身难忘。温念箫微微变色,“你……你是那个女大夫!”   她点点头,看着温念箫,从容应答:“我叫凌芽雀。是个医者。”      秋泠在一旁冷冷地说道:“莫美人的闺名你怎能直呼?”   温念箫示意她不要说话,已经伸手,“芽雀,你上车来再说。”还是将她先拉上车再说,免得她又逃走了。      芽雀依言走过来,上了马车。温念箫立刻吩咐马车夫继续前行,不必耽搁。   芽雀知道他生怕自己又逃了,笑了笑,望着他的气色,并不紧张。   一时车厢里弥漫着草药的香气,温念箫往那篮子里瞧,是一些野菊花、金银花和车前子之类的常见草药。   芽雀端坐在车窗边,看着坐在主位的温念箫,问道:“你近日是否嗜睡困倦,葵水不至,有时又干呕难受?”   “……”温念箫没想到她一来就问这个,原本已忘记这茬事,现在又被提起,旁边的秋泠已经奇道:“姑娘怎么知道的?”   芽雀了然地点点头,果然不错,她接下来的任务果然在宫廷之中,她回秋泠:“这是望闻问切中的望,为确认一二,还是得切脉。”遂又对温念箫说道:“请把手给我。”   温念箫见秋泠仍是不解的样子,便说道:“她是那日世景侯府替世子妃接生的女大夫,你没见过,故而不知道。”   秋泠这才明白,然后看向温念箫,又惊又喜,“我听说,路遇接生女医,说明有喜,莫美人莫非已经……”   芽雀已经搭脉,也含笑说道:“果然不错,这身体已有两月之孕!”   “你连月份也把得出来?!”秋泠惊异,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主子听闻此言已经如遭雷劈般生无可恋状。      芽雀也是随口一说,当然是把不出来的,就笑了笑,故作玄妙,哄住他们才是,于是说道:“别人不可以,独我可以做到,这是我的看家本领,若无此技能,那我何以走江湖养活自己。”   秋泠理解地点点头,又问道:“那凌大夫怎么知晓我们莫美人已有身孕,又半路拦住我们?”   芽雀知道他们这些古人信鬼神阴阳之气,早已编好了说辞,从容地说道:“我见公主府上方天空有鸿蒙孕气,知晓会有我的活计,故而徘徊此处,忽遇这辆马车,竟通身笼罩着红孕喜气,孕味十足,于是拦住了你们,又见你们通身贵气,从宫廷里来,便猜是莫美人的仪驾,现在看来果然不错。”   秋泠听了,信以为真,开始信服这位神机妙算的女大夫,感叹道:“凌大夫年纪与我差不多,竟懂得这么多,我瞧宫中的御医女们,也没有你这么厉害的。”      温念箫已有奇遇在先,就算不信也得信了这个世界存在鬼神灵异之事。而且,这个芽雀,明显年纪不小了。   但他现在实在无心探究这个芽雀,怀上娃娃的事情让他大乱手脚。   秋泠询问一二,已经放下戒心,莫美人自己又认识她,于是反过来劝说自己主子,“既然莫美人认识凌大夫,如今龙种在怀,不如邀请她来照料您?”   温念箫面色不乐,秋泠以为她不愿意,正自悔多言,芽雀已经说道:“莫美人既然邀请我上了马车,自然是答应了。我正好也想见见皇帝陛下,或许能为他切脉问诊,查出病因。”   秋泠不理解,说道:“陛下龙体健康,并无病状。”   芽雀微微一笑,“有些病,是看不出来的,在内里若不及时医治,等外显恐怕已病入膏肓,无力回春。古时有个叫蔡桓公的国君,因不信神医扁鹊的劝说,拖延再三,等终于相信扁鹊所言不虚,病已入骨髓,再去寻人,却找不到这位神医了。白枉了一条性命。”   温念箫见她句句暗含它意,果然换魂一事与她有关,但她主动上门,又是几个意思?   秋泠听了,心中恐惧,问道:“难道陛下真的已经患病许久?凌大夫怎么知晓的?”   “哦,我没有见过陛下,是听莫美人说的,我想莫美人如今是最接近陛下的人,她说的应该不假,你不必担心,及时止损,陛下便能无恙。”芽雀从容地说道,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其实她心里也是没底的,不过是为了哄住他们,能够见到真正的莫珠再说。      秋泠已经信了一大半,见莫美人没有否认,就更信了,“那请凌大夫一定要随我们入宫一趟。”若是真的,莫美人也算有救驾之功,若陛下其实无恙,莫美人如今身孕在身,有这位凌大夫照料,更好,所以怎么想都应该把她接进去。   温念箫凝视着面前青衣黑发的少女,她一定是有备而来,才如此淡定。既然抓住了她,断然不会让她再逃了,于是说道:“芽大夫既然想入宫,那就请你多多费心照料了。”   芽雀回视着他,纠正他的叫法,“我姓凌,不姓芽。”   “……”      芽雀说完后,就坐在窗底下开始闭目养神。   秋泠知道这些过惯闲云野鹤般生活的世外高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孤高怪癖,所以也不敢打扰她,只是默默地陪她坐着。      温念箫则脑中纷杂,一时忧虑怎么生娃,一时又为待会怎么逼问芽雀处心积虑,现在有旁人在,许多话都不能问。   正想着,芽雀忽然睁开眼睛,状似无意地问道:“世景侯的二姑娘,与莫美人的交情似乎不浅。”   “……”温念箫满怀警惕地看着她,不语。   芽雀双手交搁在膝盖上,青色裙摆垂在脚踝之处,正被微风吹得褶皱泛起,说道:“前些日子,我在街上遇到雅光小姐了,她出落得真是越发漂亮了。”   “她怎么了?”温念箫见她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忍不住好奇,终于问了。   芽雀见他问了,含笑答道:“她的好事似乎将近了,到时莫美人千万别忘了送礼钱。”      温念箫没有在意她是怎么知道的,心中替雅光一喜,就说嘛,她这么漂亮一个小姑娘,又是候府千金,卫丞相怎么会拒绝,难道他已提亲?只是为何不见动静,温念箫喜滋滋地想着,在他们的婚礼上怎么闹腾,一想到可以去闹卫丞相的洞房,再想想卫斐云那张万年不变的面无表情脸,温念箫越想越激动,有生之年竟然可以看到穿上喜服的丞相大人,怎能不激动!他越想越乐,恨不得马上去怂恿莫珠主持这场婚礼!   他这会儿已经将生娃娃一事抛在脑后了。又问芽雀,“你确定?”   芽雀正瞧着他那喜上眉梢的样子,趣味盎然,说道:“自然,世景侯府的人正在准备嫁礼,我听那些侍女们都在议论,一月前他们的雅娇小姐许嫁给了探小王爷,这会儿紧锣密鼓的又要准备嫁礼,自然是给二姑娘准备了。”   温念箫喜不自胜,之前还在为雅光担心,没想到她已经旗开得胜,于是放心。   芽雀又说道:“因我救了他们府上的世子妃与嫡长孙,所以知道他们家的消息很快,等过几天,男方家拜帖成功,大家都会知晓了吧,所以现在先不说,你也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免得此事不成,白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难怪朝中都无动静,原来还在商议阶段,但此事到这一步,也已经八.九不离十了。温念箫于是说道:“卫丞相瞒得真是密实。”      他是无心说,芽雀引导了这么久,终于让他提到了卫斐云,心中也是激动,于是问道:“这事和卫丞相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不是他要……”温念箫一顿,“我跟你说这个做什么!”   芽雀见他又不说了,这小子怎么变得这么机灵了!她一笑,“自然是说得的,我听公主府的侍女们说,莫美人似乎一直在努力撮合二姑娘和卫丞相,还给她出了个昏招,让她去借卫府的马车坐……”   温念箫一听,“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还有,怎么是昏招?”   芽雀行医这么多年,总有很多人情留着,她要打听什么事,总会有人愿意帮忙告诉她的。她说道:“怎么不是昏招,公主府门口那么多人,你以为旁人都没看见那夜卫丞相的马车里多了个小姑娘?幸而卫丞相做事磊落,坐在了外面车沿上,才避过多少口舌。”   “你知道的怎么这么清楚?”温念箫瞪大眼睛,好像她就在那里一样。   芽雀才不会告诉他自己怎么知道的,她说道:“所以此事与卫丞相无关。”      温念箫知道自己会错意了,连忙问道:“那到世景侯府给二姑娘说亲的是谁?!”   芽雀刚要回答,已经坐在外面的秋泠撩起车帘,说道:“莫美人,我们到了。”   外面立着许多宫人,只能先进去再说了。   温念箫已经紧紧握住芽雀的手腕,以防她又逃走了。芽雀坐着不动,含笑说道:“你是急昏了头,我既然主动来见你们,当然不会逃走,你们赶我走,我也不走的。”      温念箫闻言,审视了她片刻,发觉她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于是松开了手,说道:“既然入了宫,你想逃也逃不走的。”   芽雀也不恼,反过来跟秋泠一起扶他,“莫美人,你现在身子贵重,一切都要小心。”   温念箫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怎么把自己这事给抛在脑后了,待会怎么跟莫珠说呢……       ☆、宫里的漂亮姐姐   用户您好,您所阅读的这个章节由于尚未通过网友审核而被暂时屏蔽,审核完成后将开放阅读。如果您已经享有了【邀您评审】的权限,您可以登录主站自由参与评审,以加快被屏蔽文章的解开速度,审核正确还有晋江点赠送。   以下状态的章节不会被屏蔽:   1、章节最后更新时间在7天内,且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章节;   2、vip文章中,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其他所有v章、非v章节;   3、其他已经审核通过的章节。 <返回> ☆、莫美人开始养胎   莫珠“啊”了一声,摆摆手,“不可能啦,她现在跟我们差不多年纪,怎么可能把我抱进宫?”   温念箫侧过脸,看着她,“所以说你听话只听半句,你没听她说她换了个身体?”   莫珠方才明白,“那是换到了年轻的身体吗,那姐姐如今岂不是……”她低头猛算年龄,温念箫踢了她的小腿一脚,算什么年纪啊,莫珠秒懂,抬头对芽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芽雀倒是不介意,因为她自己都算不清多少岁了,活了这么久,年龄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个数字,不代表什么。“等哪天有空了我再跟你一起算算。话说,陛下似乎弄错了,莫珠并非是我抱进宫的。”她看向温念箫,“是谁告诉你的?”   温念箫迟疑,“是吗?”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芽雀知道他还不是很相信自己,于是只能她先知无不言了,“不过莫珠确实是我亲手交给永宁宫的宫人的,那时我已不在宫中,机缘巧合,捡到了这个孩子,但我因为自身的原因……”   “请详细说。”温念箫提醒她。   芽雀见他机敏如此,一笑,只好再加解释,“我之所以会跟你们一样换了身体,是因为原先的已经开始腐烂,那时我正遭遇这样的窘境。”   “……”温念箫和莫珠略有些惊悚地看着她,莫珠先说了,“那你……是死过一次的人?”   “可以这样说吧,我的遭遇其实跟你们不太一样,不过现在我已经是正常人了,也会生老病死,并不是什么鬼怪。我们言归正传,那时我没有能力亲自抚养这个孩子,寻思许久,觉得或许宫廷里能保这个孩子一命,于是将她取名莫珠,交给了往日一起共事的宫女,应该是她将莫珠抱进了永宁宫。”   温念箫沉吟,“你是在哪里捡到莫珠的?”   “我是大夫,在我手里出来的孩子不计其数,莫珠就是其中一个,只是……”芽看向莫珠,不忍心地说道,“在我看到你母亲的时候,已经太迟,无力回天。”   莫珠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听她提起,倒是没有太多悲伤,只觉得惊讶,原来还有人知道她母亲是谁。   “我并不认识你的母亲,不知道她家住哪里,也不知道她的身份,如今看来,或许她的身份并不简单。”芽雀陷入回忆,“等我恢复过来的时候,前去寻找那日匆匆埋葬之地,打算为你母亲换个墓地,却发现那里已经空空如也。”而她还有很多任务在身,那时离开京都太久,一心想要去找故人,却被告知她因为前面任务失败,需要重新积攒功德,方能继续回去,于是她只能等待。   一晃便是十二年,之前八年的时间里她因为要等这具身体长大,身为稚童并不敢出现在街头,手无缚鸡之力又无大人依仗,唯恐被人贩子拐走,所以她只好躲在深山中静悄悄地长大,没想到大概是因为深山的水和植物能养人,这具身体的底子本身又比较优良,竟被芽雀养得越发娇嫩白皙,她每每临水自照,都要小小的吃惊一下,不知道等真正长大的时候会长成什么样。   终于熬到可以独当一面,不是小孩子了,她才走出深山开始行医,积攒医德,就这样一晃又是四年,时间漫长得她快要失去了信心,若不是圆月的夜晚允许她出现在卫斐云身边,她都不知道自己这样坚持下去的动力在哪里,如今终于要熬出了头,卫斐云也陪着她熬成了一个大叔,芽雀既感动又心疼,所以这些年一直在很努力地做任务,却没想到,在前几天她按照任务要求,把最后一个孩子接生出来的时候,又提示她新的任务在宫廷里。      阔别宫廷十二年后,芽雀又再次踏入,此时已经物是人非。      要查莫珠的身世,真是难如登天,除了她那位面目模糊的母亲,其余的信息一概全无。莫珠终于开口询问:“那我的母亲长什么样子?”   “那时正是手忙脚乱的时候,你的母亲已经奄奄一息,脸上都是冷汗,时间也太久,我已经没有太多印象了。”芽雀回道,因为在生孩子的时候,即使是再漂亮的女人也会因为疼痛变得狰狞扭曲,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莫珠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芽雀又说道:“此事要查明不是一时半会能办到的,我入宫来还有件事情要做。”   “是什么?”温念箫问她。   芽雀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让你健康平安地生出娃娃啊。”   “……”温念箫竟无言以对。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温念箫正式进入了养胎的日子。   琉光殿里所有尖锐的器具都撤走了,包括他的弓箭与箭袋,他忍,反正八个月后自己又是好汉一条!琉光殿原本光洁平滑的地板也铺上了厚厚的毛毯,院子里养着的雀鸟小猫小狗也全都送到了其它地方先养着,司衣坊的宫人也开始忙活适合孕妇穿的宫裙,还有将来小孩子要穿的衣裳,饮食更是在芽雀的吩咐下精心准备,与以往所吃大不同。   当天莫美人有孕的消息也火速传到了公主府。      当夜,温念箫如以往宿在琉光殿,等夜阑人静的时候,莫珠才有机会与他单独对坐。   温念箫看着她笑嘻嘻的样子,有些不自在,“你笑什么?”   “感觉好神奇啊,陛下竟然要生娃娃了!”莫珠此刻还有种做梦一样的感觉,坐在了温念箫的身边,眼睛看着他的肚子。   温念箫拢了拢衣裳,用手遮住,“别看,没什么好看的。”   “陛下,你说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莫珠的眼睛亮晶晶的,手开始移向他的肚皮,“别遮嘛,反正这是我的身体,我熟悉得很,你别怕羞……”   谁害羞了!温念箫干脆大大方方撩起了衣裳,莫珠看着他,“你做什么?”   “给你看个清楚啊。”他说着,就撩开了肚腹,少女的身体光滑细腻,此时比以往稍稍胖了一点,但还不是很明显,若不是早已知道,这样也看不出里面真的藏了个娃娃……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抚摸了上去,指腹温温热热的,温念箫一阵酥麻,“谁准你摸了,只准看不准摸,快点把你的咸猪手拿开……”莫珠笑嘻嘻地黏着他,不肯松手,说道:“这里面是我们的孩子呢,好神奇啊,陛下,你说以后孩子应该叫你爹还是叫我爹???”   “……”温念箫这个娘有些生无可恋,他怎么觉得他这辈子都当不了正经爹了……   莫珠低头沉思了一下,视线始终落在那光滑的肚皮上,对着里面的胚胎说道:“嗯,以后应该怎么跟你说呢?你要叫的娘亲呢,其实是你的爹爹,而你要叫的爹爹才是你的正经娘亲……这真是个难题……”   温念箫听得都有些晕了,咬咬牙,说道:“管这么多呢,到时要是还换不回来,朕来当娘!总行了吧!”      莫珠没想到皇帝陛下这么豁得出去,傻愣愣地看着他。温念箫放下衣裳,重新遮住肚皮,躺在枕头上,拉过被褥,含糊地说道:“跑了一天,累了,睡觉睡觉!”   莫珠也躺在了他旁边,一把抱住他纤细的肩膀,低声问道:“陛下,你开心吗?”   “什么?”   莫珠掰过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又问了一遍,“总觉得我们自己还是孩子,现在要当父母了,陛下感觉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有了就生下来呗,最好直接生个小皇子,以后咱们就不用再生了,多好!”温念箫早就在心里祈祷直接生个储君下来吧,这样那些大臣也不会逼婚催生了……   莫珠没想到他想的问题这么现实,不甘心地问道:“就没有一点点开心吗?这是我们的孩子呢!”   开心什么?温念箫倒真是没有想过这个,太突然了,他迅速接受了也是因为早不生晚也要生,温家的血脉可不能落在别的女人手里,所以只有他亲自来生了,有了储君,一切都好说!至于为人父母什么的,好像没有什么概念……   莫珠见他漠不关心的样子,手捧住他的脸庞,“你既然答应当娘了,那要对咱们孩子好一点啊!”   “先生下来再说吧。”温念箫满不在乎,至于怎么当娘,再说呗!   莫珠很忧愁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认真地说道:“我很开心。”   她凝视着他,眉眼间俱是绵绵情意,温念箫心里一动,也凝视着她,情到深处自然浓,不知道是谁主动的,总之就这样亲到了一块去……      床边灯盏里的烛火突然爆了一下灯花,发出噼啪一声,莫珠的手已经褪去温念箫的内衫,被这一响声从迷醉里唤回神思,她深呼一口气,动作戛然而止,温念箫正享受着,见她忽然停了,撑起身体,红晕满颊,眼神迷蒙,“怎么了?”甜软沙哑的声音分外勾人。   莫珠抱紧了他,然后将衣裳慢慢地给他穿回去,“不能做那种事,要等八个月后……”   “等不了……”温念箫明显某个求不满。   莫珠又深呼一口气,坚持,“陛下,别撩……”   “就要……”他埋入莫珠的脖颈间,怨气满满地咬了一口,莫珠不动,任凭他泄恨一样咬着。   温念箫印了一排牙齿上去,方才罢休,重新躺回了枕头上,最终妥协,望着床帐顶端,闷声闷气地说道:“好吧,那就等八个月……”   “乖啦……”莫珠侧躺在他身边,面朝他这边,低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夜要团圆,断更两天~大年初二晚上十一点咱们再见,在这先祝各位读者君新年快乐哈O(∩_∩)O~~~` ☆、迟来的婆媳矛盾   莫美人有孕的消息传到公主府,史箫容坐在上方,看着前来报喜的宫人,脸上看不出喜怒,半晌,才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了。”竟无任何别话。   坐在旁边的温端儿原本面露喜色,一看到母亲的神色,便不敢再多说什么。   那宫人心中也开始惴惴不安,毕竟这是小皇帝的第一个孩子,公主府的反应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最后他拿着依礼赏赐给美人的赐品,回宫去了。      温端儿这才问道:“母亲似乎不怎么高兴。”她的态度,与听到自己有喜的时候截然不同。   史箫容转动眼眸,看着自己也要当母亲的女儿,浮现笑意,“平儿也要当父亲了,我怎么会不喜。端儿你现在身子贵重,安心养胎便是,涟儿已经回去告诉他父母亲了?”   虽然依礼公主仍旧住在公主府,但温端儿平时住在国师府更多于在自己府里,一来是不想再委屈了谢涟,二来她与婆婆许清婉相处甚为融洽,住在那边也与在自家无异。因此一个月中倒有二十天在国师府,只是现在她有孕在身,史箫容不放心,就要求她回到公主府养胎,国师府自然也无异议,于是现在温端儿便住在了公主府,谢涟陪着她,索性本来就是闲职在身,无什么要紧之事,无非是修书习画,于是便两边跑。   消息自然就由他代为传达,温端儿点点头,“头天他就去说了。”   “那今日你婆婆应该就会来看你,我也好多天没有见过她了,正好与她叙叙旧。”史箫容想让她多走动,不要一直懒坐着,就带着她去了湖边散步,竟只字不提宫中的莫美人。   温端儿心中大为惊讶,但也不敢再询问了,以免惹得母亲不快。      史箫容确实心事重重,疑虑甚重。这日却忽然收到了来自将军府的信,原来是将军夫人亲笔修书而来,言及史瑜的婚事,将史瑜近日胡闹之事一一道来,最后说到如今世景候府的人已经当真,将军府知晓的时候已经太迟,无法挽回,恐怕只能依从史瑜,但兹事体大,特来与太后娘娘商议。   史箫容看了看史瑜所中意的女子名字,原来是世景候府的二姑娘雅光。这雅光比史瑜还大上两岁,还是庶出小姐,若论门第家世,明显是女方家高攀了,难怪世景候府如此积极筹划,但这桩事又是史瑜起头的,女方家所做无可指摘,合情合理。   温端儿见自己母亲面色有异,便询问所为何事。   史箫容解释道:“瑜儿年少鲁莽,看中了世景候府的二姑娘,竟没有跟你伯母商议,假借将军府的名义,擅自聘请媒婆,递上自己的生辰八字,要给自己说亲。世景候府的老夫人信以为真,竟没有辨真假,当下便同意了,等事情传到你伯母耳边,八字已经有了一撇,若她此时出面否认,不仅对女方家有失颜面,就是史瑜的声誉也要落得个不是,如今真是骑虎难下,恐怕只能依从史瑜了。”   温端儿料不到史瑜竟这么大胆,而且他年纪尚小,怎么如此急切!      史瑜这么急切,自然是有他的理由。因为雅光已经及笄,待嫁之身,不管怎么样,这一两年恐怕都要被许配出去了,他打听好她并没有任何婚约,只是她心中似乎已有意中人,若事成,哪里有他的份,也断不可能有这个耐心等他长大,于是生平从未替自己做过主的小公子心血来潮,意气风发,当机立断,抢占为先,务必要把婚事先订了,等白菜种到自家田地里,再慢慢啃也来得及。   于是便有了这一出胡闹。      史箫容当即回信,让将军夫人全权做主,务必顾全大礼。随即命人将史瑜唤来面见。      报喜的宫人回到宫中,将太后娘娘所赏之物呈上。莫珠命放在殿中,让温念箫来过目。温念箫正与芽雀聊天,于是两个人相伴而来。   芽雀这几日都守在琉光殿,将一些事情细细说与温念箫听,希望他也能出一些主意,她也曾到永宁宫见过巧绢,却看到昔日一起共事的姐妹已经疯疯癫癫,已经认不出自己,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价值。   温念箫见了那些赐品,无非是些绫罗绸缎金玉首饰,并无特殊之物,他心中不禁咯噔一下,自己母亲太了解不过了,对待自己所喜之人,断不会如此敷衍了事。莫珠又在一旁说道:“回来的宫人似乎面有难色,我问他太后娘娘怎么说,他说太后娘娘就回了知道了三个字。真是令人诧异,不知太后娘娘是何意?”   芽雀在一旁说道:“太后娘娘这是生气了。”   “啊,为什么会生气?这不是一桩喜事吗?”莫珠大惊,再看温念箫的神情,温念箫也是疑虑丛生,百思不得其解。   芽雀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的玉兰树,沉默许久,方才说道:“我也不知,但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了。依照我对太后娘娘的了解,恐怕接下来还会有其他反应,大概是终于对这个儿媳不满意了。”   温念箫和莫珠两个人面面相觑,虽说这话令人难受,但却也是事实,若非换魂奇事,莫珠如何入得了皇家的眼。但太后娘娘也并非异常重视门第身份的人,除非……温念箫想起自己母亲坚持不懈地调查莫珠身份,难道她现在已经查出来了?!   那莫珠的身份到底是什么?竟让自己母亲一瞬之间便不再喜爱?!      芽雀见他们在那里惴惴不安,连忙走过去,一把握着温念箫的手,“陛下,我必须问你一个问题,请你如实回答我。”   莫珠在一旁心惊胆战地看着,不知道她要询问什么。   温念箫还算镇定,知道现在或许能够帮上忙的真的只有这个奇怪的芽雀了。   “你心中是否已经认定莫珠为自己将来要携手走下去的眷侣?”   温念箫张口结舌,没料到是这种问题,他有些不自在,“这都是什么时候,哪里有心思想这种事情?”   芽雀却不肯松开,凝视着他,“这当然很重要,若是你已经认定,那将来不管你们能不能换回来,莫珠是什么身份,也希望你不要放弃她,莫珠,你也是一样,你是否已经打算好与陛下一同走下去?”   两个人俱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忽然被问,竟都有些答不上来。   还是温念箫还有些理智,问道:“若是打算好了,如何,若是没有这样的意思,又如何?”莫珠怔怔地看着他,未等芽雀回答,已经率先说道:“将来无论发生何事,我莫珠永不弃陛下!”   温念箫一震,心驰荡漾之余,嘴里仍掩饰说道:“现在怎么说自然都不过分,等将来恐怕……”   莫珠急切,第一次打断他的话,“陛下,我从不撒谎!你要相信我的心!”      温念箫方才不再说些什么,他不是轻易会许诺言的人,因此一时竟无法如她那样信誓旦旦,立下誓约。      芽雀见此,才开口回答他方才那个问题,“若是没有这样的意思,请陛下现在就去回禀太后娘娘,一五一十交代,有我在旁作证,她会相信你所说的,至于太后娘娘要如何处置莫珠,是杀是囚,陛下无须过问。若是已经打定主意要相携一生,那请陛下继续代莫珠身份,查清真相,否则真正的莫珠恐怕终究难逃厄运!”      温念箫听得手脚冰凉,“你如何知道?”      “陛下应该也有所察觉,何须我提醒,如今你是莫珠,只有你能够替她活下去了。”芽雀凝视着他,眼前的少女脸庞露出一副凝重深沉的表情,可见他心中正在交战。   莫珠在一旁连忙问道:“难道陛下顶着我的身份,会遇到什么险恶之事?我现在是皇帝,一定会护他周全!”   “世事难料,皇帝肩上也有不可逾越的责任,到时,不是皇帝一句话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你们现在年纪尚小,经历不多,等将来应当会明白我今日所说。但此刻,请你们深思再三,做好决定。”芽雀说完,松开手,“方才我在窗口远远看到有个公主府的侍从脚步匆匆而来,此刻应该已经快到,请陛下想好再做决定,我替你寻找能够助你一臂之力的人。”   她重新拿起自己的药篮子,竟是要出宫了。      门外正好传来礼公公的声音:“陛下,太后娘娘听闻莫美人有孕,特请她前往公主府小住几日安胎。”   果然如此,莫珠大惊失色,此时让莫美人出宫,舟车劳顿,实在不合常理,她紧紧握住温念箫的手,温念箫却看着就要离去的芽雀,“你要找谁来救我?”   芽雀一听,他没有说莫珠,而是说“我”,可见他已经做好决定,代莫珠去承受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了,心中感慨,“陛下,你放心,他是个有分量的人,若是答应出面,一定会保你无恙。”   说完,就拿着早已握在手心的令牌,径直离去了。      莫珠犹紧紧握着温念箫的手,不让他离去,“我去拒了公主府的人!这种时候,你千万不能去!”   那安胎,怎知是怎么个安胎法?!   温念箫瞧着她的神色,有些失笑,“别自己吓自己了,你想到哪里去了,母亲又不是心冷狠毒之人,纵使你的身份如何惊天地泣鬼神,她还能害自己孙儿不成?”   莫珠也是急昏了头,心想也是,这个孩子也是温念箫的啊,于是说道:“那你诸事小心,宫里有我,你不用担心!”   “你现在倒是能独当一面了?”   他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莫珠却是忧心忡忡,看着他,“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当然,又不是第一次去公主府。”温念箫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内心却是有丝不安的,因为自己的母亲,曾经垂帘听政的太后,杀伐决断之事做起来,绝非一般女子可比。       ☆、金风玉露一相逢   芽雀打算去找的人是当朝丞相卫斐云。      卫斐云与太上皇交情极好,由他出面来维护莫珠,是再好不过的人选,至于要怎么帮莫珠,芽雀也已经想好了理由。她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出了宫,正想着怎么去卫府,却正好看到了卫府的马车停在宫门口。   大臣们处理政务的政事堂就在宫廷附近,因此在此处宫门常常停着各位大人府邸的马车或软轿。   芽雀也并不意外,于是提着药篮子走了过去。      那马车夫原本要执鞭而走,忽然看到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朝自己走过来,裙摆生风,他一顿,觉得这个画面有些似曾见过,自家大人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似乎特别招小姑娘待见,桃花开了一朵又一朵。   他想起那夜卫丞相的嘱咐,不能随便让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姑娘随便搭车了,身为忠心耿耿的仆人,马车夫觉得自己有必要位自家大人挡一挡这些麻烦事。   于是他严肃起一张脸,对走过来正准备说些什么的美貌少女摇了摇头,手里同时扬起马鞭,驾着马车绝尘而去。   车厢里的人正支着额头闭目养神,一概不知。      徒留芽雀立在风中,不知所以。      ……   玉冠金腰的小公子从马背上跳下来,公主府的仆从连忙上去接风,史瑜刚刚从城郊打猎归来,就听到太后娘娘要见自己的消息,于是只能急匆匆赶来,连身上的骑猎装也没有来得及换下,大步入了府。      史箫容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知道他是被中途打断了郊猎,免不了又训了他一顿,史瑜见自己姑奶奶面色冷凝,心情阴郁的样子,看来自己今天是撞上火山口上了,于是连忙收了嬉皮笑脸,依言去换下衣裳,这才来面见。   史箫容让他跪在厅堂中央,问道:“你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吗?”   史瑜垂首,心中已经猜到是为擅自做主替自己说亲一事,连忙伏地,恳求道:“太后娘娘,我是真心喜欢那家姑娘的,您就成全了我们吧!”   在等他来的期间,史箫容已经了解了大半,那雅光小姑娘是什么态度都打听了出来,因此面色浮现怒意,盯着自己这个侄孙,语气冷冷的,“人家小姑娘也中意你了?”   “自古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亲事不是就这样定下了的?”史瑜急了,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史箫容见他犹在犟,面色越发冷凝,“你也知晓父母之命,当初这般行事可有与你祖母商议?擅自以她的名义前往说亲,世景侯夫人岂有不答应之理,从头到尾,都是你在全权处理,你可曾询问过女方的意思?”   史瑜听闻,心里咯噔一声,“她怎么了?”   “你中意的女孩,不知她是什么样的性子?你要用这种法子逼她,她如今就差拿剪刀断发做姑子去了!”史箫容恨不得命人家法伺候史瑜,但他自有将军夫人管教,遂忍下,喝了一声,“还不快起来,与你祖母道歉去!”      史瑜听到雅光性子竟如此刚烈,豪门权贵之家也不要,人已经恍惚茫然,他自长大如此,从未见过避自己如蛇蝎之人,现在却被自己好不容易喜欢上的姑娘嫌弃如此,她宁愿做姑子也不愿意嫁自己,心中茫茫痛楚涌来,俊美的脸庞上浮现悲郁恍惚之色,从地上爬起来,如游魂般就要离去,史箫容见昔日疼宠的小辈如此模样,他虽有错在先,此刻却悲痛如此,可见他心中对那姑娘也不是情浅意薄,于是起身,唤住了他。      史瑜立在门口,看着温婉和善的女子朝自己走来,她眼神中有疼惜,不像之前那般凌厉愤怒,于是心头涌起万分委屈,泪光点点,呜咽道:“我真不知她竟倔强如此……”   史箫容抚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语气和缓下来,“你还小,感情的事太难说,你也别白白的耽误了人家,回去跟你祖母好好说,人家姑娘不愿意,你也别仗势欺人,当个霸王,对你对她都不好,所幸尚没有酿成悲祸,你回去好好想想。”   史瑜遂悲痛辞别,一路恍惚地到了公主府门口,连从宫中来的马车也没有看到。      温念箫正好被秋泠扶着下了马车,看到史瑜失魂落魄眼角含泪地骑马而去,背影萧索凄凉,看来刚刚被自己母亲训了一顿,原本应该幸灾乐祸的心情此刻完全被同病相怜取代,温念箫看着巍峨端庄的公主府大门,也不知道里面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早已有仆人出来迎接,从偏门进去,一路来到厅堂。      厅堂里却坐着两个人,温念箫一看这架势,心知不对劲,往后退了一步,身后的门却被侍女阖上了,光线立刻黯淡下来,温念箫正要行礼,史箫容已经淡淡地开口:“你不用行礼,我们担不起你这大礼。”   眼神异常寒冷。      ……   芽雀脚步匆匆,心中暗骂卫斐云一百遍,一路穿巷抄路,务必要赶在那辆马车前面赶到卫府门口,因为若是迟了一步,恐怕连卫府的门都进不去了,今天能不能见到卫斐云还是个问题,她等得住,而温念箫可等不住!      狭窄的小巷子外面则是宽阔整洁的青石板砖路,店铺鳞次栉比,人来人往,异常热闹。   卫府的华盖楠木马车穿梭其中,骏马扬蹄,慢吞吞地行走着,并不着急。   卫斐云原本正闭目养神,忽然耳畔听到有人在沿街叫卖清晨刚摘的杏花,于是起了兴致,撩开车帘,只见那梳着两头鬓的女童正手挎花篮,篮子里是水灵灵绯红一片的杏花枝。   马车稳稳地停住,卫斐云命仆人买几枝杏花回去,自己则依旧坐在车厢里,手里拿着一本书册,闲情逸致,慢慢地赏读。      仆人见小姑娘年纪小小就出来卖花做活计,于是干脆连花篮整个都买了下来,小姑娘感激不尽,拿着用红缎做的钱袋沿街归家找大人去了。   装满杏花枝的花篮搁在车厢里,卫斐云低头赏玩了一会儿,马车继续朝前,就这样一边走一边看京都的街头风情。      那小姑娘拿着钱袋蹦蹦跳跳地入了巷子里,原本想赶快回家告诉大人有个好心人一口气买了今天的花,却不想早就被偷贼盯上了,一路尾随而来,只等到僻静之处再下手盗钱。   小姑娘浑然不知,迎面却急匆匆跑来一个漂亮的大姐姐,两个人撞到一起,芽雀低头一看,原来是个孩子,连忙扶起她,帮她拂去膝盖上的灰尘,一边道歉一边急着继续走,那小姑娘却忽然大哭起来,“我的钱袋不见了!”   芽雀原本火急火燎,现在忽然又遇到这种事,但小孩子哭得厉害,她只好先帮她寻那什么钱袋,眼角瞥到一个贼眉鼠眼的少年正急着逃走,小姑娘跳了起来,指着他大喊:“就是他,他偷了我的钱袋,姐姐快帮我抓住他!”   这小姑娘因为自小在市井沿街卖花,能说会道,胆子大又早熟,因此当下竟指挥起了人。芽雀又好笑又好气,见她个子小小的,衣裳灰扑扑的,却劲头十足,已经拔腿亲自追了上去。   为免意外,芽雀只能也追了上去,刚才相撞落在地上的药篮子也顾不得了,一大一小就这样追着那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跑去了!      那少年也是第一次行窃,得了手,紧紧攥着钱袋,慌不择路,简直是乱跑乱撞,脸颊涨得通红,一路跑到了大街上。   芽雀很快就越过卖花小姑娘,紧追在少年身后,“站住,快把钱还给她!”   偷钱少年自然不理她,自顾埋头逃跑,他可不想吃牢饭!   迎面却忽然疾行而来一匹骑马,双方都是心不在焉不看路,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完全来不及,马缰绳被紧紧拉住,马蹄高高扬起,少年心慌心惧,竟一时忘记了避开,眼看马蹄就要重重落下,芽雀心惊胆战,一个箭步冲上去,狠力抱住少年,将他扑到了另外一边,但少年一条腿仍未挪开,马蹄踏落,正踩在他的小腿处。      红缎钱袋落在地上,被血溅上,斑斑驳驳,芽雀一看这钱袋,微微一愣,但也来不及多想,一把抄在手心。卖花小姑娘一看情形大变,钱也不要了,吓得掉头就跑,唯恐惹祸上身。      少年惨痛地悲鸣一声,脸色惨白,倒在地上,犹惦记着自己偷来的钱,瞪着芽雀,“把钱还我!”说完,小腿传来剧烈的疼痛,他脑袋一空,直接晕在了地上。   芽雀将染血的钱袋拢在袖子里,准备以后再把里面的钱还给卖花小姑娘,现在还是救少年要紧!      俊美的小公子也是吓得直接从马背上滚了下来,跌跌撞撞跑过来,侍从们连忙拦住他,劝道:“瑜公子,这明显是来讹钱的,您不用管,我们快走吧。”   原来撞人的正是刚从公主府回来的史瑜,他一路上心烦意乱神情恍惚,骑马忘记了速度,等撞上人才猛然回过神,当街纵马伤人,这个罪名一旦被自己祖母和太后娘娘知道,自己真是要被打断腿了!史瑜立在原地,正交战要不要负责,耳畔忽然传来一道空灵的声音,只是这声音饱含急怒,“你们撞了人,难道想一走了之?!还不快点准备药材和担架来?真要闹出人命才罢休不成?!”   史瑜原本仅剩三魂已吓去二魂,连忙鹦鹉学舌,急命仆从们去准备药材和担架,那几个仆从见逃不走,个个哭丧着脸依言去准备,等回府,照顾不周小公子的职责恐怕是躲避不了了。      芽雀又怒又急,脸上冷热汗交织着,正按住受伤少年的大腿,撕拉一声,扯开他的衣摆,手脚利落熟练地包扎起明显骨折的小腿,她用牙咬开丝线,头也不回地喝道:“快拿几根细木棍来!”   史瑜连忙依言吩咐下去,自己立在一边,茫茫然然,芽雀也没有时间顾及这位明显吓坏的贵公子,此时早已忘记了还有在公主府的温念箫。       作者有话要说:  蝴蝶效应:因为卫丞相一个买花念头,害了自己媳妇儿→_→他回去大概要跪搓衣板了。 ☆、莫珠的惊人身世   温念箫僵立在原地,心想母亲果然查出莫珠的身份了,只是不知道她是怎么样查到的,这种时候更不能供出莫珠了,他只能默默承受着。      但礼还是要行的,于是慢慢地跪了下来。      温玄简是被自己妻子拉过来的,他心思烦乱,此刻也少不得第一次细细瞧了这莫美人的眉眼,越看越心惊,应该不会错了。   这眉眼,分明是传承了当年自己亲手所封的那位蔻婉仪的容貌,随着她的眉眼长开,越来越清晰分明,此刻光线昏暗,猛然一看,竟仿佛就是那人跪在了自己面前,就差手中抱着一只小兔子了。   温玄简越看越尴尬,越看越疑窦陡生,那个人莫非还有遗腹子不成?竟不知道为何会流落到宫廷里,阴差阳错之下,竟又被自己儿子选中,成了盛宠在身的美人。      史箫容冷眼瞧着,知道他也瞧出来了,于是说道:“陛下,你看要如何处置?”她问的是温玄简。   温玄简垂眉,沉吟许久,说道:“或许是巧合而已。”   “我也希望只是如此。”史箫容应道,但不为所动。   “此事甚是棘手,不能误判。”温玄简又沉吟着开口。   史箫容冷冷地说道:“自然。”      温念箫听着他们一说一答,一头雾水,完全不知他们在商谈什么。      温玄简好像有些不自在,说道:“那件事情已经过去许久,还是不要让孩子们知道才好。”不然他这个父亲颜面有损,不堪回首的黑历史啊。   史箫容看了他一眼,心想那可不一定了,恐怕平儿和端儿都得知道了。他不愿出面当这个恶人,那只有她来做了,遂又冷冷地看着跪在那里的莫美人,“莫珠,你当真记不起以前见过的人?也没有人来找过你?”   这不是她第一次询问了,温念箫还是摇头。   史箫容似乎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既然执意不说,又接近皇帝,很难让人相信你的动机纯良啊。”   看来是要循循善诱,温念箫一边等着芽雀来救自己,一边斟酌用词,答道:“太后娘娘,我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些什么。”   完全无辜地看着她。      但这次已经不起作用了,温念箫忘了他现在可不是史箫容放在心尖上的儿子,而是一个别有目的要对自己孩子不利的女人,因此昔日的单纯天真此刻都变得居心叵测起来。      “你当然不会说,但也不要再存什么侥幸之心了。”史箫容轻蹙眉尖,正要发令,旁边的温玄简忽然低咳一声,问道:“她是不是已经有孕了?”   “那也不妨事,我会让她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史箫容说完,重新看向跪在那里的少女,眼神仍旧没有什么温度,“但是你,就不要再入宫了。”      温念箫此时明明应该恐慌的,但不知道为何,此刻他脑中想的全是哭成花猫一样的莫珠……      门外进来几个长得粗壮的侍女,将温念箫扶起来,带着他到了后院一间屋子里,然后落锁,把他囚在了里面。   温念箫环顾四周,简单朴素,门窗禁闭,但干净整齐,倒也适合居住,他于是既来之则安之,躺在了床榻上,感觉困倦袭来,就睡了起来。      等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史箫容看着神情淡淡的温玄简,说道:“若平儿来要莫美人,你不要出面,我来跟他说。”   温玄简立刻说道:“还是我去解释。”   史箫容勉强忍住笑意,问道:“你要怎么跟他解释?”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史箫容不应,转身走到屏风后的箱柜前,慢慢地拉开,然后从里面摸出一幅画卷,回去搁在桌面上,徐徐展开。   温玄简眼睛凝视着那副已经泛黄的画像,慢慢的一个手抱白兔的宫装少女浮现,眉眼妍丽英气,高挑个子,正是死去多年的蔻婉仪。   史箫容也跟着他凝视着,宫廷画师的画工了得,眉眼分明,轮廓清晰,看着这副画像,再想想方才所见的莫美人,史箫容问道:“像不像?”      即使不想承认,温玄简面对这张画像也只能点头,“若没有你的提醒,我完全没有将两者相联系。现在看来,确实像。”   史箫容一叹,“确实奇怪,竟没有人发现。”她一开始也只是觉得莫珠长得似曾相识,却始终想不起来,直到那天下午,远远的看到史瑜走来,而莫珠正坐在自己身边,她看着他们,才惊骇地发现这两个孩子眉眼间竟长得如此相似!      等无人的时候,史箫容翻找出旧时的后宫妃嫔画像,找到蔻婉仪的,才如一道闪电般想通。原本想等莫美人下次来公主府的时候,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囚禁起来详加盘问,却没想到很快传来她有孕的消息,一时打乱了她的思绪,这个孩子来得太不及时了,只能先下手为强,把莫美人立刻唤到公主府来。      绝对不能让这么危险的人继续留在少年皇帝身边!      ……   “你说什么?莫珠有危险?”史瑜惊跳起来,看着面前陌生的绝色少女,此时也没有时间欣赏她的美了,惊疑地问道,“你是从宫里来的?如何知道?”   芽雀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她刚刚帮受伤少年绑好骨折的小腿,他已经被史瑜带来的仆从带回了附近医馆继续救治,史瑜答应会出所有诊费,直到少年完全痊愈为止。芽雀这才答应不把他纵马伤人的事情宣扬出去。      芽雀空闲下来,才猛然记忆起自己出宫的初衷!也不知道温念箫现在如何了,她起身,看向旁边的华服玉冠小公子,刚才听到仆从叫他瑜公子,再加上那仆从腰悬史字令牌,芽雀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再看他俊美的容颜,传承了他父母的美貌,甚至青出于蓝。   她移开视线,猛地意识到什么,再去看史瑜的脸,往后倒退一步,惊呼出声:“我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史瑜大惑不解,转眼却看到芽雀已经跳上他的马,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马鞭,扬鞭就朝城西方向疾奔而去,“先借我一用,待会你到卫府要回马!”   话音未落,芽雀已经朝卫府疾驰而去,徒留下一头雾水的史瑜。      芽雀马不停蹄轻车熟路地来到卫府,见之前在宫门口看见的马车已经停在府门前,她连忙翻身下马,急扣朱红大门铜环。   一个老仆人颤颤巍巍地来开门,不同于巷子外面的热闹喧哗,卫府掩在荫木里,清静幽然,因此叩门声尤其清晰可闻。   老仆人见一个满头大汗神情着急的少女立在门前,问道:“小姑娘,你找谁?”   “我找卫丞相,有急事,关于朝廷的大事!”非常情况,不得不扯点谎。   那老仆人又慢吞吞地说道:“别唬我,你一个小姑娘,懂什么朝廷大事。我们大人不见女孩子的。”   芽雀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发现手指上还沾满了血迹,于是又去袖子里摸丝帕,却摸到一只钱袋,她拿出来一看,红缎的,连忙递给那老仆人,“这是你家大人的钱袋,烦请老人家帮忙递还给他,就说有个叫凌芽雀的人要见他!”   老仆人将信将疑地接过来一看,确实是卫府的钱袋,少不得进去帮她传话。      芽雀趁等待的时间,走过去把那匹马牵到树下,用缰绳系住,深呼一口气,斟酌着待会怎么去跟卫斐云解释这桩匪夷所思的奇事。      须臾,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芽雀连忙回身,只见卫斐云立在门前,长发玉冠,面容清俊儒雅,那双乌沉沉的眼睛正凝睇着她,与她对视着。   芽雀觉得他应该一时认不出自己,连忙上前一步,开口说道:“我是芽雀,卫斐云,你认出我来了吗?”   她知道这具身体的嗓音很独特,跟自己原身很像,而且这几年她都与他对话过,他不可能听不出来。      没想到卫斐云一听到她的声音,倒吸一口凉气,转身入了府门,脚步竟有些踉跄。   芽雀气不打一处来,几步追了上去,那仆人就要关上门,被芽雀用力重新推开了!芽雀中气十足地说道:“卫斐云,你给我站住!你跑什么?!”   卫斐云当真立足,却不回身,似乎愣住了。   卫府的仆人听到动静,纷纷出来观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头一次看到自家大人如此失态!      芽雀几步走过去,裙摆生风,然后用力拉住他的手腕,“卫斐云,你跟我来,有急事!”   仆人们纷纷倒吸一口冷气,因为他们往日冷酷严肃的丞相大人就这样被一个小女子拉走了!竟然没有推拒,没有动怒,更没有出声!就这样沉默乖巧地被拉走了!   “我们是不是看花眼了?”   “不知道啊,这还是我们的大人吗?”   “大概是被妖怪附身了。”   “不可能,大概是私生女找上门来了。”   “难道我们府里马上要有大小姐了?!”      芽雀一直把卫斐云拉到门口的马车边上,气喘吁吁地说道:“我们要马上去公主府一趟,具体原因我在车里再慢慢说给你听,现在你去叫马车夫,或者你亲自来,快点!”   卫斐云凝眉,盯着她看,不动。   芽雀只能缓了缓心神,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是我,真的是我,我回来了。”   卫斐云猛地伸手,一把抱住她,当下竟不顾形象了,紧紧地抱着她,让她埋入自己的胸膛里,似乎要将她揉入自己的骨血中。      身后传来整齐的倒吸凉气声!       ☆、公主府遭遇刺客   卫斐云亲手把她抱到了马车车厢里,然后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卫斐云松开手后,表情已经恢复了平常淡然的模样,只是依旧凝视着对面的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芽雀一边用丝帕抹脸上的细汗,一边阻止刚要说话的卫斐云,自己快速地说了起来,“我有桩奇事要告诉你,你现在先听我说。”   卫斐云只能慢慢地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他们坐着的马车朝公主府疾驰而去。      金黄的夕阳余晖洒进屋子里,温念箫睡了一个下午,翻身,便看到床榻边上洒满了暮光,抬眸望到窗外,原来已经是黄昏时分,天空渐渐变成浓郁的蓝紫色,温念箫喊了一声“秋泠”,无人响应,才想起自己是被囚禁了。   他一个翻身,穿上鞋子起来,稍稍整理了一下睡得凌乱的头发,目光凝视着镜子里的少女容颜,终于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处境。   母亲没有明说莫珠是什么身份,但把常年对任何事都置身事外的父亲拉进来了,难道莫珠与自己父亲之间有什么关系……   温念箫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到了!难道他跟莫珠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温念箫抱住脑袋,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对,不对,如果是兄妹,母亲不会说让自己把孩子生下来的!      想到这,温念箫长舒一口气,差点吓死了!      既然莫珠不是父皇遗落在冷宫里的女儿,那她是什么身份?!   温念箫陷入苦思冥想里,忽然想起芽雀说的那个十几年前被史府的护国公灭掉的南边小国,如果他和莫珠换魂一事真的跟这个小国有关,他们选择莫珠,应该不是随便选的,所以……跟莫珠有关系的应该是这个小国?!   温念箫一边用手指无意识地转着珠钗,一边凝神思考,能够惊动太上皇,母亲不能擅自做主,看来莫珠真的跟亡国遗民有关,事关江山社稷,所以才会如此郑重其事!   这样就能够说通了,那么莫珠跟那个亡国之间是什么关系?绝对不是普通的关系,应该与这个国家重要人物有关。   温念箫感觉自己快要接近真相了,重要的人物,无非是王室中人或者手握重兵满腔忠诚的地位极高的将臣之家……他深吸一口气,这样看来,莫珠身份应该还挺高贵的……      温念箫想到此处,知道了下一步自己要做的事情,那就是去查那个小国的所有资料,梳理出亡国之后还依旧活着的重要人物,找到莫珠与他们之间的联系!   但现在这间屋子里只有床与衣柜,他要查这些旧史,只能回到宫中,动用藏书阁,询问年纪大的大臣们……   温念箫梳理清楚后,反而气定神闲下来,等待被芽雀救出去。      他起身,准备躺回床上继续睡觉。刚刚站定,他浑身一震,身后传来呼吸声!紧接着是疾风而来的利剑,他一偏头,身姿灵敏地越过梳妆台,最后站稳,抬头看去,拿利剑的蒙面人白色劲装,刚才扑了一个空,手中的利剑狠狠地插在桌面上。   如果温念箫没有闪开,此刻利剑已经插在他的后背致命处。      温念箫随手抄起旁边一根极细的铁钩,顶端还缀着淡粉色流苏,这是侍女勾床帘窗纱用的细钩。他疾言厉色地质问道:“谁派你来的?”   那个刺客扑了空,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重新把短剑握在手里,重新朝温念箫攻击而去,全程不发一语。   温念箫立在原地不动,单手负在背后,一手握着细钩,行云流水地与对方过招,有条不紊,淡定如常。   对方很吃惊,每次扑过来的短剑都被面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格挡了回来,她的防守简直水泄不通。   只是缺少了攻击力,若她不一味防守,而是选择攻击自己,刺客度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发现很悬,于是知难而退,立刻停止攻击,准备逃离此处。      温念箫疾追了几步,细钩搭在刺客白衣肩头,勾裂下一小块碎布,因手臂力量不够,只是在对方肩头上划出了一道淡淡的红痕。   刺客顺着木柱爬到梁顶,通过屋顶逃走了。   温念箫衡量了一下,现在这个身体不适合做这么大的动作,只能作罢。收回铁钩,将上面的布料扯下来,摸了摸材质,又细细看了花纹,他眯起眼睛,将它拢在了衣袖里。      外面仍旧静悄悄的,看来刺客掠过屋顶逃走,没有惊动到任何人。这个人武力不高,身姿还是挺灵活的,飞檐走壁不在话下,倒有些像盗贼的身手。      温念箫一边乱七八糟地猜测着,一边躺在床上休息,刚才累到自己了,他闭上眼睛打算在睡眠中等待迟迟不来的芽雀。      卫府的马车终于停在公主府门口,芽雀也把自己长长的故事说完了,然后伸手,紧紧抓着卫斐云的衣袖,“就这一桩,你答应帮我。”   卫斐云凝视着她,芽雀期待地看着他。   半晌,卫斐云才开口,问道:“你为什么变得这么年轻?”还这么漂亮……   芽雀一顿,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们先聊正事,先别管这些好不好?莫美人有危险了!”芽雀又解释了一遍,“他是你的皇帝陛下啊!相信我!”   卫斐云依旧不动,说道:“我相信你,虽然事情很离奇。两个人换魂了,一个是当朝天子,一个是来历不明的小宫女,嗯,确实太匪夷所思了,太后娘娘和太上皇不会相信的。”   芽雀点点头,“除非是温念箫自己主动说明,但他现在决定帮莫珠承受一切,不会说出来了!”   卫斐云垂下眼眸,寻思了许久,已经拿定了主意,“我会帮你救出莫美人,至于什么办法,你不能管。”   “不管什么办法,只要能救出来就好。”芽雀知道他很聪明,一定可以办到。   卫斐云见她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眼睛浮现淡淡的笑意,“那就好。”   然后看着她这张美得不像话的脸,说道:“你变成这样,真是不太好适应。你太年轻了。”      芽雀懂了,他刚见到自己转身就走的原因,连忙捧住他的脸,看着他深沉沧桑的眼眸,说道:“你还是挺帅的!不用介意!”   卫斐云拉下她的手,低咳了一声,说道:“我毕竟老了。”   “不老,一点都不老!”芽雀笑眯眯地看着他,“在我们那里,你这个年龄刚刚好,算得上年轻有为,黄金单身汉。”   卫斐云没有听懂,但应该是夸自己没有错,但他还是有些不自在,至少现在他没有勇气抬手抚摸她年少的脸蛋,她现在都可以当自己女儿了……   卫斐云满怀惆怅地叹了一口气,竟有些幽怨。   芽雀见他不太满意的样子,推了一下他,“喂,你这算什么意思?我这么年轻美貌,你占了大便宜好嘛!当然,你也不错,哈哈……”      她依旧如此活泼,元气满满。卫斐云含笑看着芽雀,说道:“你能回来,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   芽雀酸溜溜地打趣他:“我知道,你原本想等到一个风韵犹存风情万种的半老徐娘,结果却等来了一个乳臭未干可以当你女儿的小姑娘,你心里不满意了,对不对?”   卫斐云双手拢衣袖里,坐得稳稳的,说道:“没有的事。”虽然吧,他确实以为芽雀应该变成熟妩媚的妇人了,毕竟那几百个草环不是白来的……现在却完全颠覆了自己的想象,他一开始确实有些接受不能。      这样的两人,很容易被人以为是父女啊。      芽雀却不这么以为,她觉得这样很好,萝莉和大叔,想想就觉得很带感啊。但卫斐云这个老学究是不容易理解的。   她看着卫斐云,抓住他的长须把玩了一下,“那你把长须剪了,显得年轻。”   卫斐云任由她玩着自己静心蓄起的长须,正色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以剪掉它。”而且这样也显得稳重,有丞相的威严,让初出茅庐的年轻臣子信服。   芽雀也明白,帮他重新理顺了美长须,外面传来通报的声音,公主府的男主人同意接见卫丞相了。      芽雀说道:“我现在不适合见陛下和太后娘娘,你去吧。”   卫斐云凝视着她,似乎在犹豫。   “我会在这里等你,不走了,真的,你放心。”芽雀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拍了拍他的手背。   卫斐云说道:“你坐在车厢里,不管看到什么,也别离开,等我回来,我们可以一起商议。”   “好。你快点进去,陛下等不住!”芽雀打断他的磨磨唧唧,将他轻轻地推出了马车。      卫斐云让侍从和车夫守住这里,交代好之后才跟着前来通报的仆人入了公主府。      只有太上皇温玄简坐在厅堂,卫斐云见了礼之后,开门见山地说道:“陛下,臣为莫美人而来。”   温玄简没有太惊讶,示意他坐下后再说。   卫斐云却没有依言坐下,而是立在原地,神色凝重地看着温玄简,欲言又止的样子。   温玄简见状,稍稍坐直了身体,“卫卿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不妨直言。”   卫斐云又行礼,说道:“确实是很重要的事情,臣今天同时也是为女儿而来。”    ☆、卫丞相的女儿   “!!!”温玄简大吃一惊,连让他起来都忘记了,只是瞪大眼睛看着他。   卫斐云一脸凝重地说道:“陛下,莫美人,就是臣的女儿。”   “和谁?”温玄简努力回忆,十几年前,卫斐云身边除了一个叫凌芽雀的未婚妻之外,就没有别的女人了啊……   可是,芽雀不是也失踪了十几年……   卫斐云果然说道:“是和当年与臣有婚约的凌家小女凌芽雀。”      温玄简若有所思地颔首,原来如此。确实说得通,但是,有太多疑虑,温玄简问道:“芽雀回来了?她告诉你的?”   “是。”卫斐云答道,脸上的神情未变。   温玄简看着他,没有问他为什么他和凌芽雀的女儿会这么像那个蔻婉仪!他坐在位置上,凝眉沉吟片刻,决定将计就计,看看自己的丞相和芽雀到底打算做什么。   于是感慨道:“太巧合了,如果莫美人真的是卫卿的女儿,那你我岂不是已经结成亲家了。”   卫斐云一顿,带了一点笑意,“确实是太巧了,陛下,不知,能不能见到莫美人一面,臣得知消息,便急急赶来,只想与女儿说说话。”   温玄简又问了一遍:“卫卿真的确定莫美人是你的女儿?芽雀的话可信?”   卫斐云说道:“芽雀所说不虚,无论是时间还是年龄,都对上了。她已经在宫中见过陛下和莫美人,亲自认出了莫美人了。”   温玄简知道他肯定不会怀疑等待十几年的女人,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道:“卫卿如今得偿所愿,等到美人归来,是可喜之事,但十几年,人是会变的,卫卿还是要多个心眼才是。”   卫斐云点头,回道:“多谢陛下提醒,臣现在想跟女儿见上一面,仅此而已。”      温玄简命人将莫美人带过来,同时把太后娘娘也唤来。      史箫容先来了,看着卫斐云,正要询问,温玄简已经说道:“卫丞相说莫美人是他的女儿,他要见莫美人,我已经命人将莫美人带来。”   卫斐云点头,看着史箫容,想看看她的反应。   史箫容觉得这是她听到最离奇的事情了。但她第一反应不是去看卫斐云,而是看向了温玄简。   心里立刻否定了,不可能,莫珠的容貌是不可能说谎的,只有人才会说谎。   温玄简给了她一个眼神,史箫容会意,压下疑虑,转身,看着卫斐云,笑了笑,说道:“那你我岂不是成了亲家?莫美人若真是丞相千金,封个美人,真是太让她委屈了。我们之前不知道,还希望丞相大人不要见怪才是。”   卫斐云也含笑说道:“自然不会,小女能够伺候小皇帝,是她的福气才是。”      温玄简知道他们不对盘许久,所以趁他们过招间隙,连忙问道:“那芽雀现在何处?”   “她现在臣的府中。”   史箫容听到芽雀已经回来了,盯着卫斐云,“她是自愿留在你府中的?”   “当然。”卫斐云不动如泰山。   史箫容正要说些什么,侍女带着莫美人回来了。      温念箫刚刚被叫醒,迷迷蒙蒙地就来了,不知道所为何事,一踏入厅堂,看见这三个人,看来这次的架势更加大了。   竟然连丞相也被惊动。温念箫怎么都猜不到丞相大人是芽雀请来的帮手。      卫斐云第一次凝视着这个莫美人,试图发现少年皇帝的痕迹。   温念箫头次被卫丞相这么专注地看着,心中大惊,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反常。   温念箫顶着他灼人的注视,行了礼,温玄简先含笑说话,态度与之前迥然不同,“莫美人,你起来,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   温念箫困惑地看着他,温玄简示意卫斐云上前,然后指着他说道:“这是你的父亲。”      温念箫原本是跪在地上,听到这里,身子往后微微一仰,直接跪坐了下来,少女水灵灵的眼睛瞪大,眼神震惊地看着卫斐云。      卫斐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地看着他,弯腰扶起了她,语气淡淡地说道:“你是我的女儿。”   温念箫又吓了一跳,死命盯着自己的丞相大人。      史箫容冷眼看着,说道:“丞相见到自己阔别多年的女儿,似乎没有多少高兴。”   卫斐云一边扶着温念箫,让他站稳,一边答道:“臣心里其实很高兴。”      他确实很高兴,如果莫美人真是皇帝陛下。      温玄简含笑说道:“这是喜事,一来卫卿阖家团圆,二来,莫美人已有身孕,卫卿就要当外公了。”   卫斐云闻言,心肝一颤,这样一来,他岂不是真的很老了……      自己认的女儿,跪着也要认完。      因为事情已经远远超出温念箫的想象,上一刻他还以为莫珠是亡国遗珠,这一刻她已经变成卫丞相阔别多年的女儿,不知道下一刻她的身份会是什么了。   温念箫持续懵中,都不知道三个大人在说些什么。      卫斐云撩衣摆,跪在太上皇和太后娘娘面前,郑重地说道:“陛下,太后娘娘,请允许臣将小女领回府中,烧香祭祖,认祖归宗。”   他态度郑重,史箫容神色凝重,看着他,“丞相是认真的?”   “臣的每一句话都非儿戏。”   温玄简也严肃了起来,“若最后查出,女儿认错了,卫卿打算如何?”   卫斐云说道:“陛下,不会错的。”   “你这么肯定?”史箫容怀疑中。   卫斐云说道:“自己的女儿是不会认错的,就像太后娘娘也不会认错端公主一样。”   “既然如此,丞相将莫美人带回府中,但她如今已是宫中美人,认祖归宗之后,还请丞相将她送回宫中,平儿也应该知道这件事。”史箫容忽然松口,竟然恩准了。      卫斐云行大礼谢恩,然后领着莫美人离去。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史箫容和温玄简都若有所思,“丞相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温玄简沉吟,“卫卿大概是被芽雀骗了。你知道,卫卿十几年来都对她念念不忘,一朝相逢,她说什么,卫卿肯定觉得都是对的。”   史箫容却否认道:“芽雀不是那种人,这件事,我要见见芽雀。”   “总之,莫美人身边需要安排一些我们的人,她的态度也令人不安,我们先看看她都会和什么人联系。”温玄简打算让自己身边的暗卫派几个过去到莫珠身边。   史箫容一叹,“只能先这样了。”      卫斐云领着自己刚认的“女儿”回到了马车上,见芽雀还在,才长舒一口气。   芽雀见他竟然有本事把莫美人直接带出来,当下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忙上前,摸了摸温念箫,问道:“陛下,你还好吧?”虽然知道太后娘娘不是凶残之人,但还是有些担心,毕竟莫珠的身份太骇人了。   温念箫一看到芽雀,明白了,丞相是她找来的,也佩服得大吃一惊,但他今天吃过太多惊了,这下都习惯了,“芽雀,你本事好大,竟然能请动朕的丞相。”   随即也意识到了卫斐云已经知道自己身份了。      怪不得敢认自己当女儿!      卫斐云见他们果然已经在宫里见过面,拉过芽雀还在握着温念箫的手,说道:“不可对陛下无礼。”   温念箫见卫斐云竟然没有质疑自己身份,完全相信芽雀所说的,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盯着卫斐云,“丞相竟然毫不怀疑,这么相信芽雀?”然后视线在这两个人之间来回,“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芽雀刚要回答,温念箫忽然捂嘴,说道:“我明白了!你才是丞相的女儿!”      卫斐云额头黑线隐隐浮动,手指握紧,不说话。      芽雀已经笑倒在马车车座上,温念箫见他们的反应,忽然也开怀笑了起来,“我知道当然不是,芽雀你的年纪可是很大的了,所以你们之间是,哈哈……”      卫斐云的手指握得更紧了,看着面前笑得跟猫一样的皇帝陛下,心想这真是自己和谢国师倾尽心血培养十几年的少年帝王吗……      芽雀笑得脸颊泛红,白里透红,坐在卫斐云身边,看着他的神色,看一次笑一次。   温念箫也跟着笑,简直眼泪也要笑了出来,天呐,原来丞相大人喜欢老牛吃嫩草,一树梨花压海棠!   当然这句话,在威严的如师如父般的丞相大人面前,他是不敢说的。      卫斐云无奈地看着这两个孩子一样的人,将手蜷缩起来,放在嘴边低咳一声,“咳咳,我们言归正传,陛下,现在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接下来我们才可以有所准备。”   温念箫这才收敛了笑意,不再拿他开玩笑,但是一想到他救自己的法子,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现在可明白了,丞相为何要认我当女儿!”   卫斐云低咳一声,旁边的芽雀却是大吃一惊,“什么?!你认了陛下当女儿?!”   “不是陛下,是莫美人。”卫斐云说道,然后看着芽雀,“我已经告诉太后娘娘,你是她的母亲。”   芽雀瞠目结舌,原来是认了当女儿,才把温念箫直接从公主府带了出去,亏她刚才还佩服得五体投地,若不是温念箫在这里,她忍不住打他了   但还是忍不住,低喊了一声:“卫斐云!你认错女儿了!”   “我当然知道莫珠并非是你我的女儿,但她现在既然是皇帝陛下,把她认回来,是保护陛下最好的办法。”卫斐云不理解芽雀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温念箫一震惊芽雀竟然可以大声吼卫丞相,二奇怪她如此着急,随即想到自己快要猜出来的莫珠身份,脸色一变,笑意全无,盯着芽雀,“你知道莫珠真实身份了?!快告诉我!”      卫斐云看着他们变得凝重的神色,心里咯噔一声,自己似乎真的认错女儿了……他脸色略苍白,问道:“莫珠究竟是谁?”       ☆、一个很长的故事   三个人一同到了卫府的书房里。   卫斐云拿出笔墨纸砚,铺开一张白色宣纸,又亲自研墨,芽雀拿起画笔,开始凝神绘画人像。      温念箫在一旁看着,片刻后,一张画像浮现,芽雀画技了得,人像活灵活现,温念箫看着那眉眼,皱眉,“你画的是谁?”   芽雀搁下笔,叹了一口气,“陛下难道看不出来?”   “有点像莫珠,但似乎又不是。”   卫斐云伸手,拿起画像,仔细看了看,然后又比对莫珠的样子,面有异色,半晌,才放下来,“我明白了,莫珠是他的女儿。”   “他(她)?这是莫珠的父亲还是母亲?”温念箫见他们都明白了,连忙问道。      芽雀点着画像,说道:“事情就要从这个人说起,他叫蔻英,是个男孩子。”   温念箫又看了看,点头,“很漂亮,男生女相,美得雌雄莫辨。等等……”他又拿起来凝神看了一遍,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史瑜!小瑜长得也像他!”   芽雀点头,“确实不错,他就是史瑜那个传闻早亡的父亲,史瑜的母亲是史府孙小姐,太后娘娘的侄女,她跟蔻英阴差阳错下相识,但因为一些原因,他们始终没有成婚,却生下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后来被抱到史府,在史轩将军膝下扶养,对外便说是史府的长孙,也就是如今的史瑜。”   温念箫没想到会牵扯出这段秘闻,又问道:“是什么原因,他们不能在一起?”      这个原因,就说来话长了。芽雀和卫斐云对视一眼,卫斐云说道:“你告诉陛下吧,迟早都会知道的。”   芽雀于是咳嗽了一声,看着温念箫,“这个原因,要牵扯到你的父皇。”   “我的父皇?!这件事跟他有什么关系?”温念箫穷追不舍。   “因为他,”芽雀指着画纸上的人,神情严肃,“曾经被你父皇封为婉仪,即蔻婉仪!”   “……”温念箫倒退一步,他以为今天受到的惊吓已经够多够大了,没想到还会有更狠的!“父皇他……”好男风吗?!      卫斐云拍了拍他的肩头,“陛下,请继续听下去。”      芽雀缓了缓,继续说道:“那时宫里的人都以为是这样,以为太上皇喜好男风,但碍于帝王面子,于是想出将蔻英变成女子的办法,独宠后宫,所以竟无人敢戳穿蔻婉仪的男儿身,那时候太后娘娘的侄女刚好入宫,两个少男少女情投意合,短短几天内竟喜欢上了对方,阴差阳错下逾礼了,最后这位少女因为没有被太上皇看中,不得不出宫了,她是怀着身孕出宫的。”   “!”温念箫的表情。   卫斐云给芽雀递了一杯茶,芽雀饮了一口,润润嗓子,继续说道:“但是,这位蔻婉仪的身份还不止如此,他真实身份是那个亡国王室仅活的王子,他们国家的遗民本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地方的原则,把当时还是婴孩的蔻婉仪抱入你们皇宫养着,因为男孩子要被阉割为太监,身为王子怎么可以就此绝代,所以他们没有办法,只有将她当成小宫女养着,一直到十三岁那年,因为她姿色出众,在看烟火的时候,太上皇与她交谈了几句,侍从们错会了意,以为太上皇看中了这小宫女,连夜将蔻英送上了龙床!”   “!”温念箫咽了咽口水,不可置信,“难道我的父皇没有发现?”   芽雀叹了一口气,“很不巧,你父皇情痴太后娘娘,正好需要一个盛宠妃子当挡箭牌,堵住旁人的悠悠之口,然后又很不巧的挑中了蔻英,他短短时间内连升两级,从美人变成婉仪,那段时间盛宠在身,却连太上皇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过,所以太上皇竟一直不知道自己妃子里有个男人!”就这样,至今还有太上皇好男风的流言。      “……”温念箫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哭了。好糊涂的父皇!      卫斐云在一旁,神情严肃,“陛下,为人子,不能非议父亲,你听过便好,不要记在心里。”   温念箫几乎是条件反射,恭敬地说道:“丞相说得是。”   卫斐云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示意芽雀继续往下说。      芽雀视线落在画纸上,说道:“所以史府的孙小姐始终不能和他成婚,她在外独自生下了孩子史瑜,等着蔻英想办法脱身逃出宫廷,这时候,那个国家的遗民已经筹划得差不多,勾结边疆大将,准备叛乱。他们要号召遗民将士,就需要王室的旗帜,身为仅活的王子,蔻英被他们密谋救出了后宫,但条件是,他需要和本国遗将白将军的女儿成婚,这就是政治联姻。蔻英已经不是当初一心喜欢史小姐的少年了,他在后宫,美色太多,慢慢的就变得风流多情,十分花心,最后叛乱失败,史小姐与他双双殉情而亡,史瑜则被抱回了史府,以史家人的身份继续活着。这是太后娘娘力保下来的,不然以史瑜的身份,他活不到现在。”      这让温念箫看到了一丝希望,“既然史瑜可以保下,按照你的猜测,莫珠也是那个蔻英的女儿,他们为兄妹,应该也能活下来。”      卫斐云蹙眉,摇摇头,“陛下,这不一样,史瑜是史家小姐生的,是太后娘娘最疼爱的侄女之子,所以她才力保史瑜。而莫珠,她的母亲,很有可能便是那个国家亡将白将军之女白茶措,与蔻英联姻,他们虽然没有成婚,但在叛乱之前,这位小姐已经与蔻英住在一起,所以莫珠极有可能是她那时怀上的孩子。太后娘娘没有必要保莫珠。”      温念箫心里发凉,确实如此。      芽雀点点头,“相信太后娘娘也已经猜到莫珠的身份了,但是你认了她为女儿,他们竟然没有戳穿,”芽雀看向卫斐云,叹气摇头,“丞相啊,你行事太鲁莽,现在太后娘娘他们恐怕都要怀疑上你了。”   卫斐云沉吟,“可是你别忘了,现在莫珠已不是真的莫珠,而是皇帝陛下,我若不认他,他的安全令人担忧。”   芽雀一想,好像也是,竟无话可对。      卫斐云微微一笑,“所以这个女儿,我们没有认错。”他竟然轻轻地挑了一下眉。   芽雀看呆了,好像十几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重新站在了自己面前,她还能说什么,只能说道:“丞相人老心不老啊。”   卫斐云面色一顿,你不是说我一点都不老吗……      温念箫受不了,“两位,这里还有一个人,谢谢!”   芽雀回过神来,看着卫斐云认回来的“女儿”,灿然一笑,“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和卫斐云的女儿了,你要不要改个名字,叫卫珠?”   温念箫扶额,哪里有这么年轻的娘?!      言归正传,温念箫重新正经起来,“我现在已经可以把线连起来了,莫珠是亡国遗珠,有人不甘心,竟让我跟她换魂,想让他们的公主当上皇帝。”   “这是一种解释,但是,”卫斐云说道,“别忘了,还有史瑜,他才是正儿八经的遗孤,若他们真的有换魂术,让史瑜当皇帝,岂不是更好。毕竟莫珠是女孩子。”   “史瑜与我们国家的王室间关系是千丝万缕的,换魂后恐怕很难隐瞒得住,但莫珠就不一样了,那时谁也不知道她的身份,她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宫女,设身处地想想,这样反而不会立即宣扬出去。”芽雀说道,“陛下当初隐瞒着,就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吧。”   温念箫点点头,“确实,我当初是想查出真相再说,并没有急着要宣扬出来。当然,现在更不会了。”   “还有,选择莫珠,还有可能是因为她的母亲一族,白将军是他们国家的能臣,莫珠身体内完完全全是他们国家的血脉,而史瑜体内有着他们仇敌的血缘,所以莫珠确实是他们最好的选择。”芽雀感慨道。      温念箫发现芽雀很聪明,又会画画医术,人长得还绝色,他以前不理解年少成名的卫丞相竟然会等一个女人十几年,对雅光不理不睬,现在才有些理解,已经有够好的经历过,旁的女孩子已经入不了他的眼了。      正想着,忽然感受到一股冷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温念箫猛然回神,心中感觉好笑,但也不再盯着芽雀看了。      芽雀浑然不觉,还要继续分析,卫斐云递给她一杯茶,让她不要继续说下去了,今天已经说了太多话。但是芽雀没有理解他的用意,匆匆喝了几口茶,又迫不及待地说道:“如果我们没有猜错,对方一定会有所行动,换个位置想想,我采取了措施终于让自己的公主当上皇帝,现在一年多过去了,已经适应了,差不多了,那么,那个被换魂皇帝,是不是,就不会有存在的理由了?或者,他们就可以现身,来找现在的皇帝了,认回亲,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她沉吟着,但他们算错了一点,就是这个亡国公主和少年皇帝竟然没有因为换魂而反目成仇,而是相知相恋,现在都要生孩子了,宫中一定有他们的眼线,他们若是知道事情竟然发展现在这样,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生下来,不然他们岂不是前功尽弃。      莫珠在宫中,有没有特别信任的宫人???      芽雀正要询问,温念箫忽然从袖间摸出一片布料,“此事我正要说,今天下午我在公主府遇到了刺客,这是从对方肩头勾下的布料,现在还不知道是谁要刺杀莫珠,”他顿了一下,“或者就是我。”       ☆、瑜连夜奔走边疆   卫丞相认回来一个女儿,而这个女儿正是宫中的莫美人,顿时震惊朝野上下,京都市井一时传闻鼎沸,街头巷尾、茶饭余后谈论的几乎都是这桩事情。      有人说是皇帝情痴,一定要给自己女人找个强硬后台,就命令丞相认莫美人为女儿,但据说卫丞相认回这个女儿十分高兴,特意祭祖祀天,让阔别多年的女儿认祖归宗,不像是在认干女儿。   也有的说这个女儿确实是卫丞相的女儿,这个母亲很神秘。   总之众说纷纭,而随着这桩事情,丞相快要大婚的消息也传了出来,到时据说由皇帝主婚,再次轰动朝野。      温念箫这几天都在卫府住着,因为要认祖归宗嘛。但是卫斐云已经越来越看不惯自己这个认回来的“女儿”了,一心一意要把他赶回皇宫中去。   但是!   芽雀表示,她要呆在温念箫身边,直到他平安产下孩子为止,而在这之后,她才能与卫斐云完婚,成为真正的夫妻。   卫斐云表面还是很淡定的,稳重威严,没有任何异议。但转身,就盯着温念箫的肚皮,希望里面的小公主或者小皇子马上蹦出来!   虽然现在温念箫是女儿身,但他内里还是皇帝啊!卫斐云不想在自己坎坷的情路上再杀出程咬金来。      而芽雀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这位大叔纠结的九曲回肠,翻山倒海,专心致志于自己的任务。      公主府那边一直没有动静,不知道太后娘娘他们接下来会做什么,他们这边只有静观其变,也不敢太掉以轻心,而更令他们担忧还是那个小国遗民接下来的动作,还好温念箫会武功,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保护自己。   但他们最担忧的是,怕这刺客不止来自于一方,若公主府也在暗暗安排杀手,情势就变得复杂起来了。      所幸史箫容和温玄简都没有这样想法,他们选择了派暗卫跟踪莫美人,因为莫美人肚子里毕竟还有少年皇帝的孩子,若她此刻出了意外,平儿这一辈子都会无法忘怀这个女人吧,若以后还被他查出来是自己父母动的手,恐怕母子要结仇怨,他们衡量了许久,既然卫丞相也插手此事,不如也先来静观其变,说不定能钓出更大的鱼,于是他们商议好后,只是派了一批暗卫出来秘密行动,其余的就先按兵不动。   莫美人只是个弱女子,不能做什么,真正危险的还是她背后的势力。这是史箫容和温玄简的想法,因此也就默认了卫府这几天一系列认祖归宗的行动,没有提出异议。      芽雀这几天则在外面衣铺调查温念箫勾来的那角布料,但没有得到太多有用信息。这布料是京都一般人家常用的,并不具有特色,因此单凭这一角布料,几乎不可能查出那个刺客的身份。   她问遍了各家衣铺,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答案,遂作罢。   那天回到卫府,已经华灯初上,第二天商议好一同与温念箫回宫。这几天宫里的消息都是卫斐云负责传回来,而且他把一部分奏折也带了回来,说是要给温念箫一些事情做做。期间还夹杂着莫珠写来的信,因为卫丞相已经知道了彼此身份,莫珠就很坦然地把自己狗爬字写上去了。   卫斐云看到封面那行书写,抽了抽额角,难怪在莫美人出宫入住公主府那一个月,皇帝陛下声称自己手疼,都变为口述,而且大失水准,避而不谈重要事情。他怪自己反应如此迟钝,竟没有发现皇帝已经变了一个人。      温念箫展开莫珠写来的信,发现她现在竟然能够写蛮多的字了,心中有些欣慰,再看她写的,无非是这几天她在宫中做了些什么,最后是两个字:速回。   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自己。      在卫府的事情也已经差不多,和芽雀约定好明日一同回宫,在夜里,卫府门口却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惊动了全府。   温念箫这几天因为身孕的原因,夜晚难以入睡,睡眠都很浅,听到动静后,起来出门,立在廊下,望出去,只见一个仆人打着灯笼,后面一个身姿卓然的英俊青年,他们穿过花园,来到了厅堂。   借着灯笼的光芒,他看到来的竟然是谢涟。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能够让他连夜赶来见卫斐云。      卫斐云尚未入睡,正与芽雀坐在葡萄藤架下叙旧,芽雀还没有告诉他前八年里她呆在深山中是怎么生存下来的,这段故事说起来就长了,芽雀几乎可以跟他说一辈子,可能都说不完。   仆人来通报驸马爷来访,卫斐云只好先来到厅堂。      厅堂长廊灯笼下,谢涟的脸凝重严肃,手里握着一张信笺。   温念箫上前,谢涟已经听说了那些事,目光幽深地看着她,双方见了礼,谢涟便不再开口说话,视线落在灯笼上,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或许是成亲了就不一样,谢涟看上去成熟稳重许多。   温念箫许久不曾见过温端儿,便开口询问,“公主最近如何了?”   谢涟却恍若未闻,只是盯着那灯笼,手指把信纸捏紧。   温念箫只好又问了一遍,谢涟才听到,随意回答了一句“她很好”就不再说些什么,可以看得出他心情很糟,心思也不在谈话里。   “驸马爷手里拿着什么?”   谢涟蹙眉,摇摇头,表示不想作答。      卫斐云快步进来,谢涟连忙迎了上去,并不多礼,语气冷凝地说道:“卫丞相,我有急事与您相谈。”   卫斐云脸色微微一变,带着谢涟入了书房,无暇顾及温念箫。      温念箫被他们两个人弄得心烦意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好先去后院寻芽雀。      书房里,谢涟将手里握着的信笺递给卫斐云,“小瑜他连夜出城,留下这封书信,他要到边疆参军。”   卫斐云匆匆看完,“他已经走了?”   “应该是。”   “他简直胡闹,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与长辈商议?路上劫匪山贼这么多,他独自一人,武功又差……”卫斐云毫不客气地数落着史瑜,“这件事他只跟你说了?”   谢涟点点头,“我不敢先告诉将军夫人和太后娘娘,只能先来找您,我们应该尽快将小瑜找回来,不然不好跟她们交代。”   卫斐云点头,“我会派人将他寻回,你不用着急……”   谢涟的表情却仍旧很冷凝,他说道:“还有一桩事,小瑜之前已经向世景侯二姑娘求亲,现在他就这样离开了京都,那边一时不好交代。”   卫斐云握紧信笺,“他准备退亲?!”   “应该是这样。”   “太胡闹了!”   谢涟叹了一口气,“小瑜的事情,就先麻烦您了。”      卫斐云将谢涟送到大门,目送他离去后,转身,就看到温念箫和芽雀走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   温念箫大惊,“小瑜已经走了?他什么时候这么大胆了?!”   卫斐云摇头,“不知道,现在把他追回来比较要紧。”   他们匆匆说了几句,立即派人骑快马前去追寻史瑜。      但史瑜连夜奔往边疆参军的事情还是被传开了,将军夫人盛怒之下表示同意,只是让史瑜不准依靠家族力量,从普通兵卒做起,并且三年之内不准回京。   这道命令从将军府传出,得到公主府的许可,一路传到边疆军营。   而史瑜还在前往军营的路上,毫无所知前面等待自己的就是艰苦卓绝的三年军旅生涯。      听闻暗卫已经寻到史瑜踪迹,京都的一干人等才稍稍放心。      温念箫也同芽雀回到了宫廷。卫斐云依旧表面一派淡定,亲自送他们出府,没有表示什么。   芽雀先扶了温念箫上去,然后立在马车边上,与卫斐云话别。   因为有旁人在,两个人没有说太多,芽雀将新鲜结成的草环套在卫斐云的手指上,“等它完全枯萎了,我大概就会来看你。”   “嗯。”卫斐云垂眸,短短的一个字。   紧接着,将一只红缎织成的钱袋放入了芽雀的袖子里。里面装着满满的钱币和金玉。   “还是你最了解我啊。”芽雀感觉到了衣袖的沉甸甸。   “上次,你没能带走它们,我还给你而已。”   芽雀连忙要拿出来看,卫斐云止住她,“你到马车里再慢慢看。”   “好。那我走了。”   “嗯。”      芽雀坐上了马车,看见温念箫又开始在吃,短短功夫间,他已经吃完了一盒蛋酥。   随着月份变大,他也变得越来越能吃,害喜的症状不见后,他好像活得更加潇洒恣意了,此刻正斜躺在座位上,嘴里慢慢地嚼着红枣桂圆之类的。   眼睛含笑看着芽雀。      芽雀不理会他,坐在车窗边上,从袖子里摸出钱袋,历数里面的小物件。   温念箫好奇地凑过来,帮她倒出来,芽雀来不及阻止,满袋的金币珠钗倒了出来,芽雀看着这些,果然是自己的东西,除了金币。   “丞相送给你的?怎么都是金玉,俗气。”温念箫失去了兴趣。   芽雀看了他一眼,将一枚精致的钗子拿起来,“你说俗气?这可是你母亲年轻时候的佩戴饰物。”   “……”温念箫连忙一一细看,立即改口,“挺雅致的。”   芽雀把那些珠钗挑拣出来,递给温念箫,“这是你母亲赏赐给我的,你收着当纪念或者自己用。”   温念箫也没有推拒,收了下来。      芽雀示意他撩开衣裳,看看他肚皮显了没有。温念箫挑了挑眉,下意识地捂紧衣带,“不怕丞相吃醋?”   “你是孕妇,谢谢。头三个月很重要,现在应该开始显肚子了,我看看,还有,陛下,请时刻谨记,你现在是孕妇,肚里还有个娃,一些危险的事情尽量少做,下次遇到刺客,请先叫救命。”   芽雀几乎是对温念箫一路唠叨过来。       ☆、中途被打断的车   温念箫和芽雀决定先不告诉莫珠她的身世,免得她心中有疙瘩。      亡国公主啊,不知道莫珠知道自己这个惊人身世的时候,她会怎么想……      芽雀去了梓兰轩,温念箫先来到琉光殿,莫珠摈退宫人,眼睛看着温念箫,也不说话。   温念箫笑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莫珠微微瞪大眼睛,问道:“你真的是卫丞相的女儿了?”   “应该是你,我帮你认了个背景强势的爹,怎么样,不错吧。”温念箫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说道。   莫珠也坐在他身边,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温念箫就把在外面的事情大概跟她说了一遍,隐瞒了她的真实身份和遭遇刺客这两桩。   莫珠听完,忍不住感慨,“陛下每次出宫,似乎都会遇到很多事情。”她又紧张地摸了摸温念箫的肚皮,问道:“孩子还好吧?”   “当然,它好得很。”温念箫拂去她的爪子,“几个月后就蹦出来了。”   “陛下怎么可以这么形容我们的孩子,它又不是猴子……”莫珠抱怨他,温念箫正要说些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柔柔的女音,“陛下,妾刚刚煮了一碗人参汤,您喝了润润嗓子……”      声音婉转如黄莺。      温念箫坐在位置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面色变得大窘的莫珠,“她刚才自称妾?你帮朕封了一个美人?”   莫珠连忙摆手,“她……她不是妃子啊,陛下,我连她的手指都没有碰过!真的!只……只是……嗯……她这几天都歇在琉光殿里,所有人都知道……”   温念箫双手环胸,问道:“样子怎么样?”   “啊,什么?”莫珠迟钝了一下,然后立即回道,“都是漂亮姐姐!”   “都?”   莫珠扳了一下手指,心虚地说道:“公主府送来了五个漂亮姐姐!说是来陪伴伺候皇帝的……”   “……”   莫珠又说道:“我不能擅自决定要不要赶走她们,陛下你自己决定吧……”她有些烦躁地摸摸头发,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烦躁什么。      门被打开了,进来一群莺莺燕燕,香风徐徐,华裳飘摇。   温念箫目光落在她们身上,显然是经过精心挑选,五个美人各有特色,肥环燕瘦都有。   莫珠坐在温念箫身边,手指扣着他,不让他起身离开。      五个美人中手捧人参汤的少女含笑上前,视线打量着旁边妆扮简单的温念箫,知道她就是传闻中盛宠的莫美人,遂带着其余姐妹行礼,笑得温婉可人,说道:“以后就要请姐姐多担待我们姐妹们了。”   莫珠连忙说道:“她比你们还小,应该是妹妹。”   “……”众人沉默,不知皇帝这是何意。   温念箫在桌下轻轻地踢了莫珠一脚,什么妹妹,他明明最大!      莫珠不敢再说什么了,难道说错了吗……      温念箫示意对方将手中的人参茶放下,然后一一询问了她们的名字,家世和年龄。   虽然五位美人不想作答,但皇帝已经默许,所以只能乖巧地一一作答,觉得这位莫美人的气场比皇帝还要大,这才感觉到了压力,好像这里是她的主场。   她们不敢多逗留,纷纷退了出去。      准备商量好对策再与这个莫美人对招。      温念箫决定先不把她们赶走,这算是给公主府一个交代,表示妥协,先稳住公主府的两位再说。   莫珠好像有些失望,“不让她们走吗?继续住在琉光殿里?”   “嗯,只能先这样。她们是长辈派来的,如果被退回去,有碍长辈的脸面。所以先让她们住下,不给名分,等过段时间再送她们出宫,许嫁。”   莫珠忽然又高兴了,把这件事抛开,“那我们就不谈她们了,陛下,芽雀姐姐呢?”   “她住在梓兰轩里,要一直呆到孩子出生。”   “那这段日子,陛下就不要出宫了,安心养胎。你一出宫,我就很担心。”莫珠握着他的手,温念箫心中暖和,回握了她的手指。      夜晚,他们歇在琉光殿里,莫珠坐在床沿,帮温念箫掀开衣摆,摸了摸有点凸起的肚皮,还不是很明显,但比他出宫前稍微鼓了一些。   “它在长大呢。”   “当然,我把它养得可好了。”温念箫就像孵蛋的大鸟,侧躺在床榻,任凭莫珠摸来摸去。   已经夏末,窗外飘进徐徐清风,木樨香气浓郁,草丛间飞舞着几只萤火虫,两人之间的气氛正好,床头立式宫灯映照下深得化不开的大红光芒,笼罩在淡粉纱帐里,温念箫抬眸一看,原本好好的明黄色床帐就这样被莫珠变成了可爱暖嫩的粉色。   “好看吗?”   温念箫侧头,看到莫珠的眼睛亮晶晶的,声音低柔,“好看,特别适合做一种事情。”   “什么事情?”   温念箫红唇嫣然,微微一笑,“你先吻我。”   莫珠明白了,脸庞涌上血色,“不能做那种事……”   “芽雀说已经过了危险期……可以了……”温念箫一把抓住她的手,“你依照我说的做,动作温柔点,待会我要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莫珠的脸庞已经涨成猪肝色,“陛下,你在外面又看了什么不正经的?”   “没有,只是在脑中想了很多姿势……”   “羞羞脸……”      床帐低喃,满室静谧,烛光偶尔爆亮,窗外忽然传来一阵飘渺的歌声,伴着悠扬的笛音。      歌喉如黄莺脆亮,声音穿过菱花窗,透入床帐,莫珠不动了,“陛下,你听,好像有人在唱歌。”   温念箫撩起床帐,凝神听去,歌声婉转动人,似乎就在门外石阶上。   听了一会儿,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   莫珠起身就要出去看看情况,温念箫拦住她,说道:“你不能出去,不然她们会得寸进尺,天天跑来唱歌给你听,我去。”   莫珠看着温念箫,忽然说道:“等一会儿,陛下,你头发散了,我先给你妆扮妆扮。”   温念箫没有多想,收拾好后出了门,来到院子里。      六级石阶上果然坐着两个盛装打扮的少女,一个吹笛,一个唱歌,配合得非常默契。   温念箫立在石阶上先欣赏了一会儿,然后走过去,故意放重了脚步,歌声截然而止。   少女回眸,就看到莫美人披衣而来,长发慵懒的松松挽起,虽然没有珠钗,但风流妩媚,别有风情,精致白皙的锁骨间还有暧昧的红痕若隐若现,令人一看就知道她方才经历了什么。      温念箫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浑身散发着慵懒妩媚的气质,加上莫珠特意妆扮的慵懒妆容,更给人一种靡靡之感。   两位美人心思复杂地看着她,眼神有敌意。   温念箫把手里握着的暖垫放在地上,然后坐在她们身边,姿势懒散随意,“刚才唱的曲子是什么?”   美人却不肯回答,望着后面紧闭房门的寝殿,“陛下不出来吗?”   温念箫哈哈地笑起来,两个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温念箫笑完才正色说道:“你们五个人多艺多才,师出宫廷乐坊的各位大师,既然能被太后娘娘选中,想必是同门中的佼佼者。”   不知何意,年纪小一点的说道:“自然。”她们对自己的技艺还是很自得的。      温念箫继续说道:“既然有这样的技艺,却拿它来取悦男人,岂不可惜。”   “……”那年纪稍大的说道,“你是来驱赶我们的吗,同样以色侍人,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难道你们心中就不觉得可惜?辛辛苦苦练习十几载,最后却成为勾引男人的手段,让皇帝心动,然后呢?”   “就会有高高在上的地位,数不尽的赏赐,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将来自己的孩子或许当不了君王,却至少是个王爷公主,不用像我们一样活在最底层。莫美人,你也是这样过来的,不是吗,若没有帝王的喜爱,你如今怎么能穿上绫罗绸缎,宫人环绕,恐怕此刻也如普通宫女一样要辛苦劳作一天,在心惊胆战中入睡。”      一番话,竟说得温念箫无言以对。      那美人自知失言,但在看到出来的不是皇帝,而是莫美人,心中已经充满怨愤,以为莫美人是来讥讽她们的。   也确实是。   她就忍不住反驳了回去,反正似乎已经没有希望了。      温念箫坐在石阶上,久久不能反应过来。锦衣玉食的他当然无法理解这些女孩子的想法,就是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等他回过神来,吹笛和唱歌的两个少女已经离去,徒留他仍旧坐在原地,清风徐徐,漫天繁星。      久不见他回来的莫珠推开门,一看,温念箫坐在石阶上一动不动,她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问道:“陛下怎么了?”   温念箫就满怀惆怅地把刚才的对话一五一十地说给莫珠听,他原本是带着劝服她们的信心而来,结果反而被她们驳倒了,而且无言以对。   莫珠听完,点点头,“她们说得不错,谁也不想卑微地活着。”   “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一个女孩子,难道只有靠男人才能过得舒服?”温念箫反问。   莫珠一时语塞,好像也不对,她摸了摸头发,“陛下如果是男孩子,大概永远不会想这个问题,现在呢,你变成了女孩子,结果发现女孩子的一辈子,好像都要像菟丝子一样攀附着才能生存,你心中就觉得不舒服,按照你们男人的想法,这也太没有出息了,对不对?”   温念箫一拍手心,“就是这个意思。我才不想像她们一样活着。”   “可……可是陛下,你跟她们不同,你现在即使是女儿身,也是皇帝,而她们是真真切切的女孩子,有她们的命运,要生存下来,就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温念箫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他忽然想到芽雀,于是说道:“你看芽雀,她也是女孩子,她一个人也活得很好。”   莫珠点头赞同,“她确实跟这里一般女孩子不太一样。”   “所以其实可以改变的啊。”   “但不是所有女孩子都有芽雀那样的本领啊。而且她们有碍于家人体面,就不能抛头露面,而且很多事情都不能做,比如读书认字,比如经商当官……”   温念箫心中一动,“我当了女孩子之后,就觉得她们其实也可以做到的。你当皇帝,进步也很快!”   忽然被夸奖,莫珠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还是差远了,不过那些漂亮姐姐们都很聪明,只是养在深闺中都不能做很多事。”   “所以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现在我知道了。”温念箫忽然想通了,他起来,准备回屋。      莫珠还是一头雾水,跟在他身后,一直问:“陛下,你想通什么了?!”   “我想,我们应该允许她们可以像男孩子一样做许多事。”   “比如什么呢?”   “很多啊,以后你会慢慢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所以男女主换魂,也有更高大上的理由呢,一是消弥两国恩怨,永除后患。二是让皇帝明白女子在这个世界的地位和她们也有不亚于男子的能力……好吧,就是胡扯一通~~~ ☆、为姐妹们谋福利   温念箫趁着莫珠去上朝的时候,把自己昨天的想法告诉了前来视诊的芽雀。   芽雀又惊又喜,“陛下真的这么想?”   “当然。我现在也算是你们其中一员了,当然要为姐妹们争取一些福利。”温念箫撑着额头,看着芽雀熟练地低头写药方。   她先说了这几个月温念箫要注意的地方,让他适当多走走,不要总是懒坐,避免难产的情况之类的。   然后提了一个建议,“那我想,可以从医考开始。本朝只准男子参加,医官也全都是男子,而我们女子只能当个没有任何官衔的医女,这未免太不公平,陛下若真的决定广开门路,让女子也可以参与社会事务与国家政务,那便从医官方面开始改革变法,因为医术容易辨别高低真假,咱们以实力说话,阻力会小很多。再慢慢的延伸到其它方面,比如一个州县的地方官,再到京官的任职,还有军官,现在无论是文举还是武举,都限制了女子,若要开放,两者都可以不拘泥。”      温念箫听得直点头,“我就知道与你商量没错,你的建议很好。有你的同意就不怕卫丞相不同意了。”   芽雀一听,这才明白原来温念箫跟自己说这么多,是要自己去当丞相的说客,她凝眉,摇摇头,“卫斐云此人有些固执迂腐,不是我说什么,他都会听的。不过即使陛下不说,我也会努力去劝服他的。”   温念箫却替自己的丞相抹了一把汗,“不会吧,他在你心目中就是这个形象?”   芽雀一笑,“他是很好没错,但就不能说一下他的坏话?”   “哈哈,我喜欢,你多说一点,我不介意。”温念箫开怀大笑,毫不顾及形象。   “陛下,你不能笑这么大声,肚皮笑抽筋就不好了。”芽雀阻止他,心想她还是不要那样直言不讳了,不然真的有损丞相大人的形象。   “会把娃娃笑没的吗?”   芽雀冷不丁听到温念箫也会问这么幼稚的话,连忙忍笑回答:“有可能的,所以你还是笑得淑女一点吧。”      他们又谈了一些,芽雀尽量把一些民主自由、男女平等的观念表达给温念箫听,但估计民主是没有什么希望的,温念箫毕竟还是帝王,祖宗产业不能败在他手里。但他能够主动提及改善女子地位,这一点已经让芽雀很感动了。   看来这个换魂的奇遇,也有好处。      温念箫是想到就付出行动的人,于是一边调查那个小国消息,等待动静,一边开始紧锣密鼓地和莫珠一起安排首次不局限性别的医官考试。   而这一想法开始提出来的时候,毫无疑问,惹来满朝哗然。      温念箫有意试试卫丞相的意思,所以事先没有透露一点风声,叮嘱莫珠在朝上仔细观察丞相的反应。   自己则呆在琉光殿里沉思接下来要做的,太医局和惠民署毫无疑问是重点要说服的两大官方机构,如果这里的医官同意,就可以安排考官、考试流程以及考试的内容。   总之万事开头难,一旦踏出第一步,后面就是接踵而来的一系列问题。      莫珠在早朝首次提出了这个方案,然后让大臣们考虑。满朝有瞬间的寂静,各人有各人的想法,莫珠就负责观察各位大臣的反应,然后回去告诉温念箫。   “诸卿可以回去好好考虑,若有合适的人选,准许推荐。一个月后,朕将在午朝召集一些德高望重的医官,与诸卿商议此事。”   众臣纷纷称诺。      莫珠下朝后,卫斐云和谢蝾相伴前往琉光殿。   走在路上,谢蝾说道:“女子参加医考,前所未有之事,陛下如何想到的?”   卫斐云心中已经大致猜测到是谁提议医官考试了,所以没有立即反对,他反而试探起了谢国师的意见,“那谢大人以为这个想法如何?”   谢蝾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虽然惊世骇俗,不太妥当,但仔细想想,这些医女中医术高超的大有人在,却始终低人一等,未免有屈才之感。只是有一点,若女子在此可以大展身手,以后在其它方面,恐怕也会有其它想法了。”   卫斐云闻言,不免也陷入沉思,“谢大人考虑得是。”   “陛下的意思一目了然,先从医官开始,之后再慢慢延伸到其它领域,我们若是一开始就妥协,以后恐怕只能任其发展下去了,满朝文武,女子参政,前所未有,实在太过逾礼。”   卫斐云不语。      两个人到了琉光殿,莫珠正和温念箫、芽雀商议,莫珠说道:“我一提出这个想法,大家都不说话了,卫丞相面无表情,我看不出他是怎么想的。”   芽雀说道:“面无表情就对了,他没有立即反对,就说明有戏,到时我们再轮番劝说,不怕他不答应站在我们这一边。”   “原来如此,但谢国师就皱起了眉毛,很明显,他不赞同,但也没有立即反对。”   温念箫挑了挑眉,“一个个都是老狐狸,不立即表态,都在观望。”   “应该是这个意思,那我们就从卫丞相下手如何?”莫珠眼睛亮晶晶的。   芽雀却开始犹豫,“还是不要太欺负他了。”   “哈哈哈……”温念箫仰头笑了几声,然后说道,“你这就心疼他了?”   芽雀看着他,微微一笑,“那你就太小看你的丞相了,他是老狐狸,你这只小狐狸要斗赢他,估计悬。”   温念箫也灿然而笑,“所以,我叫了一个帮手。”   “谁?”   正说着,门外礼公公通报“公主与驸马爷求见。”      温念箫连忙含笑亲自去开门,莫珠跟在后面,双方见了礼,谢涟扶着端儿,说道:“陛下真的决定为女子广开仕途之路?”   莫珠点头,“我意已决,但怕众臣不同意,所以特意请驸马爷来当说客。”   温端儿见他们在商议正事,便携着温念箫去了坐榻上坐着,笑道:“莫美人,你最近感觉如何?可还害喜?”   芽雀坐在她们旁边,温念箫连忙把她介绍给温端儿,温端儿早已注意到芽雀,因为母亲有交代,便直接说道:“凌大夫,我的母亲听说你医术高超,尤其擅长孕诊,所以想请您到公主府帮忙。”   芽雀先帮她视诊了一下,说道:“公主的身体很好,就这样养下去便可,没有什么大碍。”   温端儿点点头,“其它大夫也这么说。”   芽雀看着温念箫,“但莫美人就不一样了,她骨骼清瘦,骨盆尤其狭窄,加上好动不安静,中间还会有很多风险,我不敢离开她半步。”   “……”温念箫冷汗,我哪里好动了?!      外面又来了通报,说是卫丞相与谢国师来见,于是只留莫珠和谢涟在此,其余女眷移到偏殿避嫌。      偏殿里,端公主又极力邀请芽雀到公主府一趟,“我的母亲说您与她是故人,很想与你见面叙旧,凌大夫若真的无法离开莫美人,可以当日便回宫,并不妨碍。”   芽雀和温念箫听闻此言,明白了,端公主是太后娘娘派来的说客,务必见到芽雀。   芽雀遂不再推拒,“那我跟公主走一趟。”   她们又谈起了医考之事,温端儿看着芽雀,“那凌大夫是否要参加?”   “我自然是要的,其实我想当官,已经很久了。”芽雀直言不讳,“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我最近正在写一本医书,准备把我积攒的经验都写下来。”   “如果是凌大夫,一定没有问题。我只是没有想到凌大夫如此年轻,不知已经婚否?”端公主似乎对芽雀很感兴趣。   芽雀说道:“还没有,但已经有了未婚夫。”   “不知道是哪位能够配得上如此优秀的凌大夫。”   温念箫低咳一声,帮她回答了:“远在天边,近在隔壁,就是我们的丞相大人。”      芽雀含笑说道:“我们准备等莫美人生下孩子后就完婚,到时请公主一定要赏脸前来参加。”   温端儿不掩吃惊,“是丞相大人?!他快要成亲了?想不到有生之年能够看到他娶妻,真是令人惊喜。”   她们聊着天,不知过了多久,有个小宫人过来说道:“陛下请各位移步书房。”      谢涟和谢国师已经候在廊下,准备回去。端公主见他们神色各异,知道在医考之事上两人意见冲突,于是就不进去看平儿了,打算与他们一同回去,她挽住芽雀的手臂,说道:“凌大夫现在就跟我一同去公主府,如何?免得又要您独自来访。”   芽雀只有点头,随着他们一同离宫。      温念箫目送他们离去,不知道自己母亲会和芽雀说些什么,他独自进了书房。   莫珠正把奏折分类好,批复好的交给卫斐云。   见到温念箫进来,卫斐云开门见山问道:“陛下,芽雀在哪里?”       ☆、大刀阔斧要改革   听闻芽雀已经出宫前往公主府,卫斐云颔首,然后说道:“臣待会去接她,明日再将她送回宫。请陛下周知。”   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原来是要把芽雀接回自己府里住一晚吗……温念箫也就不打趣他了,毕竟是因为自己身体原因,芽雀只能先住在宫里。      温念箫直接问道:“卫丞相,你觉得医考之事如何?”   卫斐云就把刚才争论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然后说道:“此事恐怕阻力很大,要改变观念,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朝中大臣反对的居多,但朝廷上的态度是一方面,民间的反应,陛下也应该注意,不如先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如果真的要取消限制,臣有一个建议,不应当只取消男女限制,还应该考虑贵族与平民间的公平,尤其是州县下的乡里人家,他们消息闭塞,等到医考之事传到他们耳里,时间已经过去大半。所以请陛下不要操之过急,等民间有足够反应的时间,再来组织首次医考,不仅女子可以参加,平民之子也应当可以,既然决定要广开言路,公平公正,索性就变得彻底,大刀阔斧来一场变革,现在已经选择了从医考开始,那就从这里开刀,其余的再徐徐图之才好。”   一番话说得温念箫连连点头,“幸亏有您的支持,不然我们行事总是失于冲动,万不能如此考虑周全。”   卫丞相面色不动,“陛下,这只是臣的建议,朝中还有其余大臣,他们背后是坚固的家族势力,要变革,牵动的利益复杂难言,您决定施展抱负,来场惊天动地的变革,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他们已经得到利益,不想失去手中的特权,所以流血冲突不可避免,一旦启动,三年五载也无法完成,这是需要耐心与毅力的一场博弈,生死胜负难料,还请陛下三思,与您的父母亲多加商议,如果心意已决,执意要开始,那就坚持到底,万不可半途而废,否则付出的代价,难以估量。伤及国之根本,也非臣之愿。”   温念箫已经意志坚定,不会改变了,这次改革如果成功,是可以连绵不绝,惠及后代的好事。他说道:“只有丞相大人鼎力支持,朕才能迈出这第一步。”   卫斐云的眼睛里这才有了一点欣慰情绪,“陛下如今真的是长大了,您要当个名垂千古的帝王明君,臣义不容辞,定与君王并肩作战,至死方休。”      一旁的莫珠听得惊心动魄,卫丞相一直内敛深沉,如今竟说出这番感慨激昂的话,原来他并非是那等迂腐陈旧之人,芽雀竟然是说错了他。等有机会要把这番话转交给芽雀才是。   更令她激动的当然是温念箫,他平时嘻嘻哈哈那么不正经,此刻他的高度忽然拔高了许多,莫珠有种要仰望他的感觉了。   原来这是他的抱负与理想,一个君王的抱负与职责。莫珠捧着脸,凝视着温念箫,却不会想到,后来温念箫的这个理想,是她和卫丞相帮他坚持了下来。      ……   芽雀在湖边见到了史箫容。   主仆两个十几年后重逢,史箫容看着面前年轻貌美的少女,一时惊疑不定,芽雀几步上前,习惯地蹲在她膝盖边上,扶着她,说道:“太后娘娘,我是芽雀。”   史箫容凝视着她,“你的声音……”   芽雀就把自己的经历简略地说了一遍。史箫容久久不能反应过来,“你的事总是很离奇,若不是以往你说的那些话都应验了,我真的很难相信。”   那就是相信了。   芽雀微微一笑,“确实如此。太后娘娘,你这一次也请相信我,莫美人不会对你们产生任何威胁。”   “所以你就让卫斐云认她当女儿了?”史箫容反问道,“我们也没有要对莫美人做什么,她身世再怎么样离谱,现在毕竟也是小皇帝喜欢的女人。要如何处置,我们决定交给平儿自己解决。但无论如何,也要让平儿了解这些。”   “是这样的理。陛下有您这样的母亲,是他的福气。太后娘娘也要相信陛下,他不是软弱无能的男人,面对自己的事情,相信他会处理得很漂亮。”芽雀连忙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史箫容看着她,半晌才一笑,“你也别挑好话哄着我,平儿是我的儿子,他怎么样一个人,我这个当母亲的自然知道。痴情有时候,可不是什么好事,莫美人是什么心思,你敢保证吗?”   芽雀勉强忍笑,可惜不能告诉她莫美人就是她儿子,“太后娘娘,痴情是一回事。您应该也相信温家的男子可不是随便对什么女人都会痴情的,既然已经选择好了,这个女人想来也不是作妖作媚之人,太后娘娘心里不是应该最清楚?”   史箫容竟无话以对,若不承认,岂不是把自己也贬低了。她还能怎么说,莫美人确实是自己儿子选中的,莫珠本人一开始也是喜爱的,直到身世浮出水面,才一切都变了。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为难之处,芽雀继续劝说道:“太后娘娘为何要拘泥一个身份,莫珠她不是在国仇家恨中长大的,性格单纯无害,是您太过紧张而把事情想得严重了,现在她与陛下情真意切,谁对她是真的好,莫珠有她的判断。”   史箫容一叹,“所以我们没有立即对她下手,我们真正担忧的,是她背后的势力。”   芽雀明白了,其实他们目的是一致的,这样也就好办多了。“太后娘娘,我们应该合力将此事解决,背后的势力现在已经开始浮现,就在莫美人被丞相接走的那天,她在房间里遇到了刺客。”   “当真?”   “千真万确,幸好莫美人会防守,他说那个刺客武力不行,但身手很好,能够潜入公主府而不惊动任何人,很像是盗贼的身手。”   史箫容说道:“公主府确实一无所知。既然如此,她应该早点告诉我们的。不过,是谁要杀她?”   “现在还不知道,太后娘娘,我们只能静观其变。”   史箫容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那这件事以后再说。芽雀,你现在已经答应嫁给卫斐云了?”   “嗯。他等了我十年之久。”芽雀垂眸,说道。   史箫容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曾经最得力的贴身宫女,“希望他真的是你的良人。”   芽雀知道她已经原谅自己,释怀,说道:“太后娘娘,谢谢你。”   “你回去吧,记得常常来看看我。”史箫容好像疲乏了,坐在湖边,望着远方的景色。      芽雀在侍女的带领下从偏门走出公主府,那里已经静悄悄地停着一辆马车,低调的奢华。   之前见过的马车夫跳下车沿,笑迎而来,“凌姑娘,我们家大人来接你了。”   芽雀含笑问道:“你这次不阻拦我来搭车了?”   “不了,再也不了!”车夫连忙摇头,又放好了小凳子,芽雀踩着,对他道了谢,方才撩开车帘。      卫斐云却坐在里面,手执书卷,临窗而阅。听到动静,才将书卷搁在膝盖上,抬眸望着进来的人。   “你坐在这里等我?等了多久?”芽雀坐在他身旁,一边看他在读什么书,一边含笑问道。   卫斐云平淡地说道:“没有多久。”其中带有害羞成分的不自在有多少,大概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他凝视着芽雀玲珑白皙的耳垂,光洁干净,没有佩戴任何耳饰,问道:“太后娘娘跟你说了什么?”   芽雀就把自己怎么劝服太后娘娘的事情一一说了。   卫斐云点头,正要说她劝服得很好,马车忽然一顿,紧接着就是马嘶鸣声。      芽雀刚要掀开车窗帘看看外面的情况,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按住了她,卫斐云低声说道:“别出去,有剑出鞘的声音!”   还不止一把!      马车停在偏僻巷子里,开始晃动,有人跳上了马车,在车顶缠斗了起来。   芽雀抬头望去,什么也没有看到,卫斐云紧紧扣住她的手指,弯腰用另外一只手打开座位下的暗格,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佩剑。   卫斐云将它握在手心,淡紫色流苏拂在他青筋纵横的手背上,灰尘落下,“太久没有用它了。”   虽然本朝文人都会习剑术,卫斐云也会一点,但他毕竟还是文弱书生,如果连卫府的护卫们都抵挡不住,那他更加无力抵抗了。   芽雀手心里开始冒汗,一边祈祷护卫能够挡住危险,一边低声说道:“是谁要对你下手?”   “很多人。”卫斐云神色如常,手指却用力握紧了剑柄。      说话间,车顶冒出一把锋利刀尖,刺穿了木板,卫斐云五指紧扣芽雀,一手提着佩剑,“我们从窗户跳出去。”   紧接着,车顶咔嚓一声,木板被劈裂成两半,整辆马车都已摇摇欲坠。在四分五裂之前,两个人相携跃出了车窗。      卫斐云抱着芽雀在地上滚了几圈,后面的马车车厢里瞬间插满了利剑羽箭。几个蒙面白色劲装的人正和卫府的护卫缠斗,但护卫人少,渐渐已经不撑。   趁着护卫还能抵挡的空隙,芽雀环顾地形,两面高墙,后方是死胡同,唯一的出路就是前方小巷子路了。这些蒙面人显然是精心挑选过后才动手的。      卫斐云拔剑出鞘,宽松的衣袖已经缠紧,立在芽雀前方,声音低沉,“你对巷子路熟悉,卫府太远,到公主府求救。”   芽雀飞快地衡量了一下,她不会武,留在这里确实是个累赘。于是从衣袖中拿出一包粉末,递到他的手心,“这是胡椒粉,我先走了,等我。”   说完,不敢看后面的打斗,飞快地朝公主府跑回去。      到了巷子路口,却迎面而来一个彪形大汉,手握横刀,芽雀倒退一步,面容苍白。   又遇到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大汉就是老嬷嬷身边的那个,小院子里芽雀偷听卫斐云和老嬷嬷说话,结果被卫斐云捅了一刀制造假死的那次。 ☆、巷口马车里遇刺   芽雀又倒退了一步,恐惧从心底涌起。那大汉就上前一步,步步紧逼。他抬手,霍然将手中的立马刀架在芽雀纤细的脖颈旁边。   然后岿然不动,语气愤怨地说道:“冤有头债有主,卫斐云骗得我们团团转,他也休要安宁!”   芽雀盯着他,知道他说的是那次叛乱。卫斐云当时还只是侍郎,充当卧底打入了亡国遗民势力内部,获得了他们深深的信任,最后导致叛乱失败,功亏一篑。这样的仇怨,确实令人难以释怀。   芽雀也不动了,说道:“那你不应该为难我。他就在后面,你可以直接找他算账。”   “呵呵,在他面前把你这个未来夫人杀了,岂不是比直接杀了他更妙。先把你杀了,再杀卫斐云!”   芽雀一顿,消息传得好快,看来高调秀恩爱果然容易招人恨。她嘴里都是苦涩,淡淡地说道:“做一对亡命鸳鸯,总比生离死别来得……好!”说到最后一个字,芽雀一扬手中的胡椒粉末。      但刀仍然稳稳地架在她的肩膀上。   大汉眨了眨眼睛,除了有些泛红,其余就没有什么了,芽雀这才记起这个小国邻近巴蜀之地,因地湿而常年吃辣,胡椒这点辣对于他们来说一点都不足为惧。   正在绝望之际,一道身影旋身而来,手中佩剑挽出一道漂亮的剑花,衣摆猎风袭袭,芽雀在眼花缭乱之际只看见闪着寒芒的剑尖直刺入大汉的胸膛,溅出一朵嫣红的血花。      来的正是大内第一护卫展影!      展影一头墨发用红巾束起,身穿深蓝劲装,雪色衣领,立在轰然跪倒在地的大汉面前,然后用力将自己的佩剑从他胸口拔.出来,滴血的长剑转瞬变成倒提在他修长的指间。      芽雀呆立在一旁,为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武林高手而发愣。      展影看了她一眼,拎着长剑,说道:“凌姑娘,陛下怕你们在外面遇到危险,特命在下出宫护送。”   芽雀回过神来,为小皇帝的神机妙算庆幸,连忙道谢,看向卫斐云那边,立刻惊叫道:“展护卫,你快去帮卫丞相他们!”   展影似乎笑了一下,然后依言提剑冲了过去,路上淅淅沥沥滴落一行愈来愈浅的血迹。      有了以一敌百的展护卫,形势急转,那几个蒙面人见局势开始不利,捂着流血的伤口掉头落荒而逃,展影飞身爬上屋檐,几乎是一路疾追,身影消失在了层层叠叠酒楼红灯笼深处。      芽雀一把扶住快要跌坐在地的卫斐云,他身上宽松的衣袍已经沾染了不少血迹,肩头的剑伤更为严重,芽雀一边扯下他的外袍用牙和手咬撕成布条,一边观察他的神色。      只见他眼眸深沉,面容雪白,大概是太累了,胸膛起伏不定,手里的佩剑已经落地,芽雀用布条绑住他肩头的伤口,用手心按压住帮他先止血,卫斐云苦笑一声,“毕竟是不比当年,这么一会儿,就累得连剑也握不住了。”   芽雀腾出一只手,翻开他的手心,汗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湿漉漉的,她让他自己按住肩头的伤口,然后从袖间摸出丝帕,替他擦拭干净。“别逞强,你手指间都是伤痕。”   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芽雀扶着他在破裂马车里掉落的坐垫上坐下,然后又抱着布条,为满地伤员包扎伤口。   卫斐云就静静地看着她忙碌着,夕阳洒满小巷,映照得少女的头发金灿灿的,额头的汗水晶莹剔透。      片刻后,一辆从宫廷来的马车疾驰而来,车夫就是宫廷护卫。   从卫府闻讯而来的仆从也驾着新的马车而来,那护卫说道:“展护卫派人快马加鞭入宫报讯,陛下已经知晓,命我等务必请丞相大人与凌姑娘回宫。”   于是卫府的护卫伤员搭乘卫府马车回府,而芽雀和卫斐云则在侍卫的护送下回到宫中。      芽雀见马车里准备了药材,于是一路上先帮卫斐云包扎好了伤口,“还好伤口不深,这几天不要洗澡了,还有不要吃辣生冷的食物,不要做太大的动作……”   卫斐云坐在她旁边,侧头含笑看着她。   原本深沉的眼眸中有淡淡的情意。   芽雀用牙齿咬紧了包扎伤口的结,然后帮他穿上衣裳,只是外袍已经被她扯坏,只能先穿着白色内衫。   芽雀这才有时间问道:“你笑什么?”   “这是你第一次帮我治伤。”   芽雀劫后余生,此刻心情很好,毕竟两个人都还活着,不用当亡命鸳鸯了,于是说道:“这有什么,以后你要是感冒发烧了,我帮你把脉看病。但是,你身体一定要好好的啊,大病不准生!”   “嗯。”   顿了一下,卫斐云说道:“我会努力活到九十多岁的。”   “哈,九十多岁?不敢想象你牙齿掉光满头白发的样子。”   卫斐云没有回答,只是情意绵绵地凝视着她。      这样,就能陪你走到八十岁。他必须活得很长很长才行,这样才可以弥补跟她十六年的差距。      ……   芽雀先去见了温念箫和莫珠,两个人都听到报讯了,正在焦急等待,看到芽雀一个人回来,衣襟衣袖上都是血迹,连忙紧张地上前,“如何?你没有受伤吧?卫丞相呢?还有展护卫,他为何还没有回来?”   芽雀简单地讲了一遍,“展护卫去追刺客了,卫丞相的外袍扯破了,所以我先来帮他拿衣物,他才能下马车。”      一番折腾后,他们终于坐了下来,开始商量对策,一边等着展影回来。      温念箫见他们都平安无事,方才说道:“你们出宫后,我忽然意识到刺客既然能够知道我在公主府,并且在我被囚的第一时间来刺杀,试图嫁祸公主府,说明他们中有眼线布在我们中间,所以我很担忧芽雀独自出宫,莫珠命展影立即出宫护送你们,希望没有来迟。”   芽雀说道:“还好陛下机智,否则我们此刻真的是生死未卜。”   “他们竟然能够安排周密,在京都进出自由,可见十几年来确实在悄悄谋划,现在已经死灰复燃,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必须尽快查出他们安身之地。”   卫斐云说道:“白色劲装,与陛下之前形容的刺客穿着一模一样,可见是同一批人。他们的武功招数与巷战谋划,很有军队的特色,若我没有猜错,应该是当年白将军的部下。”   温念箫和芽雀不自主地看向莫珠,莫珠一头雾水。      因天已黑,卫斐云便在政事堂的值班房里歇下,芽雀守在他身边照顾,防止伤口感染。      第二天,丞相遇刺的事情传开,公主府特意派人问候。皇帝特准丞相在家休养几日。      温念箫和莫珠决定将刺客之事交给公主府和卫府来办,而他们负责寻找宫中眼线,同时也要忙碌医考之事。   总之,在一片紧张忙碌的时光里,温念箫的肚皮开始像气球慢慢的鼓了起来。   秋去冬来,下小雪的那日,空气里开始弥漫寒意,温念箫躺在绵软毛毯里,慢悠悠地睁开眼睛,有些笨拙地翻了个身,在穿衣铜镜里看到了一个大肚便便的少女。      他有些被吓到,不知不觉中这家伙已经被自己养得这么大了……      芽雀说大概在开春之后孩子就出来了。温念箫长长地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起来。   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处理。      展影那日一直追到城郊,最后只抓住一个,却在他阻拦之前,咬毒自尽了。没有办法,他只能把从刺客身上搜罗来的武器暗器和配饰带回宫廷。   莫珠让他把这些留下,然后拿给温念箫看。这些东西能够给的信息实在少得可怜,温念箫让人拿着武器去各大铁铺询问是哪家锻造的,但查起来如大海里捞针,只能耐心等待。      外面雪花飘扬,落在松枝上。医考之事已经拍案决定,在开春之后与春闱一同开展,这段时间就是乡县州郡考试选拔,芽雀也在准备,她以京都人氏参与了京都选拔,宫廷里已有任职的医女也准许入考,可谓强手如云。芽雀也不得不强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考。   她每日准时入琉光殿,替温念箫视诊,安排膳食,然后就坐在偏殿廊下,温习重要的医书。   温念箫空闲的时候,就陪她坐着,帮她考问。他现在基本不出殿了,因为身子越来越笨重。   梓兰轩都是芽雀住着,隔三差五她也会出宫看望卫斐云,顺便办一办事情。每次出宫都由展影护送。      莫珠坐在屋子里,看到温念箫和芽雀在问答医书上的内容,便来到窗前,看着立在树下的展影。   他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唇色有些苍白,莫珠心思细腻,打算询问。   展影却摇头说没有什么,眼眸间闪过一丝惊慌。   莫珠惦记在心,决定查一查展影最近遇到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嗯,卫斐云变成比芽雀大十六岁了,我今天才意识到这个问题,那就安排他长长长寿→_→ 过渡章写起来好痛苦,好想来个转折-_-|| 我要赶紧让温念箫生娃生娃!!! ☆、他生了个小公举   这是温念箫和莫珠在一起过的第二个春节。      因为温念箫不宜坐颠簸的马车,莫珠只能单独前往公主府问候,约好黄昏就回来与温念箫吃鸡蛋面条。   于是莫珠在礼公公的安排下出了宫,前往公主府,展影一路护送。      温念箫独自坐在小火炉旁边,温了酒,又煮了一锅的开水,里面搁着六只鸡蛋,就等着莫珠回来下面吃。   秋泠立在一边打下手,温念箫见她神色恍惚,便询问她最近怎么了。   秋泠蹲在火炉旁边,一边剥鹌鹑蛋的壳,一边低声问道:“莫美人,展护卫,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他怎么了?”   秋泠却又摇摇头,“只是好奇,所以想问一问。”   温念箫来了兴趣,“好奇?为什么偏偏对他产生好奇?”   秋泠欲言又止,垂头不再说些什么,竟有些小儿女姿态。      啊哦,这两个人有戏。      另外一边,莫珠也从公主府出来了,她注意到展影没有如往常一样立在树枝上随行,而是选择了骑马,随车护驾。   于是撩开马车车帘,示意展护卫入车。   展影横剑膝盖,单膝跪在马车车厢里,“陛下,您有何吩咐?”   莫珠看到他唇色有些发白,于是问道:“展护卫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展影垂下眼眸,说道:“多谢陛下关心,臣无碍。”   一只手忽然搁在他肩头,展影要退后已经来不及,更何况是陛下的手,他即使能退后也决不能忤逆。莫珠只感觉手指尖湿漉漉的,缩回手一看,手指尖竟沾染了淡淡的血迹。      “你受伤了?为何不说?”   展影不动,说道:“这是平时练武不小心受到的伤,无碍,臣已经习惯了。”   “你明明已经很厉害了,怎么可能还会伤到自己?是刺客吗?!”莫珠连忙又去扒拉他的衣裳,想看到底伤得有多重。   展影方才抬手遮挡,“陛下,不是刺客伤到的,真的只是臣不小心。”   莫珠没有办法,不再坚持,说道:“你以前从不会莫名受伤,但你既然不想说,那就算了。但回宫一定要请御医来看看。”   “是,多谢陛下。臣告退了。”展影退出了马车,背影依旧高大健壮。      莫珠用丝帕擦拭走指尖的血迹,对展影开始忧心忡忡,他一定是遭遇了什么。      回到琉光殿,展影依旧守在院子的树下,岿然不动。   温念箫坐在屋子里,食材都已经准备好,他有意让自己宫女秋泠可以跟展护卫有接触,便吩咐她将刚刚煮好的鹌鹑蛋挑几个剥好壳,给展护卫送过去。   秋泠便用青瓷碗装着,白瓷盖子盖住,端到了院子里。   她一踏出门,温念箫站起来,扶着腰,走到窗户边上,示意一头雾水的莫珠过来看,“你看他们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一起的。”      温念箫以为自己会看到温情脉脉的少年少女画面,但事与愿违,这两个人,简直比此时的天气还要酷寒。      秋泠清丽的脸庞上没有多少表情,将手中的瓷碗递给目不斜视的展影,语气清冷:“这是莫美人煮好,赏给你吃的。”   而展影只是说道:“你放在石桌上,我会吃的。”   “连从我手里接过去,也不愿意吗?”秋泠目光寒冷地盯着他,似乎他不接过去,就不罢休。   展影忽然充满戾气地看了她一眼,但没有说什么,依旧不动。   “……”秋泠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还是依言把瓷碗搁在了旁边的石桌上,“你最好快点吃,天气冷,容易凉。”   展影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觉得肩头的伤口寒森森的冷。      莫珠和温念箫看得百思不得其解,莫珠扶住温念箫的手臂,“陛下,这两个人不像是有情,倒像是有仇,你弄错了吧。”   “我现在也不知道了。算了,不管他们,我饿了,快吃面!”温念箫决定先不管这两个冤家了,以后肯定还会有戏,瞧着架势,如果是真的,他倒是愿意做个媒人帮他们牵线。      但这件事后,就像石头掷进湖水沉落,竟再也没有波澜了。      温念箫和莫珠因为忙着医考等朝堂政事,也没有时间再来琢磨,而且随着温念箫临盆在即,芽雀也越来越紧张,她还有自己的选拔考试要准备,所以竟比温念箫本人还要来得紧张难安,几乎天天失眠。   她心里总觉得还会有事情要发生,就像自己头顶正悬着一把刀,但这种心情无人可以诉说,温念箫和莫珠正对即将降世的孩子充满期待,改革之事也在逐渐步入正轨,卫斐云忙着帮少年皇帝做满朝文武官员的思想工作,每个人都忙忙碌碌,又乐在其中。芽雀只能在惴惴不安中迎来了温念箫的第一次阵痛。      那天温念箫一切正常,虽然挺着大肚子,但依旧健步如飞,送莫珠上朝,然后回到殿内看医考的奏折,虽然芽雀劝他不要再思虑大事,先缓一缓,等孩子生了再忧心,但温念箫还是闲不住,坚守到了最后一刻,他坐在窗户底下的坐榻上,刚刚喝了一杯茶,肚子就开始阵痛起来。但没有在意,因为只是浅浅的痛意。   芽雀就坐在他对面,正在翻阅医书,温念箫刚刚看到一个迂腐老臣痛斥新政,又说女子见识短浅什么的,只适合待在家里生儿育女,他气得丢开手里的奏折,感觉肚子更疼了,刚好触到了他的痛点,生儿育女怎么了!这也是大事啊!有本事你也来生个试试看,就知道它比男人忙碌的那些蝇营狗苟要不容易多了!   “哎呦,气死朕了!气得朕肚子都疼了!”温念箫终于受不住那痛意,看着猛地抬头的芽雀,“这家伙,是不是终于要出来了?!”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鼓鼓的腹部。   芽雀也“哎呀”叫了一声,连忙冲过去,扶住他,“陛下,你不要乱动,羊水是不是破了?”芽雀一边说着,一边唤宫人准备热水来。   温念箫痛得满头大汗,“别挪窝了,就在大殿内生了吧,去……去屏风后面!”      琉光殿顿时忙得鸡飞狗跳,而莫珠还在上朝,与老臣们斗智斗勇。      因为现在温念箫比莫珠危险多了,莫珠没有让展影去朝殿,而是一直守在琉光殿里,此刻他听到动静,心中警铃大作,守在殿门口,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秋泠拿着换洗的衣物急匆匆跑过来,展影立刻用佩剑拦住了她的去路,“你不准进去。”   秋泠也冷冷地看着他,“莫美人需要换衣物。”   “可以交给其他宫人,今天,有我在此,你踏不进去半步!”展影手中的佩剑闪过一道寒芒。   “随便你!”秋泠转身,将衣物交代给了琉光殿的宫人,却也没有离开,与展影一同立在外面,她默默地将指间暗器收拢进了袖子里。      屋子里紧张万分,此处的气氛也冷凝紧张。秋泠咽了一口气,问道:“你肩上的伤如何了?”   “拜你所赐!”展影冷冷地说道,盯着院子里的景色,“你自己走吧,不要等莫美人来赶你走。”   “你要在莫美人面前搬弄是非?”秋泠一个冷眼扫过去,“我不会离开的,那些人还会对莫美人下手,我在,至少还会安全一点。”   “你离开莫美人,她才能安全。”   秋泠盯着他坚毅的侧脸,忽然笑了一下,“口是心非的家伙,明明,已经相信了我,还要在这里冷言冷语,你到底要我如何?三跪九叩,恳求你的原谅?还是真的离开?你真的放心?我可是已经临时叛变了,如今除了宫廷,别无去处。”   “无耻的家伙!”展影骂了她一句,然后就闭口不再说话。   秋泠立在原地,却也没有离开,她就是觉得展影此人绝对有病!      明明为了救自己,都受伤流血了,转头却一直对自己冷言冷语,出口伤人。好像那个挺身而出救人的不是他一样。      两个人在料峭春风里站了半天,等到莫珠下朝,屋子里的动静还没有停歇。因为男人不准入产房,莫珠再着急也不能冲进去,只好在门外等待。   “怎么这么久?”莫珠连冠也未换下,沉甸甸的压在脑袋上,她在过廊上不断踱步。礼公公陪着她走来走去,说道:“生孩子确实需要一点时间,陛下稍安勿躁。”   毕竟是少年皇帝的第一个孩子,众人都很期待,也很着急,看到皇帝急成这样,也没有感觉意外。   莫珠就差来到窗户前偷看了,被礼公公劝住了,“陛下,您千万别添乱了,听说父亲的心情很急,孩子也会有感应,变得急躁,所以您一定要淡定下来。”   莫珠叹了一口气,“我也想淡定,但他在里面喊成这样,怎么淡定……”   “……”礼公公不敢再劝了。因为里头的莫美人确实喊得撕心裂肺的。      温念箫满头冷汗,发丝黏在额头脸侧,看着芽雀,紧紧拽紧床幔,但龙床的床顶已经被他扯了下来,歪歪斜斜地倒塌在另外一边,屏风后面凌乱得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大地震,能够扔的都扔在了地上,能够攥在手里咬在嘴里的也都试过了,芽雀已经见识过许多,所以还算淡定。   那些年轻的医女就明显被吓坏了,没想到产妇的破坏力如此强大。   温念箫在痛喊里勉力问道:“还有多久?”   “别急,别急,生孩子这件事急不来,最快也要天黑了。”芽雀用丝帕帮他摸了摸额头,“咬咬牙就挺过去了,相信我!”       ☆、长公主叫小喵喵   莫珠在料峭春风中听到了自己第一个孩子的啼哭声。      片刻后,一个医女抱着用小被褥包裹好的婴儿走出来,贺喜道:“恭喜陛下,是个小公主。”   据说,屋子里的温念箫听说生了个小公主,就晕了过去。      直睡得天昏地暗,到了第二天清晨,莫珠就以诞下长公主为理由,普天同庆,罢朝一天,然后守在温念箫身边,直到他悠悠转醒。   温念箫侧过脸,就看到莫珠正抱着一个小娃娃在哄她。   见他苏醒了,莫珠连忙坐在床沿上,俯身问道:“陛下现在感觉怎么样?”   “给我看看这个家伙长什么样子。”温念箫自己坐了起来,身上披着毛毯,莫珠就把孩子放在了他的臂弯里。   温念箫低头一看,皱巴巴的小脸,一张小嘴倒是嫣红水亮,正微微开启,呼呼大睡中。   “怎么样,很可爱吧。”莫珠与他并肩而坐,一起看着他臂弯里的新生儿,“公主府已经送来贺礼,又说小公主的名字由陛下做主呢,看来是承认了这个孩子的身份。之前我还担心长公主会没有名号呢……”   温念箫说道:“朕生的女儿,怎么会没有名号?!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就叫温瑾玉。”   “原来她已经有名字了,陛下怎么还这个家伙这个家伙地称呼她?小名我来取吧,嗯,就叫小喵喵。”   “……”温念箫嘴角一抽,“这是什么小名啊……”   “因为陛下就像一只猫啊,猫生的小崽当然叫小喵喵……”莫珠低声说道。   “莫珠,朕发现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啊……”温念箫见她竟然直言不讳地说自己像猫!“既然我们两个都是猫,那你是什么?”   莫珠摸了摸头发,傻笑了几声,然后说道:“哈哈,这个我也想好了,要是下次生了小皇子,就叫小汪汪,怎么样?”   “……不怎么样!不准叫这种名字,太掉价了!你想孩子长大后恨我们吗?!”   “那小喵喵总可以吧,就这样了。以后的孩子再说吧,很多啊,还有小呱呱,小叽叽,小咩咩,小嗷嗷……”   温念箫额头黑线地看着数得不亦乐乎的莫珠,这是要变成动物园吗……      “哎呀,小喵喵醒了,陛下,你……你要不要亲自喂她?”莫珠先脸红了,眼睛瞄向少女明显变鼓的胸脯,“芽雀姐姐说,母乳对孩子比较好……”她顿了一下,又说道,“我不想请奶娘来喂我们的小喵喵……”   温念箫心想连娃都生了,喂个奶又有何难!“那你解开我的衣裳。”   说话间,臂弯的婴儿已经开始啼哭,闭着眼睛,脸哭得涨红。温念箫于是催促莫珠,“快点。”   莫珠咽了咽口水,用少年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解开温念箫衣襟前的衣带,褪下外衫,露出绯红的肚兜,这还是她帮他搭配的衣物,在温念箫的注视下,莫珠又轻轻扯开了肚兜,露出雪白的柔软,她感觉自己鼻子痒痒的,连忙丢开手,“不行了,陛下你自己来!”   她背过身,脸大烧,浑身都热!      温念箫低低笑了几声,然后低头自己折腾,第一次难免笨拙,还好婴儿的求生本能让她自己寻到了食物来源,开始吮吸。他不知道因为他在孕期把自己养得太好,这具原本干瘪瘪的身体就被他养得奶水充沛,喂一个孩子简直绰绰有余。      莫珠听到孩子不哭了,才转过身,看着他们,心间溢满了感动,“陛下,没想到你真的很会养孩子呢。要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当然把她养得很好,只可惜,不是小子,看来咱们还得再生一个,等生下储君,我就不生了,太累太痛了。”温念箫靠着床背,娃娃趴在他怀里大口吮吸,感觉生个娃,身子都要被掏空。   莫珠心疼地看着他,“都依你,你想生几个就几个。”   温念箫点了点自己脸颊,“那你吻一个,就当犒劳。”   莫珠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小喵喵,小喵喵还在闭着眼睛大开朵颐,于是她凑过去,捧住温念箫的脸蛋,吧唧一下,狠狠地吻了一个。   “还不够……”   莫珠又换了一边,照旧吻了一个。   正要离开,温念箫忽然腾出一只手,一把抱住她弯下的脖颈,与她热烈缠吻在了一起。      真是好彪悍的娘子……莫珠最近刚刚看了几本民间话本,于是心里默默地想着。      在温念箫坐月子的时候,首次不限性别与身份的医考正式开始,从全国各地选拔上来的医学人才已经陆续入京准备参加由中央朝廷准备的最高级别考试。因为这一次是首次,很多人还在观望,尤其是女孩子,所以还是男子居多,女子极少,京都里基本都是宫廷中已有任职的医女来参加,贵族小姐中几乎没有,基本都是平民女孩。   这是开天辟地第一次,仿照文举的流程来举办,期间的问题自然不可避免地层出不穷,但因为君王的意志坚定,难题都被一一克服,终于顺利如期举行。   芽雀见温念箫已经度过头胎危机,原本想出宫入住卫府,后来温念箫提议不如先参加医考,等高中上榜之后,再由莫珠榜下赐婚,从宫中嫁到卫府,来个双喜临门。于是芽雀就在宫廷继续为紧接着要来的医考奋战。      同时,公主府也传来消息,端公主诞下麒麟子。      或许是孙儿的降世,谢国师竟然不再固执反对,终于开始松口,转而支持起了小皇帝的新政。温念箫雄心壮志,随着好消息的不断传来,决定在今年下令允许女子入书斋读书习字,为三年后准备开设的女子文武举考试做人才储备的奠基石。并且也为持续两年不决的战与不战问题作出了决断,他准备休养生息,全力发展国力,而不轻易挑起战争去开疆拓土。   芽雀百忙之中,偶尔听到卫斐云提及此事,她灵机一动,向卫斐云提出了一个开市互易的建议,“游牧民族里有我们需要的毛皮与马、骆驼,以前因为战局而严令禁止,现在既然是太平时期,不如开市,允许边疆地区的百姓互相交易,一来有利经济的发展,二来两国间经济紧密联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以后要开战彼此都必须慎重考虑。卫丞相,商业这一块的力量,不容小觑,请你一定要重视它。”   卫斐云听了,若有所思,忽然对芽雀以前所在的那个世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打算在芽雀医考结束之后,再询问她这些问题。      一切都开始逐渐步入正轨,如火如荼地开展着。温念箫和莫珠一边忙着养孩子,一边忙着改革大事,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小喵喵满月的时候。   司衣坊的尚宫设计出了一套婴儿服,上面绣着小奶猫的图案,又在帽子上特意设计了两只可爱的猫耳朵,小喵喵就穿着猫儿衣裳参加了自己的满月酒。   现在她正在慢慢长开,温念箫把她喂养得白白胖胖的,一双眼睛乌溜溜,如纯黑曜石,肤色白皙,嘴唇水嫩,令人爱不释手。温念箫对自己生的这个女儿越看越满意,简直是视若掌上明珠。      满月酒之后,温念箫和莫珠才敢把孩子抱出宫,前往公主府,让她见见自己的祖父与祖母。      公主府里也是一派祥和欢乐,谢夫人最近也搬入了公主府暂住,帮忙照顾端公主和孙儿。   双方见了面,最后温念箫抱着小喵喵去见了还在坐月子的姐姐温端儿。   “涟儿给孩子取名叫谢思端,小名是我取的,叫念念。”温端儿示意奶娘把念念抱起来,两个孩子一起躺在摇篮里。   他们说了一些话,因为太后娘娘喜欢小喵喵,盛情邀请他们在公主府住一晚,清晨再赶回宫中,于是温念箫万分不舍地将小喵喵交给了自己母亲照顾一晚。   莫珠和他则歇在了公主府的客房里,准备第二天清晨再把小喵喵抱回来。      这是他们这一个多月来第一次没有小喵喵陪伴的夜晚,两个人都有些难眠。莫珠望着陌生的床顶,“陛下,我想小喵喵了。”   温念箫也在无聊中,总觉得手臂间缺少了什么,他侧过身,看着莫珠,“我们是不是很久没有在一起了?”   “我们天天在一起啊。”莫珠也侧躺着,与他面对面。   温念箫勾了勾嘴角,“笨蛋,是那种在一起。”说着,已经伸开手臂,示意莫珠来替自己脱衣。   莫珠看着面前丰腴白皙的少女身体,也动了心思,遂坐起来,帮他脱了衣物。   两个人滚在了一起,金风玉露相逢。   “你要喝吗?”   “什么……”   “太多了,不喝就浪费了,小喵喵喝不了这么多……”   “……”莫珠大红色的脸快埋入他胸脯深处了。   片刻后。   “嗯……可以换另外一边了……”   莫珠舔了舔嘴唇,换来温念箫眸色的暗沉,他凑上去深深地吻住。   纱帐下情深意浓,奶香四溢。      一直折腾到半夜,两个人才心满意足地坠入睡眠之中,期待着美好的第二天。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叽叽,噗,我污了…… 这章确实污了点…… ☆、温念箫离奇失踪   凌晨的公主府静悄悄的,湿气略重,以至于空气雾蒙蒙的,似乎伸手就能攥出一把水来。   天空还没有完全亮,呈现浓郁的蓝紫色。温念箫生完孩子后,睡眠都很浅,因为要时刻注意小喵喵有没有哭,她一哭,他就睡不着了。   而莫珠跟所有父亲一样,睡得死沉死沉,听不到婴儿的哭泣声。      温念箫按点苏醒,身边却没有小喵喵。他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屋顶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像有人踩在屋檐上的声音。   而且不止两个人。   他猛地记起那次在公主府遇到的刺客,于是翻身起来,见莫珠仍在沉睡,自己穿好衣裳,推开门,打算去叫展影。   展影却没有如往常一样守在院子里,很有可能是发现刺客追了出去。      这些人应该是打不进宫廷,就瞄准他出宫的日子,想尽办法动手。温念箫打算回到屋子里等展影的消息,屋檐上忽然又传来声音,他闻声望去,却看到一个蒙面人正手抱襁褓,凝视着他。   温念箫看到熟悉的猫耳朵,瞳孔急剧一缩,小喵喵怎么会落在他手里?母亲呢?!   平生第一次大脑一片空白。   他正要呼救,那人看出了他的意图,将手伸入襁褓,声音沙哑地说道:“不准声张,跟我来。”      温念箫不明白自己女儿为何不哭,是睡着了还是被敲晕了,还是……   一时失去了理智,跟着他离开了尚沉浸在睡梦中的公主府。      ……   “咣当!”展影一脚踢开城郊废庙的破门,木屑四溅里看到了正被双手悬挂木梁上的秋泠。   秋泠浑身都是鞭伤,血水染湿衣裳,汇集在衣摆底下,一滴滴落在柴堆上,血迹斑斑。   看到深蓝劲衣雪白衣领的少年执剑而来,她清凌凌的眼睛亮了几分,随即想到莫美人的处境,又黯淡下去。   展影冷着一张脸,挥剑砍下绳索,秋泠跌落在他的怀里,气若游丝地说道:“莫美人跟他们走了。”   “不可能!”   秋泠继续说道:“他们用小公主的襁褓骗走了她,其实,襁褓里什么都没有。”   展影这才信了,这是一个母亲无法阻挡的骗局。   “我无法阻拦他们,反而被他们鞭打了一顿,他们想让我独自吊在此处,血尽而亡。”秋泠勉力说明了自己的情况,然后就晕倒在了展影的怀里。      展影背起血淋淋的少女,决定带回她到宫廷。      公主府里听说莫美人离奇失踪,顿时大乱。   莫珠命人将公主府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温念箫的身影,这才相信他真的像清晨露珠一样消失了。   史箫容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给小喵喵换小衣裳,闻言手里的婴儿服滑落在地,心想完了,公主府百口莫辩。   莫珠找不到人,冷静下来,确实第一时间怀疑是公主府动的手,暗暗将刚生完龙嗣的美人赐死了。   莫珠坐在厅堂里,默默地流了一会儿眼泪,决定找知道真相的卫丞相和芽雀商量,一定要把温念箫找不出来,如果实在找不出来,就告诉太后娘娘真相!      史箫容抱着小喵喵来见自己的儿子,宽慰了他几句,见他什么也听不进去,无奈,于是说道:“平儿先回宫,国不可一日无君,莫美人,母亲会派人全力寻找,还有小公主,就先留在……”   莫珠一听还要将小喵喵留在公主府,立刻说道:“母亲,不必了,我想带孩子一同回宫。”   见到他眸间有戒备,看来真的是怀疑公主府,史箫容只觉得苦涩,“平儿不相信母亲了吗?莫美人的失踪,与公主府没有一点关系,你应该清楚。”   莫珠又想流泪,但有损帝王颜面,极力忍住,红着眼睛,说道:“母亲,我一定要找到莫美人的!”   “母亲明白。”史箫容只能极力宽慰自己极度悲伤的孩子。      莫珠没有忍住,扑到史箫容怀里,大哭了一场。      ……   刚刚春暖大地的边疆军营里,史瑜来到这里已经快一年了,他没有想到一到这里就被自己祖父打发到普通军营,从最底层的士兵摸爬打滚。   从小锦衣玉食的史瑜第一次尝到冻疮的滋味,深冬的军营寒冷刺骨,白天又阳光灼热,原本白皙俊俏的公子很快被打磨成麦色肌肤的小兵模样。      在春暖花开的这一日,史瑜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孩。   世景侯府的二姑娘,雅光,穿着士兵服饰,立在了史瑜的面前,她清丽的脸庞被阳光照耀着,红唇皓齿,眼眸含笑,“瑜公子,我追随你而来。”   草原上的格桑花开得正盛,史瑜又惊又喜,简直像做梦一样。   雅光,竟然跟着自己,跑到了边疆。      ……   宫廷里依旧阴霾笼罩。已经一个月了,温念箫依旧毫无下落。   莫珠现在已经相信不是公主府干的了,因为重伤苏醒的秋泠交代了一切。      她是那个小国遗民之一,负责传递宫中消息。   但她中途叛变了,因此遭到报复,第一次是展影救了她,第二次,也是展影救了她。   展影帮她做了证。   莫珠想起温念箫曾经说这两个人有戏,果然如此,她也没有心思处置秋泠,于是说道:“展护卫,她就交给你处置了。”   展影颔首,看着秋泠的眼神没有什么温度。      莫珠度过了几天方寸大乱的日子,朝堂上的事情却不会因此停歇,卫斐云先帮她处置了一些,芽雀刚好参加医考结束,便来到琉光殿与莫珠做伴,开解她。   芽雀拿着未拆封的奏折递给莫珠,“现在,必须靠你帮陛下继续维持这个国度的正常运行,莫珠,你应该学会独当一面,成长起来了。”   莫珠默默地接了过来,又看着睡在旁边的小喵喵,她还一无所知,天真无邪,睡得香沉。   芽雀帮她看护孩子,说道:“陛下的心愿,不能就此断了,改革的诸事刚刚起步,如果你不坚定地继续执行下去,阻力只会更大。所以,莫珠,你帮他把这个国家管理好,就是在等待他回归的时间里能做的最好的事情。”   莫珠垂首,“我怕我做得不好,搞砸了陛下的大事。”   “可以慢慢来。你是做决策的人,策略就交给文武百官,我们都会帮你。”芽雀沉了沉语气,说道,“莫珠,我要先提醒你一桩事,从今天开始你要有当皇帝的自觉,不能事事都依赖别人了,这是温念箫的江山,你要帮他守住。虎视眈眈觊觎江山的大有人在,你不得不防。”   莫珠听了,未免陷入沉思。      帮陛下守住他的国,他的江山。这句话打动了莫珠,为了温念箫和小喵喵,她必须振作起来了!      ……   官道上,一辆商贾人家的马车正在朝南边疾驰而去。      一个长相一般鼻尖长着几颗雀斑的少女正坐在马车窗户边上,守着躺在主位上昏迷不醒的女子。她手里端着药碗,忧心忡忡地看向对面的中年妇人,说道:“小姐都昏迷这么久了,会不会落下什么疾症?”   那中年妇人一双美目扫过来,厉声道:“夏凉,不可诅咒小姐!”   夏凉低头,不敢再说些什么,继续盯着小姐,希望她快点苏醒过来。   “这次,我们好不容易从白氏那些人手中把小姐抢过来,一定要照顾她周全。我们复国的希望都在她身上了。”妇人伸手,帮她理了理毛毯,凝视着这张颇像少主的脸庞。“白家的人要杀她,我们偏偏要救她,就算她身体里住着的是狗皇帝,等她苏醒之后,便会忘记前尘往事,为我们所用。到时,以亡国公主的身份号召其余部下,起义复国,定要让京都里的那个假皇帝闻风丧胆!”   夏凉默默地咽了咽口水,总觉得他们的计划太过骇人,让小姐和温皇帝换魂,是白家人耗尽心血达成的,他们派了秋泠视察情况,等小姐已经习惯新的身份后,再派人杀掉温皇帝寄身的小姐身体,结果总是出差错,秋泠也叛变了,让皇帝把孩子生了出来,幸而生的是女儿,但秋泠的命恐怕也不保了。夏凉一直默默关注着,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她有种身不由己的感觉,现在白家人的计划失败了,自己这边老嬷嬷的人,却又有了新的计划,不杀掉狗皇帝,而是把她变成自己这边的人。      夏凉感觉一切都乱套了,但这个皇帝结果被成功骗了出来,而且还真的被弄失忆了。等他苏醒之后,他就会让忘记自己曾经是叱咤风云的一朝皇帝之事,而以为自己真的是亡国公主,然后他们再天天给他灌输所谓的国仇家恨,激起他的愤怨与复国之心,然后带着他们走上起义之路。   这就是他们的计划了。夏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小小的婢女,也无力反抗,只能一心一意照顾他,或许应该称为“她”了。      他们唯一担心的就是怕这个狗皇帝失忆的同时也没了脑子,那么这就是最糟糕的结局了,不能把他的聪明才智为自己所用。他们现在就想靠他的脑袋瓜子带他们成功复国。      夏凉一路胡思乱想着,在马车停下准备到客栈休息一晚的时候,那毛毯下的人忽然轻轻地动了一动,她眨了眨眼睛,靠近她,不敢再分心,然后夏凉就看到她缓缓睁开了眼睛,乌黑的眼眸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宛如最纯粹的黑曜石,又像初生的婴孩一样,纯真无辜地看着自己。      看来他真的失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妞,元宵节快乐哈=^_^= ☆、起义打自己的国   侠州的春天是雨季,春雷阵阵,刚刚下完一场雨的山间咕咕流淌着一条溪河,拍打在岸边石头上,翻起雪白的浪花。   一双白皙如玉的脚正伸入溪水中,跟水中的小尾巴鱼嬉戏。   温念箫低头,看着这些漂亮的鱼,随手从旁边抄起了一根枯枝,然后扎入水中捉鱼,又狠又准,很快就把野鱼装满了背着的箩筐。   看来今天能够改善伙食了。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温念箫回过头,眉毛一挑,望着过来寻自己的虎皮衣裙女子,“夏凉,快来帮忙,这些鱼都要搬回去,给大家改善改善伙食,你们总不能只吃野菜。”   夏凉一看她将脚泡在水里,急急忙忙地从石子堆里捡起她脱下的鞋子,“小姐,你快点穿上,着凉了,可不好受。”   “好吧。”她从石头上起来,依言穿了起来。   夏凉帮他披上了竹叶编织成的斗篷,就在他苏醒不久之后,他们回到了深山之中避难。结果一路上她又吐又晕的,吃的还很多,他们没有太多的钱银给他买好吃的,一到了深山就都是野菜野果,他虽然失忆了,口味却没有变,又刁钻又挑剔,后来见他们真的拿不出什么好吃的,他竟然就自己拿起弓箭,去打野味去了。总之,到了深山后,他几乎没有做什么,都在改善大家伙食了。   夏凉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们渐渐的已经被他养出了胃口,现在也吃不惯野菜了,要知道,他们可是吃了十几年的!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夏凉觉得他们都快要被这个狗皇帝感化了。   有一天,他忽然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道:“它怎么变得这么大了?”   他不说还行,这样一说,夏凉注意起来,发现确实变大了,不像吃胖的,她赶紧请了略懂医脉的大叔来看看,大叔一看,说道:“这是有喜了。”      简直是晴天霹雳!      于是那些天,他天天都在问他的夫君是谁。夏凉心中是满满的愧疚与无力,现在好了,还拐来一个拖油瓶。   夏凉在他们的授意下,给温念箫编派了一个负心郎的故事。温念箫听得把手里的树枝都一寸寸折断了。   但之后,他没有再问这些问题了,继续漫山遍野地跑,寻找各种野味吃,即使怀里揣着个娃娃,也一点都不影响他的身姿灵活。      两个人一同抱着鱼筐,朝山谷里隐藏极深的茅屋走去。      夏凉小心翼翼地看着旁边没有任何心思的女孩,问道:“小姐,你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吗?”   温念箫摇摇头,“没有任何印象。有时候,我看着这些风景,衣饰还有小茅屋,总觉得很陌生,我真的从小在这里生活的吗?”   夏凉垂下眼眸,不敢让她发现自己眼中的惶恐,“当然,温皇帝害得我们无家可归,只能躲在深山老林中。可怜小姐,您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   “你们对皇帝的仇恨很深啊。”自从她来到这个地方,几乎天天都能听到她们在骂皇帝,耳濡目染之下,远在京都城中的皇帝在她心目中,就成了个凶神恶煞冷酷无情的恶魔。   听她们说,自己是什么白将军的外孙女,身上流淌着本国王族的血,因为父母双亡,名字都没有取,这里的人都叫自己小姐。      虽然大脑一片空白,觉得这里古里古怪的,但她无处可去,只认识这里的人,所以也入乡随俗,成为了深山茅屋林中的一员。      温念箫知道他们正在准备一件大事,希望复国大业可以继续下去,但人员越来越少,武器也逐渐生锈老化,现在极需要一个有能力带领他们走出深山的人。   但温念箫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一致推选了自己。      在山顶上,他们望着山脚繁华富庶的小镇,说道:“小姐,现在只有你的身份最高,最有号召力,其余兄弟还散落在其它地方,只要我们揭竿而起,相信他们会响应我们。”   她觉得自己在深山中长大,应该没有读过书认过字,只知野菜野鱼和虎皮裙,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脑中就浮现了一些陌生的东西,下意识地就觉得他们的想法太天真了。   她回到屋子里,找出他们行军作战时用过的图纸,铺开放在桌子上,然后凝神观察所描绘的地图。   那些人竟然都安静地围在自己身边,似乎等着她出谋划策。   看到他们如此信任自己,温念箫忽然很想帮一帮他们了,不,应该是帮自己,毕竟自己也亡国了。      ……   温念箫离开已经一年,在盛夏的一个雨天,从南方边陲传来军讯,有个小镇被一支异军突起的起义军攻陷了。      同时,北方边疆发生军变,似乎与南方起义军遥相呼应。      莫珠紧急召开朝会,丞相、太尉、兵部尚书、督军指挥使围坐在一起商议对策。   莫珠将最新的情报传给他们看,然后神情凝重地说道:“据前方士兵的情报,这支起义军的首领是个女子,她行事果断凌厉,对地形军法了解极深,但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我们的士兵曾经派暗卫潜入,试图刺杀这个首领,但都有去无回。此人甚是棘手,一日不除,只怕寇患会愈演愈烈。”   过去叛乱的事件也有,但因实力相差悬殊,解决起来不费吹灰之力,根本无须京都烦忧,但这次明显不同了。   他们遇到了劲敌。      “之前因为小看了他们,竟让他们拿下了一个州郡,这次必须派大将亲自镇守,夺回侠州。”莫珠看着群臣,“各位,可有合适的人选?”      经过激烈的争论后,他们决定让有作战经验的北州督军钟离为主将出战,同时从北边军营调派一支军队辅助。   商议出这个结果后,莫珠有些疲倦了,这一多年来,她一刻不敢懈怠,但陛下的江山,到底还是在自己手里出了问题。   她顿时有些挫败感,一遇到厉害的对手,她就显得太弱了。   卫斐云留在了最后,看着新晋的少女皇帝,“陛下,不要被一时的失利挫败了。这次对方行事老辣,确实难以对付,之前我们也是掉以轻心,才让他们得逞。现在已经足够认识到形势,一切都会转好的。”   莫珠点点头,“卫丞相,我知道的。陛下的江山,我无论如何也会帮他保住。不惜一切代价!”      ……   “祖父大人!这是难得的机会,请允许孙儿随军入南方剿匪!”史瑜穿着普通士兵的军装,跪在主将大营中央,恳求史轩将军准许他参战。“孙儿不求任何职衔,只求能在此战历练一番。”   史轩看着已经长大如斯的少年,思索了许久,终于点头,“让你历练一番也好,此次你随钟离将军和刘副将一同前往侠州,听从他们派遣,一切小心行事。”   “多谢祖父!”史瑜顿时喜出望外。   草原漫漫,史瑜退出主将营帐,跨上马背,朝自己所在的那支军队营寨疾驰而去。      雅光正蹲在溪边洗萝卜,她在军中当起了伙娘,风雨无阻的呆了一年,期间也有写信回世景侯府,交代了这边的情况,因为原本就追随史瑜而来,两人的婚约也没有取消,在新政之前,雅光的行为可谓惊世骇俗,但现在,已经没有人指责女方行为了,反而受到京都贵族千金们的钦佩羡慕,勇于走出闺阁,去获得自己崭新的生活。现在京都很多贵族小姐都开始步出深闺,进入书斋读书习字,准备三年后参加取消性别限制的科考。      一双秀气的手遮住了她的眼睛,雅光闻到熟悉的气息,连忙侧头,“小瑜?”   史瑜松开手,与她一起坐在溪边的石块上,眉飞色舞地说道:“祖父已经答应,让我随军参战了!等匪寇打完,我就能有军功,到时,我就可以迎娶你!”   雅光抿唇微笑,看着面前脱胎换骨般的少年,谁能想到在两年前,他还是京都的风流纨绔少年,现在他已经颇有将士的风度了。      史瑜第二天就随军南下,风餐露宿,连夜赶路,终于赶到了武州,武州邻近已被匪寇占据的侠州,是本朝军队的重要据点,要从这里出发,收复侠州。   一路上,史瑜听到了对方女首领无数传言。      传说她很年轻很漂亮,起家靠的是一支老军队,从深山中走出来。   传说她有个负心郎君,将还有身孕的她抛弃在深山中,她因此怒而要称王。   传说她聪慧灵秀,计谋层出不穷,对本朝官员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与中央运作了如指掌。   传说她的军队纪律严明,不抢百姓任何东西,也不像无知的土匪那样烧书毁物,而是爱惜书籍与文人,原本混乱的侠州在她治理下蔚然改观,民众从战乱中很快缓过神来,开始安居乐业。   这个女首领在攻占侠州后,就没有乘胜再打下去,不知在谋划什么。   总之关于这个传奇女子的传闻纷杂无类,唯一奇怪的是,不管是敌军还是我方,在提起她的时候,都是钦佩夸赞居多,除了因为她而丢官的侠州官员。      史瑜越来越对她产生了好奇感。       ☆、很想见到你啊!   侠州府衙里,温念箫坐在屏风后面,面前是武州的地图与资料,原本应该乘机再打下去的,但她忽然对自己起义此事产生了怀疑。   自从走出深山,道听途说也好,看相关资料也好,她听到关于皇帝的消息都与在深山中听到的迥然不同。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年里,她渐渐了解了这个国家的情况,也听到了不少朝廷正在推行的新政。   在听到的那一刻,她忽然有种这个皇帝是知己的感觉,相逢恨晚,竟迫不及待地想见见这位英明神武的皇帝一面。   当然,她没有将自己这份心思在一众愤恨皇帝的部下面前表露出来,不然自己恐怕会被群起而殴。   她现在越来越后悔当初只听这些人的一面之词,带领他们起义,这个国家根本不像他们形容得那样不堪腐朽,相反,它正在蒸蒸日上。   但她同时也不后悔,如果不起义,她就走不出深山,也无缘知道这个世上还会有这样厉害的皇帝。      她真的很想见他一面。于是她亲自修书一封,命人射箭入敌军阵营里,上书:欲要议和,请皇帝亲自来谈。      敌方主将却被激怒了,一个小小的匪寇,也敢让天子出面?根本不需要!   于是修书而来,武将的字粗犷豪放,只有两字:做梦!      她看到回信如此,忽然也怒了。好啊,既然看不起我这个小小匪寇,那等打下半片江山,据地称王,总能见到你们天子了吧!      她的怒气似乎感染了怀中的娃娃,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在这一年生出来的娃,不知道她的父亲是谁,让夏凉去查,夏凉也没有查出来。她后来也罢休了,心想自己养孩子还养不起吗?!   自己养孩子好像还特别熟练,她一度怀疑自己不是第一次养娃了,因为在孩子出生的时候,一句话忽然浮现在她脑海里,“其它孩子再说吧,反正还有小呱呱,小叽叽,小咩咩,小嗷嗷……”什么的,真是奇怪,谁给孩子取这么古怪的名字。   鬼使神差的,她给这个孩子取了个小呱呱的名字。   因为她的哭音实在太嘹亮了,响彻军营,红光满天,小呱呱,太适合了!      小呱呱已经两个月了,声音一如往常的嘹亮。温念箫看着这个女儿,长得不像自己,应该是像她那个负心的郎君。   那应该是个美男子。      生气归生气,她还是决定不再开战了,也不想复国了,因为这个国复起来似乎也不会更好,她对自己这个已经亡了快四十年的国也没有多少感情。   这也是她后来才知道的,深深的觉得自己是受到了欺骗。所以现在她要跟自己一众顽固的部下斗智斗勇,他们依旧天天给她灌输仇恨的观念,她表面上被他们同化了,暗地却在谋划议和的方案。      她自认为是议和,但敌军主将认为是招安。不能招安,就剿匪。   随着北方军队的调拨而来,形势已经急转直下。毕竟双方实力确实悬殊,一开始她能够势如破竹,直捣侠州,那也是因为帝国还没有反应过来。   现在这个庞大的帝国已经觉醒,她所率领的军队再厉害,也只能勉力维持现状。      敌将的态度也激怒了她。照他的意思看来,即使他们此刻议和,把侠州还回去,也难逃丢命的下场。   此时此刻,才真的是骑虎难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横竖是自己作死地大脑发热选了起义这条路,看来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她开始守城,修城墙,备武器,仍旧孜孜不倦地投书入对方阵营,请求见皇帝一面。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执意要见到远在京都的皇帝,却明白这个希望实在渺茫得很。      武州州衙里,刚刚撤退回来的兵士坐在院子里吃饭,因对方将城墙加固,要攻克也不是三天两头就能办到的,所以目前处于僵持黏着状态。   女首领要求见天子的和谈之事这几天流传在兵士中,也就成了他们饭后谈资。   史瑜虽家世显赫,但因将军夫人的命令,与普通士兵无异,此次来历练,也只是一行兵士的小队长而已。这个女首领的要求他也有所耳闻,同样觉得匪夷所思。   他坐在兵士里,听他们肆无忌惮地议论那个女首领。   “好个狂放胆大的女子!竟提出要见天子,她屡次三番投书而来,是否看上咱们年少英俊的小皇帝了?”   “说得好像你见过皇帝陛下一样。”   “确实没有,但坊间传闻陛下确实长得俊美无双,这女首领说不定就是听说了,才总是请求见上一面。”   “我看不见得,这个女首领可不是寻常那种贪恋男色的女子……”   史瑜一边低头扒饭,一边听他们侃侃而谈,心里很想见到这个女首领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正想着,武州城墙上又射来一支羽箭。史瑜扔下手中筷子,出了院门,朝就在旁边的城墙跑去,试图亲自将羽箭上的书信呈递给主将。   其实他猜想是那个女首领照例送来的投书,这几天她几乎天天派人射箭投书,都是请求和议的,但主将认为一个匪寇没有资格谈和议,只能是帝国军队将他们招安,所以自然断然拒绝。      这女首领竟也是个硬气的,既然不同意议和,那就死磕到底吧。      史瑜觉得这个僵局得打破,所以他打算逾矩偷看投书的内容,如果书信里写得有理有据,那就派人飞书传到京都,将被主将隐瞒下的议和之事传到朝堂上。   他接过了守城兵士手中的羽箭,说道:“由我传递给主将。”      ……   侠州。   温念箫久久不见对方消息,快要放弃的时候,却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少年皇帝正御驾亲征而来,由谢国师坐镇京中,卫丞相作伴而来,声势浩大。   据说,行程已到一半,很快就会抵达武州。   同时,敌军主将忽然松口,请求见首领一面。   温念箫不知道这些天敌方阵营里发生了什么,态度迥然改变。她准备欣然赴约,但自己一众部下却极力阻止,已到了以死相威胁的地步。      她正抱着小呱呱,几个大老爷们就在下面哭成了狗,誓死不让她去敌方军营见狗皇帝。   小呱呱被他们的哭声感染,也放声大哭起来,而且声音比他们还嘹亮,压过了他们,于是这几个大老爷们终于不哭了,跟一个婴儿比赛谁哭得最大声,有点羞。   他们不哭了,小呱呱觉得自己赢了,于是也收了音。      温念箫觉得自己国家会亡,是有道理的。这个国家子民智商不行啊。   他们安静下来后,她才开口说道:“诸位,我去对方军营,又不是去议和。”   她的部下们都睁大眼睛,“那小姐去做什么?”   她拿出自己的佩剑和弓箭,说道:“搞刺杀!”才怪!不过这是忽悠住他们的唯一办法了,等议和的消息传来,就相当于生米煮成熟饭,他们到时再怎么哭也来不及了。   所以,这一趟,她非走不可。      众部下顿时感动得开始抹眼泪,又鼓励她去了。她就知道会这样,他们又说道:“这个狗皇帝,肯定会甜言蜜语哄小姐,小姐到时千万别受他哄骗,就算他说要娶你,小姐,你也不能答应。”   温念箫觉得很搞笑,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想到风花雪月之事上,明明现在是生死关头啊。她说道:“谁会娶一个要造反的妞?小呱呱都懂得这个道理,是不是?”   两个月大的婴儿咧着嘴笑呵呵。   众部下看着那婴儿,额头冒汗。不知道当小姐知道那个狗皇帝的女儿叫小喵喵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   疾驰南边的马车里,莫珠紧紧地攥着早就看了不下几百遍的纸条,确实是陛下的字迹,虽然他起兵造反自己国家的事情太匪夷所思,但应该有他自己的打算。   或许是要试试自己的能力?还是要借机打压侠州豪强与中央勾结的势力?   这次侠州被攻占,也暴露出了帝国内部一些问题,侠州州长贪污甚重,京中某位大官正好与这位州长是姻亲关系,州长遇敌弃城而逃,置城中几万百姓于不顾,幸而这匪寇不是酷杀之群,否则城中百姓性命堪忧。   紧接着一系列安抚百姓的措施也传到了京中,正觉困惑,远在南方的史瑜忽然密函来报,将这张有陛下字迹的纸条送来,他怀疑皇帝身边内侍将皇帝墨宝流传到了民间,以至于匪寇中有临摹高手,写出了与陛下一模一样的字。   莫珠一看纸条,直觉里并不是临摹而成,字迹潇洒豁达,很像温念箫平时挥手而成的字迹,她赶紧与卫丞相商议,卫斐云也觉得是温念箫亲手写成,但也不能因此判断这个女首领就是。   最后让他们坚信不疑此人就是温念箫的证据是:小呱呱。   莫珠听说这个女首领的女儿叫小呱呱的时候,正在喝茶,然后直接噗了出来,把汇报军情的传信将士吓了一跳。   众人都说好巧啊,长公主叫小喵喵,这女首领的女儿叫小呱呱……莫珠算了算日子,应该是公主府那晚中招的,她就是想不通,温念箫怎么不回来,而是跑到这千里之外的南边,然后起兵造反……难道是被那些人给下蛊迷惑了吗……有太多的疑问需要解决。      于是,莫珠这次的御驾亲征是去定了。原本想抱着小喵喵一同去,但考虑到路途长远,只能先抱到公主府,和念念住在一起。   一路上心急如焚地赶到武州,把那些军士们感动得无以复加,皇帝竟然御驾亲征,这是多大的荣光啊,于是攻城攻得更加起劲了。      武州地处南部,多产青竹,越过大片的竹林,便是侠州了。       ☆、不要和议要联姻   宽阔的田野上建着当地百姓祈雨用的祭台,四面宽阔,一览无余。临时摆了桌子与坐垫,卫斐云在将领和武州州官的簇拥下,坐上了首位,侍女摆上茶点,静候对方出现。      须臾,连绵无边的竹林里传来马蹄声,一行打扮朴素的人骑马而来,为首的赫然是个年纪轻轻的女郎,以碧蓝色头巾挽发,窄袖及踝骑马裙,腰间围着虎皮小兜带,后背背着装着满满羽箭的箭袋,斜挎一把弯弓,骑马骑在晴天蓝空之下,等她近了,方看清她那张秀丽甜美的容颜。   他们以为这女首领叱咤一方,应该长得彪悍凶恶才是,万没想到是个甜甜美美的小姑娘。   一时都纷纷抬高身子,脖子扬起,去看越来越近的人。      卫斐云手中握着的酒杯凝然不动了,果然是陛下!他深吸一口气,视线落在那些白色劲装的扈从身上,陛下这是被他们挟持威胁了吗?看来不能冒然相认,待会要随机应变了。      温念箫环顾左右,确实是见面的好地方,四周俱是平坦的田地,自己背后的竹林则有自己人在,不用担心对方有埋伏。他从马背上跳下,身旁的人连忙上前,要跟着他一同上坛台。   “不用,你们守在这里,一旦有变动,千万不可硬碰硬,先奔回侠州,不用管我。”温念箫阻拦了他们,将手里的马缰绳递给他们拿着,然后自己背着弓弦过去了。没有注意到自己部下忧心忡忡焦虑万分的注视。      到了坛台下,对方要求卸掉武器。温念箫握紧手中的短刀,说道:“我只有一人,你们这里有这么多人,我手执武器也不算过分吧?”   莫珠的长相实在甜美可人,那小将许久不曾见过小姑娘了,被她坦然注视着说话,竟然脸红了,支支吾吾的,不敢太强求她,一时忘记了她曾经带领军队横扫整个侠州官兵的事迹。   幸而卫丞相在上方开口说道:“不必太过为难她,让她上来。”   于是温念箫大大方方地上了席面,先扫视了一番,然后看着主位长相儒雅清俊的男子,心想这是皇帝吗,不是说少年皇帝吗……怎么是个大叔?!而且,好像在哪里见过他……这种前世今生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温念箫正迟疑不定,只顾凝视着卫丞相,坐在次位的彪形大汉忽然开口,如老虎咆哮,“大胆匪寇!见到丞相大人,还不跪下?!”      原来是丞相啊。温念箫还是只凝视着他,说道:“丞相大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卫斐云掩下错愕,难道是失忆了……他一时不知该如何说什么,一边看着面前长高不少容颜已经完全长开的女郎,一边斟酌着用词,但在温念箫看来,这就是默认了!他们果然见过面的,但是等等,好像自己给他添了麻烦。   那主将见场面诡异,目光也怀疑地看起了丞相。难道丞相与匪寇有私情?还是勾结上了?他猛地摇摇头,丞相最近才赶到南方,远在京都,如何与匪寇联系,遂又朝那女首领大吼道:“你少在这里跟我们丞相攀交情了!”      介个大嗓门,把温念箫硬生生唬了一跳,可惜没有把小呱呱抱来,不然咱们比比谁的嗓门大!      卫斐云见惯风云变幻的大事,也无法妥帖地处理好面前这个离奇得不能再离奇的场面,自己皇帝陛下的经历完全可以写成一本跌宕起伏的话本了。   他见主将钟离大人总是吼温念箫,心中默默地替他抹了一把汗,连忙说道:“钟离大人,不可对她无礼,她是皇帝陛下的贵宾。”   虽然已经有跟他说过,但钟离觉得这是他们文人客套的说法,贵宾的隐含意思就是要她当阶下囚!于是这个武人难得绕了绕心思,却不知道这贵宾是真.贵宾,不加双引号的。   钟离见丞相已经发话,就不越俎代庖了,瞪着铜铃般大的眼睛,眼睁睁看着匪寇坐了下来。      武州府衙里,莫珠焦急地等着坛台那边的消息,坐立不安,就走到了院子里,展影立在树枝上,双手抱剑,目光始终警惕地巡视周围。   “展影,你有看到史瑜在哪里吗?”莫珠仰头,问他。   展影立刻开始搜寻史瑜,最后看到他正立在城墙上跟小士兵说话,就从树梢上飞身而下,“陛下,瑜公子在城墙上。”      莫珠打算询问史瑜一些关于女首领的事情,他来这里时间长,应该听到很多传闻了。      郊外坛台上,卫斐云遵循他们武将的习惯,先喝三杯酒再谈事。   但来的是女首领,钟离瞪着她,声音还是如老虎咆哮,“你会不会喝酒?!”   温念箫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我不聋,谢谢!”   就好像对面坐了一只充满力气的大老虎一样。   说话间,侍女已经端上酒壶,温念箫低眸看了看,傻子才喝你们准备的酒!   他从箭袋里摸出自己的酒袋,是用竹叶梅花酿制的酒,浅淡略甜,不易醉人。   “我用这袋酒与你们共饮。”      于是各自饮用各自的酒,谁也没有占谁的便宜。      温念箫偷偷观察上方儒雅清俊的丞相大人,只见他掩袖把酒,姿态从容文雅,与下面一众大快朵颐仰头猛灌酒的武将全然不同的做派,这京都来的贵族文人果然是跟草莽粗鲁的武人不一样的,她一手支着额头,一手提着酒袋,在赏心悦目下浅酌淡饮。   察觉到她不加掩饰的注视,卫斐云心里微微一动,莫非陛下是假意失忆,方才说见过自己大概是在暗示自己他不能立刻表明身份,是有什么把柄握在那些人手中了吗,自己应该怎么不着痕迹地把他从土匪窝里救出来?   卫斐云一边想着,一边搁下了手里的酒杯,开始商谈正事,“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他问得温文尔雅,深沉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温念箫感觉自己的心微微跳了一下,然后连忙回道:“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小姐。”   “呸,难道我们也要称你为小姐?!休想占我们的便宜!”又是一声老虎吼叫,震耳欲聋。   温念箫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水灵灵的眼眸瞪着钟离主将,“那你们就叫我姑娘!一个称呼而已,何必如此拘泥!”      陛下还是这样啊,生气的时候就像炸毛的一只猫。      卫斐云眼眸里有了淡淡的笑意,略带宠溺地看着她,毕竟是自己和谢国师一手带出来的孩子,他阻拦了还要怼回去的钟离,“钟主将,我们今日坐在这里不是来打嘴仗的,正事要紧。”然后复又看向温念箫,“我们的钟主将就是如此毛躁,他心急口快,人却是极好的,还希望小姐不要介意。你要和议的事情,陛下已经知晓,他非常欣赏您的行军布阵能力,若是不嫌弃,还请随我们到城里,我们的皇帝陛下要见您一面。”   温念箫看着他的神色,好像也与寻常人不一样,难道我们彼此之间真的有段过往吗……但是,打住,如今敌我分明,也不排除这个丞相用美色来诱惑自己,好引自己入瓮,他们说当朝丞相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十几年前被他骗得团团转,害得复国失败,自己怎么能够忘了这件事。   于是她笑了笑,“皇帝陛下要见我,不如也在这里相见,我若随你们入城,难保你们不设下埋伏来捉我。”      卫斐云凝视着他,陛下竟然不肯以这样的理由随自己入城,是之前就被那些人警告过不准入城还是……但是看他那坦荡天真的模样,实在不像是有苦衷的样子,哎,如此精明谨慎的陛下,现在可是害到自己人了。   不能直接相认,又不能直接救他回来,那能怎么办呢,卫斐云不由开始苦思。      那钟离主将又按捺不住了,就是看不惯这个小小的匪寇,也不知道谁给她这么大的脸面,于是一拍桌案,“我们陛下英明神武,俊美无双,能够见你一面,就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了,你竟然还敢挑三拣四,要选地方!我看你是活腻了!”      卫斐云闻言,灵机一动,连忙阻拦了开始挽袖子准备干架的温念箫,“小姐,请勿要激动,实不相瞒,我们皇帝陛下答应见您一面,是因为他已见了你的画像,一时惊为天人,一心想娶你为后,如果您见了我们的皇帝陛下,他合了你的眼,便答应了这门亲事,如何?”      话音一落,满场寂静。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视线全都落在卫丞相身上,他刚才说了什么?!      温念箫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好像被雷劈到了一样,问出了所有人都想问的话:“您刚才说了什么?!”      卫斐云觉得此计甚妙,于是双手拢袖,坐得稳稳的,开口又缓缓重复了一遍,“皇帝陛下命臣为媒人,这次御驾亲征,是来向小姐求亲的。”   不要议和,要联姻,一来匪寇能解决,二来温念箫也安全了,就是不知道他背后那些人会不会答应这门亲事,但以千里江山为聘礼,他们也会动心吧,希望陛下已经感化了他们才好。      温念箫还是觉得自己听错了,当朝丞相亲自做媒,少年天子来求亲?这个国家有没有毛病?怎么还没有亡国呢……也是,有自己国家这么猪的对手,也很难亡国了吧……      他继续风中凌乱中,看着面色安然的卫丞相,心里忽然有些伤心,哎呀,难道自己跟他没有过去吗?那他为何这么宠溺地看着自己?真是想不通啊,要是你给自己做媒,说不定我就从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温念箫羞羞脸~(@^_^@)~ 想起来的时候,他大概恨不得一头拍死自己了,恍恍惚惚红红火火…… ☆、跟卫丞相议和中   温念箫正在浮想联翩的时候,又一声老虎吼叫咆哮在自己耳边,“陛下看中了你,还不快跪地叩头谢恩?!”      卫斐云这次已经没有力气再阻拦这位大嗓门武将了。一心一意地等着温念箫的回应。   温念箫从自己的幻想中回过神来,看到大叔充满期待地看着自己,还好自己还是有一分理智在的,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种大事当然不能一口答应。   更何况,自己可是嫁过人生过孩子的,小皇帝竟然不嫌弃吗……实在太过古怪,于是她说道:“婚姻大事,不是一时能够决定,容我归去好好想想。至于议和之事……”   卫斐云终于忍不住皱眉,这也不行吗,还是在暗示自己什么?陛下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暗暗地叹了一口气,看来下次要让莫珠自己来跟陛下谈了,或许能知道些什么。   总之,现在他是一头雾水,不知道陛下是真失忆,还是假话中有暗示。但是就这样让他回去,他心中又不甘心。不知下次再见面会不会直接短兵相接了。      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但接下来无论他如何好言哄劝,温念箫只当他老奸巨滑,笑面虎一只,始终不肯上当。   但议和的态度,双方倒是很一致。现在温念箫反而要担心自己和一众部下的性命了。   于是他试探地问道:“不知议和之后,我与我的部下该去何方?”   钟离主将很想咆哮:当然是去牢狱,等待秋后问斩!!!这是惯例!但既然丞相大人都对这位来历不明的女首领纡尊降贵,尊敬如斯地步,他就勉强忍住,不说了。   神经大条的武将终于嗅到了一丝不寻常,反应过来了。      卫斐云心中一动,这是暗示了吧,陛下的意思是他现在已经与那伙人是在同一条线上的蚂蚱吗?那自然是不能区别对待了,于是沉缓地说道:“你不必担心,既然是议和,我们自然也会尊重你们的意愿,只要你们不再与帝国作对,我们愿意纳贤择才,给你们将功补过的机会,这样你们之前所做的都可以既往不咎。”   主将听得目瞪口呆,这条件实在是够优渥了,若是这两人之间没有什么,他也不信了。“那个,丞相大人,此事陛下知道吗?”   这是今天他说话最轻的一句话了。   温念箫连忙竖起耳朵认真听,只听到那个斯斯文文的丞相答道:“这就是陛下的意思。”      皇帝还挺好的嘛……不愧让自己有知音的感觉。温念箫现在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对方诚意满满,自己明明是做错事的一方啊。   以后若真的有机会,一定要跟他说清楚,自己一点都不觊觎他的江山,而是被骗了,哎……不知道会不会相信自己,应该很难相信吧,难道要用美色来说服他吗……      正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听上方的丞相又开口说道:“不知有些话当讲不当讲。”   温念箫连忙回神,说道:“丞相大人但说无妨。”   “小姐可是主事的人,能否全权做主?”卫斐云略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希望他能够给自己一点暗示。   只见温念箫大方坦荡地说道:“我自然可以全权做主,我是他们的小姐,他们都听我的。”   卫斐云纹丝不动地盯着他,眸色深沉,又问了一遍,“那么,这次攻占侠州,也是小姐的主意?”   “自然。”刚答完,就觉得不对劲了,温念箫又警惕起来,这是什么意思,审问开始了吗。不过自己确实是主犯,所以之前说要迎娶自己这个主犯是幻听?   下意识地就握紧了袖中的短剑,还是小心为上,脱身不难。      卫斐云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不像是做戏,那么,是真的失忆了。这件事就变得棘手了,他连忙安抚开始起了戒心的温念箫,“之前所说的都是当真,还请小姐回去之后,细细考量,我们这边,绝对不会主动挑起战火,还希望你们也是真心诚意要议和,这样双方才有握手言和的余地。等议和之后,陛下便会来迎娶……”   “请等等,我好像还没有答应要嫁给皇帝,希望等他了解了我的情况,再慎重考虑。”温念箫连忙打住他的话。   卫斐云略一思忖,当下没有继续劝说,而是开始安排见面事宜,“那便依你所言,择日依旧在此处见面,到时陛下会亲临此处。”      于是事情便算谈妥了。温念箫承诺回去后会将侠州府衙让出来,并征询一众部下的意见,愿意继续当兵的便充入帝国军队,若想放下屠刀的,便依准回归民籍,种田经商悉听尊便。   “空口白牙无凭据,我回去恐怕也很难说服他们,请先给我一件你们帝国的信物,以表诚心,他日若反悔了,也有个凭据。”   终于提到了信物,卫斐云连忙阻拦了又要咆哮的钟离主将,命人准备笔墨纸砚,“我当场修书一封给你,上面会印有本人的印信,以及钟离主将的军印。”   钟离将军万分不情愿地将军印递给了卫斐云,眼睁睁看着他啪嗒一声,把印笺华丽丽的印在了信封之上,触目可见。      温念箫接过这封信笺,检查了一下里面的内容,与之前所说丝毫不差,这才满意地告辞离去。      临走前,还揣测了一下卫丞相那复杂到极点的眼神。不会自己跟他真的有什么吧……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回到了竹林里,一群部下早就等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纷纷围过来,“小姐,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温念箫默默地把那封信藏好,现在要是被他们看到了,这群人绝对直接提刀冲到对方阵营去大开杀戒了。于是面色沉沉,故意紧张地说道:“我们快走,不要等到他们反悔,追杀上来。”   说着,她跳上马背,一副仓皇而逃回到侠州的样子。   那群人见她紧张兮兮的,也不知道情况,这种未知的恐惧更甚几分,也连忙手忙脚乱地爬上马背,一路紧随溜走。      坛台上,帝国的文武官员们都看得莫名其妙,这位女首领有必要弄得像被追杀的样子吗,好像后面有群吃人的老虎一样!之前不是谈得好好的。   卫斐云摇头叹气,“古灵精怪!”      钟离主之前所有的疑虑在这句不掩宠溺的话里豁然开朗了,因为他猛地记起卫丞相有个半路认的女儿。   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丞……丞相大人,这位女首领与您之间是……”   卫斐云起身,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没错,相信你也看出来了,她是我们这边的人,陛下一直在寻找的莫美人,也是本人的女儿。”   钟离主将一副被雷劈到的样子。      温念箫一路疾驰,回到了侠州的府衙里。   夏凉正抱着小呱呱在院子里晒太阳,府衙的师爷们则坐在屋子里处理侠州的日常事务,这座州城现在已经没有战争的影子,除了加固再加固的城墙。   “小姐,你没有刺杀成功吗?”一群部下簇拥着温念箫过来,焦急万分。   夏凉也站了起来,关注着这边的情况。      温念箫一路来到厅堂,顺便把小呱呱抱回了手臂里,这一年多来他在深山战场上奔跑打野味,没少练武,所以单手抱孩子对于他来说很简单。   他立在上方,说道:“请大家稍安勿躁,先把其他人都叫来,我要宣布一件事情。”   大家都困惑万分,但这一年来都对他言听计从,已经习惯了,于是纷纷去把其余人等都叫到了府衙的院子里。      ……   卫丞相则回到武州府衙,把所遇之事都告诉了莫珠。   “陛下看上去,是真的失忆了。还好他秉性未变,之前攻打侠州,是因为被那群人教唆欺骗,现在他看清了局势,所以前来议和,只是不知他回去之后,要如何应对那群人。我原想派暗卫前去,但恐怕反而露了行迹。”   莫珠连忙说道:“不如让展影前往侠州一探究竟,一来他认识陛下,且较为熟悉,二来他是这群护卫里武艺最高的,若有变故,也能抽身而出。”   卫斐云点头,“也好。我们再派使者前往侠州交涉,希望陛下是真的能够全权做主的人。”   莫珠心中纵使心急如焚,也只能先静候佳音。      当夜,侠州酒楼客栈屋檐上,闪过一道黑影,没入府衙之中,转瞬不见了踪影。      温念箫正坐在澡盆的小板凳上,给小呱呱洗澡,夏凉倒完了热水,调好温水,立在一边,开口问道:“小姐,真的要议和了吗?”   温念箫手里拿着热毛巾,正在给小呱呱擦头发,小女孩的头发细软细软的,还不长,他低眸认真地擦洗着,然后说道:“不打仗,不好吗?”   “不打仗,当然好,但我怕他们不同意,十几年来,他们用尽各种办法,都不曾放弃。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点成果,结果小姐又宣布要议和了,他们要是反过来,为难小姐怎么办?”夏凉忧心忡忡地说道,然后看着乖巧得让自己娘亲洗头发都不哭不闹的小呱呱,“现在,小姐可不是一个人,还有小呱呱要照顾。”   似乎听懂了自己的名字,小呱呱歪着头,一脸天真无邪地看着夏凉。      温念箫顿了顿,然后把小呱呱用小棉被裹着,抱了出来,起身朝床榻走去,一边说道:“那这几天我们小心点,都抱着小呱呱睡觉,不过大家都是自己人,真的要窝里反,我先替敌军剿了他们!”   夏凉想了想,觉得自己这些人还真不是他的对手,就是整个侠州的师爷们现在也都听小姐吩咐指挥,要真是窝里反,小姐的拥护者应该也不少,倒是可以硬碰硬来一场。       作者有话要说:  等莫珠拿着万里江山当聘礼,把温念箫娶回家,这文就大结局啦~~~ 忽然发现,这篇文是我目前评论总数最多的一本,虽然点击收藏不咋样的,哈哈哈……也算是一种进步,感觉养了三两只小天使,谢谢你们哈……(突如其来的表白,别惊慌,这是补昨天情人节的告白!) ☆、倾国江山为聘礼   一枚圆滚滚的夜明珠落在床榻上,沉闷的一响,小呱呱和夏凉睡得死沉死沉的,一个小呼噜,一个大呼噜。   温念箫只能认命地起来,把莫名出现在被褥上的珠子拾起,放在手心里,玲珑剔透,色泽流光溢彩,显然是珍品。他环顾四周,猛地就看到窗下缓缓走出来一道人影。      脚步落地无声,是个高手。      温念箫不敢妄动,目光凝视着面前从月色下走过来的雪领蓝衣少年。      少年手里还握着佩剑,目光复杂难懂地看着自己,又是这种眼神!白天那个丞相大人也是这样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不用他开口,温念箫都能够猜到他们之前肯定认识!   来的正是展影,虽然陛下和卫丞相叮嘱他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现身,但看到这女首领竟然是莫美人后,他就忍不住了,惊愕又惊喜,很想问问她这一年多来经历了什么,竟然走上了造反之路。   于是,他就站在了她面前,看到她警惕又诧异地盯着自己,他开口问道:“你怎么变成今天这副模样了?”      “……”果然认识的,温念箫觉得奇怪,看衣饰看打扮,这少年应该也是从京都来的,可他们说自己从小就在深山中长大,所以按理来说自己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认识京都的人,联想起之前他们诓骗自己起义,看来自己连身世都被他们骗了。   见她不说话,展影又略有些痛心疾首地说道:“小珠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这一年多来,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小珠儿?温念箫惊愕地看着他,难道……难道……他是自己那个负心郎君?!      于是温念箫故意悠悠叹了一口气,把夏凉告诉自己的那个负心郎故事转述给了面前这个陌生少年,浑像他完全还记得这个人一样,“所以,我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展影在夜风中微微凌乱,不可思议,“是谁告诉你这个故事的?”   “是我的贴身侍女,她不会对我撒谎的。”温念箫目光雪亮,凝视着他,等着他承认自己所做过的事情。   “你相信这个离谱的故事?天啊,小珠儿,你被他们骗惨了,你知道你是谁吗?”展影仰头一叹,然后重新恢复镇静,“你是卫丞相的女儿啊,皇帝陛下最宠爱的莫美人!”      “……”死寂,屋子里是沉沉的死寂,展影说完,迫切地看着她,希望她能给个反应,而不是傻傻呆呆地立在那里。      温念箫反应过来了,说道:“你这个故事才更加离谱!”   “你不相信我说的?我说的都是真的啊,你叫莫珠,根本不是山匪的女儿,你父亲是当朝丞相,对了,你还有个女儿,忘记了吗?你给她取……”这是展影生平说话最多最快的一次了,急得脸都要涨红了。   而温念箫显然不相信,“我当然有个女儿!可惜她的父亲不要她了。”      活脱脱像个怨妇一样,哀怨愁苦地瞪着自己,展影差一点就要给她跪下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天,你不会以为我就是那个故事中的负心郎吧!”   他抓了抓头发,欲哭无泪,“莫美人,你这是要折煞在下了!”      难道不是吗?这些京都来的人真是古里古怪的,正要进一步询问,屋子里忽然传来夏凉低低的模糊声音,“小姐,小姐?”   温念箫一个回头,再转过来,那蓝衣少年转瞬已经不见了踪影,果然有鬼,她感觉莫名其妙,看着空空荡荡满地月光的院子,好像方才的对话是一场梦。   夏凉已经披衣而起,担忧地看着她,“小姐,方才是谁来了吗?”   “没有,只是见月光很美,站在这里看呆了,回去继续睡吧。”温念箫转身,折回屋子里,不动声色地将那枚珠子拢在袖间。      虽然那个蓝衣少年将自己气息掩藏得很好,温念箫还是察觉到了他仍然留在这所院子里,不曾离去。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心底里总有种他很安全的感觉,也莫名坚信他不会害自己,温念箫就不管他了,毕竟要劝服一群老顽固,实在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昨日下午已经将议和书信展示出来,又命师爷传抄几十份,分散到城中,此刻想必整个侠州都知道帝国即将收复回去。   令温念箫感动的是,这些师爷联名写了一封信,是恳求帝国主将原谅起义军的书信,又挨家挨户去印了民众的手指印或印笺,然后拿回到侠州府衙给温念箫那群坚持不同意议和的部下们看,以安慰他们,投降之后,不会伤及性命,可以回归民籍,不用回到深山继续躲着了。   意思是,即使他们的亡国遗民身份,也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他们承认自己已经是温朝子民。      看到那封印着几千名城中百姓手指印的联名信,部下们也有些感动,态度稍稍软了一点。      展影留在院子里,默默地守在角落中,一直等到夜深人静,才骑马一路疾驰回到武州,两地相距不远,两个时辰后变到了。   此时夜深露浓,天光微显,展影将已经写好的书信搁在皇帝陛下歇息的屋子门缝中,第二天他醒来就能看到,信里写了侠州城里的事情。   做好之后,他又快马加鞭,赶回了侠州。      又是新的一天。部下们似乎快要被说动了,温念箫决定再加把劲,消除他们心头的仇恨。   其实在这一年里,窝里反的事情也有发生过。后来弄刺杀的人被温念箫搞定之后,大家就不敢说些什么了,尤其是对方那伙人的老嬷嬷去世之后,失去了主心骨,也没有了巫术加持,渐渐的,就散的散,投奔的投奔,这伙人就这样被温念箫折服了。      攻占侠州之后,日子渐渐富裕起来,不用再窝在深山老林里过活,俗话说由俭入奢容易,由奢入俭难,这群人在华服美食中渐渐失去了当初质朴的斗志,亡国太久,那份仇恨在不断失败的折腾中也渐渐被消磨,现在虽然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结果靠的还是人家皇帝的谋略,欣喜同时,他们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复杂万分,颇有几分认命的感觉。      武州府衙里,莫珠立在一面铜镜前,侍女为她穿衣打扮,莫珠深呼一口气,抬手整了整衣冠,这具身体已经褪去少年稚气,有些青年的味道了,英俊的五官越发鲜明,轮廓渐显成熟,乌黑的眼眸因相由心生,越发温柔似水,迷煞一众少女心。   莫珠满意地点点头,示意侍女退下,然后步出房间,现在她即将迎来人生中最紧张的时刻。      她要亲自去求亲!      卫斐云亲自做媒,为自己名义上的女儿临时简略地准备了十里红妆,武州各大衣铺里压箱底的镇店之宝都贡献了出来,在帝王仪仗浩浩荡荡前往侠州的时候,留在武州城的百姓们开始张灯结彩,悬挂红丝绸,在窗户门面上贴上双喜红字。   然后静候小皇帝求亲成功的喜讯。      侠州城里,温念箫正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大家团团坐,商讨和议之后的事情。   温念箫抬手,横下旁边的枣树枝条,黄绿叶里长满了青枣,他就一边咬着枣子,一边听他们那堆废话,顺便把枣子也扔给他们吃,于是其他人受到他牙口好的感染,也开始啃枣子大业。   “那就都依小姐了!还希望小姐往后也别忘了我们兄弟这一年多来的忠心耿耿!”部下们一边嚼着枣子,一边热泪盈眶地妥协了!末了,又拿了一枚枣子,“这枣挺甜的啊……”      正谈着话,探子急匆匆地过来,“小姐,小姐!城外来了一支军队,好多人好多人!”   军队?院子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冲动的已经勃然变色,扔掉手中的甜枣,拔刀而起,“不是已经议和?好阴险狡诈,想趁着我们松下戒备,来攻打我们吗?!”   那探子长长的喘了口气,“看那样子,又不像是要来开战,好……好像有什么重要人物来了,很大的架势,后面……后面还跟着红彤彤的一列队伍……”   “红彤彤的?那是什么?”   紧接着,后面的探子又来报讯,“各位哥哥,请稍安勿躁,看清楚了,那是十里红妆!”      十里红妆!      众部下立刻看向温念箫,温念箫也是难掩诧异,联姻之事,难道他们还当真了?      片刻后,又有探子手捧羽箭而来,箭头绑着缝有双喜的红布条,“这支队伍,是为求亲而来!”   有人惊呼了一声,因为嗓门太大院子里的人全都听到了,院外的人也听到了。   然后这个消息就像自己长了腿一样,整个侠州城都知道了。   屋子里的夏凉连忙抱着小呱呱出来,怔怔地看着温念箫,忽然间有些不舍,但她总归还是要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这场闹剧也是该结束了,于是夏凉成为第一个劝说温念箫答应的人,“小姐,你就答应这次求亲吧。”      温念箫眯起眼睛,或许那个蓝衣少年所说不假,自己真的是那个失踪一年多的莫美人。      那就去会一会这个皇帝吧!      到了城墙上,先被唬了一跳。听闻求亲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涌到了城墙上,围得水泄不通,都想看看这千年一遇的帝王求亲场面。      那城墙外面的空地上也是乌泱泱一大群人,这片土地上原来居住着这么多人啊,温念箫在众部下的簇拥之下,一步步踏上了城墙,准备与皇帝谈判一场。       ☆、当然要嫁当然要!嫁!   城墙上出现了身穿虎皮裙的长腿少女,莫珠直起身体,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这个寻找了五百多天,念念不忘相思入骨的人。      看清楚之后,莫珠连忙俯身,向自己的扈从吩咐道:“让她过来,到朕的面前,若是……不肯,朕过去,也是一样的。”   刚吩咐完,就有人立刻去传话了。   卫斐云手执一枝青竹,这是侠州城当地的风俗,以竹枝定情,若女方接受了竹枝,就代表婚事成了。他走到皇帝舆驾旁边,沉稳地说道:“陛下,请勿心急,待臣手执青竹,问她一遍,她若不答应,您再亲自去。”   莫珠却从车帘后面,直接伸手,拿过了丞相手里的青竹枝条,“不妨事,她性子便是要最好的,朕亲自去,才能有诚意。她若跑了,我又得花心思寻她,我不想再受这相思之苦了,小喵喵也在等她回去。”   “那就依陛下所言去办。”卫斐云点点头,往后退了一步,旁观起来。      温念箫看着对面的少年皇帝,玉冠束发,面容白净清秀,一双乌黑眼睛温柔似水,也正凝视着自己。   她呆立不动了,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作响,所有景物在褪去颜色,唯独那坐舆上的人越发鲜艳,眼中、心中只有一人而已。      湛蓝无一丝白云的天空,飞掠过一只雪白的小鸟,大地寂静,可以清晰得听见那小鸟的扑翅声,一下一下,似乎就扇在她的心尖上,痒痒的,又熨帖得让人忍不住微笑。      温念箫先笑了,眼睛雪亮,嘴角勾起,潇洒不羁地笑。      莫珠手里紧紧握着青竹枝条,从坐舆上下来,看到她的笑颜,也忍不住翘起嘴角,好像回到了琉光殿里的那无数个欢笑打闹的岁月,这一年多的分离并不存在一般。      传话的人已经将话传到,莫珠人也已经走到一半,只见温念箫忽然转身急匆匆走了,转瞬城墙上已经不见了她的身影。   莫珠忍不住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过去,不顾后面的呼喊声,片刻后,城门便出现了温念箫的身影,原来她方才只是下城墙走过来,莫珠这才长舒一口气。      两个人很快便在半路汇合了,城墙上趴满了人,都是来看热闹的,四周的气氛随着他们面对面站立,陡然高涨起来。   莫珠脸上爬满了红晕,头顶便是明晃晃的太阳,他伸手,将手里握着的青竹枝条递给对面的虎皮裙少女,“你……你嫁给我,好不好?”   几乎是结结巴巴地说完的。   温念箫瞪大眼睛,看着对面的人,这真的是一代帝王吗?   莫珠凝视着她,手指紧紧握着青竹枝条,见她迟迟不接,又紧张地说道:“你……你一定要答应啊,你已经把最好的都给我了,我现在也要把最好的还给你。”   “最好的,是什么?”温念箫困惑地看着他。   莫珠抬起手,指着远方的山山水水,“就是这万里江山啊。”      温念箫怔立在原地,又问道:“那我给你最好的,是什么?”   莫珠羞涩一笑,“是你自己和孩子啊。”   “……”原来你才是那个负心郎君啊!温念箫尴尬地摸了摸头发,“那你当初为何抛弃我呢?现在发现我的好,又来追回我?”   莫珠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才不是,是你自己跑了,害得我找了你五百多天!”   “我为什么要跑?”   “这个故事说来就很长了,就是,你一定要嫁给我啊,你嫁过来后,我再告诉你,真的!”莫珠用自己最真挚的目光看着她。      此时,身后的侠州城里忽然传来一阵巨响,大家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去,只见蓝天上绽放出一朵巨大的烟花。   紧接着,又是冲天而上的烟火,即使在白天也开得璀璨无比,绚丽多彩。   侠州城里,展影吹灭手中点烟火的火折子,望着上方最后一朵烟花,心想:陛下,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看完了烟火,莫珠又把手里的青竹枝条往前递,温念箫低眸,然后问道:“那你宫里的妃子,怎么办?”   “宫里只有你一个妃子,等你回去,我央求了太后娘娘,就可以封你为后了。”   “我不想生孩子了。那你的储君怎么办?”   “这……这个,也没关系,我们已经有长公主了,她很聪明,卫丞相说我们可以考虑培养一个女帝出来。”   “……”这都能行!竟开明到如此,温念箫有些凌乱,但已经当机立断,伸手猛地一把握住了青竹枝条,“既然如此,我当然要嫁了,要!嫁!”   莫珠仰头长笑一声,然后猛地紧紧抱住她,“我就知道,你不会嫌弃我的!”   “等等……”   莫珠一顿,敛住笑意,“怎么了?”   “你勒得我喘不过气来了……”   “哈哈哈哈……我就喜欢抱着你!”莫珠又猛地扑上去,这次更紧地抱住了她,不管她说什么,也不松手了。      “婚宴在武州城举办,今日是个良辰吉日,凤冠霞帔也已经准备好,你们这就护送莫美人回侠州,梳妆打扮一下,务必赶在黄昏之时拜堂成亲!”   “这么快?今天就成亲?!”   “万事俱备,东风不欠,正是好日子,不快,不快了。”      在大家的簇拥下,侠州城里最好的妆娘被请来,一个时辰后,凤冠霞帔的美人新鲜出炉,夏凉将小呱呱抱给温念箫,温念箫就抱着小女儿,坐上了前往武州的婚轿。      武州城里早已张灯结彩,满目双喜红纸,温念箫坐在轿子里,身旁是一众部下的护送,为首的却是大内高手展影。   婚礼举办得虽声势浩大,引人瞩目,但因准备得仓促,果食都是最简单的,婚宴也就办在府衙里,也少了许多繁文缛节,这大概是史上最简单的帝后成婚典礼了。      温念箫手里抱着孩子下轿,所戴的玉冠是珠帘遮面的,故而可以看清路面,一下轿,便看到红袍少年含笑立在自己面前。   哎,就这样把自己嫁出去了。   一只手伸过来,扶住了温念箫,将红绸缎的一头塞到她手心里,“新娘子,朝新郎走过去吧。”   莫珠已经拿稳了红绸缎的另外一端,伸手,“把小呱呱给我抱吧。”   小呱呱正含着手指头,一懵懂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后来回到京都,温念箫给小呱呱取了正式的名字,因为她在侠州出生,就取名为温侠玉。      卫斐云身为证婚人,坐在了上位,替他们主持了这场开天辟地的婚礼。   因缺少帝王家的长辈,卫斐云就以女方父亲的身份,接受了两位新人的敬酒。   温念箫得知他是自己半路认的父亲后,也就理解了他为什么要用那么复杂又宠溺的眼神看自己了。   后来也明白了他为何不立即相认,原来是怕给自己招来麻烦,惹怒了欺骗他的那伙人。当然,这是后来的事情了。      等拜堂结束后,已到掌灯时分,刚好可以送入洞房。      很陌生的感觉。温念箫坐在床沿,此时已经盖上红盖头,等着新郎来揭。片刻后,她就听到了脚步声,然后在一对燃烧的红烛烛光里,自己被掀开了红盖头。   少年温柔似水地看着新娘子,说道:“我很早很早以前,就想这样娶到你了。”   就像普通人家的婚礼,不需要那么多繁文缛节,也不需要那么多客套拘束,那样反而显得疏离冷淡,此刻,在这武州城里,家家灯火,最有烟火气息的地方,他们举办了这场婚礼,也算完成了莫珠的一个心愿。   莫珠坐在了温念箫身旁,端来两只酒杯,一杯给她,一杯自己端着,“喝完这杯酒,我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了,这里只有夫君和娘子,没有皇帝和妃子,就像普通人家一样。”   “好。”温念箫竟然也难得红了脸,与他对视着,喝完了杯中的酒。      然后两个人坐在床沿,谁也不动。还是莫珠先开口问道:“这一多年,你过得怎么样?”   温念箫就简单大概地说了一遍,说完后,问道:“那我们以前,是怎么样的?”   莫珠抬眸,先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说道:“要不,我们先洞房?”   “我们不是早就洞房过了……都有两个女儿了……”温念箫低头,手握着膝盖上的红盖头,貌似在把玩指间的红流苏,莫珠却看出来了,陛下竟然在害羞紧张了。      温念箫以前不这样的,在这种事情上,从来都是主动的一方。      看来失忆后,她就真的把自己当女子了,在男女情.事上也变得羞涩起来。莫珠勾起嘴角,露出有些痞痞的笑容,“我很想你。”   在温念箫反应过来之前,自己被扑倒了,狠狠地被扑倒了!   奇怪的是,自己竟然一点都不反感,看来这小皇帝真是自己的夫君!      如鱼得水一番后,莫珠趴在温念箫的身侧,附在她耳边,悄悄地说了一段话。      温念箫眼睛瞪大,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皇帝,莫珠笑了笑,又覆了上去,“这样,陛下就会主动热情一点了吧。”   温念箫眸色一深,当下也不计较真假,果然变得比之前要热情如火,十倍!      自己那个热情霸气的娘子又回来了,真好。莫珠在拥着温念箫沉沉入睡之前这般想到,就这样,一辈子,陪伴着走完吧。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撒花~~~收藏一下我的专栏吧: 我的新文:嗯……还没有想好……新开的一本好像崩坏了,容我细想之后再战!!!应该不会太久,望天…… 别忘了我哈,不过应该会忘掉╮(╯▽╰)╭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